27.追查
艾伦下意识往前走了小半步，将宁姝言护在了身后。
他轻声问道：“女士，要不您还是和伯尼先生在外面等吧？需要做什么，我来替你完成。”
这不是他善良，而是他的工作之一就是护卫宁姝言，这样的环境他自保还行，要护卫宁姝言难度太大，不如让宁姝言回马车里待着。
宁姝言摇头：“我们不会待太久，走吧。”
查理一直冷眼看着这边，听见宁姝言这么说了，便做了个请的动作，道：“这边请。”
不过他的动作不太标准，看着并不潇洒，反而十分别扭。
穿过几乎无法落脚的走道，又从堆着老鼠尸体的楼梯上去，三人终于在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门口停下。
这个房间位于走廊的尽头。它的对面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连锁都生锈了，应该是很久都没人进去过。
查理指着房门道：“臧鲁先生抓到那个人时，他就在这里面，看起来是长期住在这里的，有很多他的用品。”
因为没有窗户，宁姝言只能从破洞的门缝往里看，发现里面有个正在劳作的身影，似乎是位老婆婆。
她身边还有一个长长的绳索，挂着一些洗过的衣服。
宁姝言问道：“里面现在住了其他人？”
查理道：“估计是吧。”
宁姝言敲了敲门，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刚刚从门缝里看到的那个老婆婆警惕地拉开了一点房门，从里面探出头来。
看到他们几个，尤其是满脸写着“我很凶”的查理，老婆婆更警惕了，问道：“你们……找谁？”
查理也不负众望，凶巴巴地开口：“喂，老太婆，这个不是你的房子吧？”
老婆婆被他凶得往后躲了躲，道：“怎、怎么不是我的……”
查理冷笑：“斯卡利亚先生每周二收租，房租一周一交，之前这个屋子里那个男的得下周二房租才到期，在此之前这都是他的房子，你怎么住进去了？”
老婆婆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心虚道：“怎、怎么会……我……我给了钱的。”
查理继续逼问：“钱给谁了？”
老婆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宁姝言笑着替她解围：“或许，您是那位先生的亲戚或者朋友？他说他走后您可以住？他已经付过钱了？”
老婆婆连忙道：“对对对，他付过钱了！他说了我可以住！”
说着，她将感谢地目光投往这位善良的姑娘，只是这目光还没投到那姑娘身上，就听见她笑眯眯道：“既然你认识他，那你和我说说这个人吧。”
这个问题老婆婆明显更不想回答，又赶紧收回目光，缩了缩脖子：“说……说什么？”
“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你和他什么关系，他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在世上。”
“这……我怎么知道。”
宁姝言道：“你不知道，那就说明你不是他的亲戚或者朋友，那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老婆婆还不太了解什么叫“挖坑给她跳”，只觉得这个原本看起来还挺善良的姑娘，真聊起天来比那个凶巴巴的那人还让人害怕：“我……我……”
宁姝言温声道：“你放心，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会举报你的。”
老婆婆觑了宁姝言一眼，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你说的……是真的？”
宁姝言轻笑：“当然是真的，我又不准备住进来，把你赶走对于我来说有什么好处？不如我们互相帮助，你说是不是？”
犹豫片刻，老婆婆道：“那……你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老婆婆小心翼翼道：“昨、昨天。”
“那昨天前你住在哪？”
老婆婆指了指他们脚下的地面：“我、我住走道上……就那个没人住的房间门口。”
“为什么住在这里？”
“我……我丈夫和儿子儿媳都死了，我被人赶出了原来住的地方，就睡在了这边的走道上。但是他们都不愿意我睡他们门口，就把我赶来赶去，只有、只有这位先生没有赶我。”
“所以在此之前，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老婆婆害怕道：“虽然我没给钱，但是之前住这里那个人，他绝对给钱了，只是他不见了我才住进来。你……你真的不会跟斯卡利亚先生举报我吧？”
“只要你说实话就不会。”宁姝言道：“下一个问题，你住了多久？”
“大概……大概两三周。”
“那你知道这位先生住了多久吗？”
“他也就两三个月！我、我记得很清楚，之前都没见过他，这个房间原先是一个卖身的女人留给她儿子的，但后来她儿子被人打死了，她也疯了，就被大家一起赶了出去，然后他就租到了这里。”
“最后一个问题。”宁姝言拿出那个仍旧逃跑在外的人的画像，给老婆婆看：“你见过他吗？”
老婆婆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见过。”
“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在撒谎。”
