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看起来黏腻且危险。
那些破碎的黏液摔在地上,却没有和液体融合,而是不安分地乱弹一阵,变成丝状物体,像是猫舌头上的倒刺一样摇晃。
厄琉森没有退下楼梯,而是向着校方怪物的指引继续迈步。
祂故意去踩踏倒刺们,让它们陷入黏液里,生气一般来缠绕,又轻松撕裂。
沐桥看到倒刺一般的丝状黏液变成暗紫色的小触须,延伸开,顶部圆球般的结构慢慢变长,像香蒲一样立起来,顶端缓慢开裂,却开出几朵五瓣小花。
它们小指大小,若不是场面诡异,它们和小溪边盛放的小野花差不多,甚至比那些艳丽。
勘探队从没遇见过这些,那些奇异的花朵都很单独,就算是小花小草,也不会这样。
让沐桥想采撷下来放入样本管。
花瓣向后弯曲,把花蕊暴露出来。
是圆形的,里面含着一圈尖刺。
他刚想问“这是什么东西”,一声巨大的尖啸冲击耳膜。
一条长嘴的触须冲过来,直击沐桥脸门。
这条巨大,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他好像闻到了难闻的湿腥味。
没有时间给沐桥恶心和惊慌,厄琉森已经完全变成怪物的模样,动作迅速,闪躲到天花板上。
沐桥眼看着袭击过来的怪物击碎玻璃窗,那些碎片像是缓慢炸开的铁丝白焰。
有块又尖又大,将要刺入沐桥眼睛时被怪物攥住,甩向袭击者。
沐桥的整个脑袋都被包裹起来,只能听到稀稀疏疏的声响。
厄琉森的打斗就变得——宁静。
他第一次在怪物的角度,和目睹祂刺穿别的怪物时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触须隔音。
他像是被包裹在厚重的膜