宁姝言原本和善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她长相和善，哪怕不笑的时候都给人一幅挺好接触的样子，可此时老婆婆被她这么盯着，只觉得心底发寒，强忍着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
老婆婆惊得身子重重地抖了一下，下意识道：“我、我没有……”
“真的没有吗？你确定？”宁姝言往前一步，声音冷漠：“你见过他，但你在撒谎。为什么要骗我？”
老害怕到唇都跟着抖了起来，却依旧坚持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我从来没见过……我真的没有见过他……请你相信我……”
而宁姝言咄咄逼人：“说！不要撒谎！”
查理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开口道：“宁女士，你别逼她了，她说得大概率是真的，这个人我们问了好多住在这附近的，都没见过。”
宁姝言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并没有怒气，也没有责备，但莫名让查理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就见宁姝言已经转回了头，对老婆婆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你见没见过这个男人。”
老婆婆正想开口，宁姝言直接抬手打断：“因为是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你最好想想清楚。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自己的小孙女……或者外孙女？为她想一想，是不是。”
老婆婆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姝言：“你……你……”
宁姝言重新露出笑意，可在老婆婆看来，她这笑意没有半分温度，反而像极了索命的厉鬼：“刚听你说，丈夫、儿子和儿媳都死了？你好好想想，要不要为了一个跟你毫无关系的秘密，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失去？”
老婆婆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死死抓住门边：“你别伤害她！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你不准伤害她！”
宁姝言平静道：“我说了，你说实话我就不会伤害她。”
“我说了我没见过！我没有骗你！这就是实话！”
但不知为何，宁姝言就是不信：“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见没见过这个男人。”
“我没有——”
几乎是老婆婆话音刚落，宁姝言猛地抬脚踹开了房门。
她的力气不算大，但脆弱的房门根本经不起她这一脚，轰然倒下，因为老婆婆正抓着门边，也被这个突然传来的力道逼得往后倒去。
老婆婆大吼：“不！！！——”
宁姝言冷漠的声音自门边响起：“艾伦，控制住她。”
艾伦得了宁姝言指示，在老婆婆即将起身阻拦宁姝言进门时冲了过去，将老婆婆摁在了地上。
可老婆婆根本不管自己的手已经被反剪到了身后，在艾伦手下挣-扎着。
只是她挣-扎却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跪下，给宁姝言磕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别伤害她！求你了！你别伤害她！我求你了！女士！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凄厉的哭嚎声响彻整栋破旧阴暗的矮楼，老人如同刀锯一般的嗓音从耳边划过，让人不忍卒听。
艾伦听得面露难色，忍不住看向宁姝言；连查理都有些不忍心，偏开头去不想再看。
只有宁姝言无动于衷。
她在老婆婆的哭嚎声中，走到了屋子里。
在外面很难发现，但只要一踏入门内就可以看到，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角落，一个小女孩正躺在茅草堆和破布料做成的“床”上，似乎是生病了，连睁眼都有些困难。
眼见宁姝言走到了小女孩的身边，老婆婆哭得越发凄惨：“求求您、求求您……她已经生了很重的病，求求您不要伤害她！求求您了！”
可宁姝言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朝小女孩伸出了手。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小女孩的那一刹那，一个破了音的老年女声骤然响起：
“我说！我都说！我不骗您了！求您！”
艾伦和查理都惊讶地看着低下头不停颤-抖的老婆婆，只有宁姝言施施然收回了手，表情漠然：“很好，那我们重新开始，我问，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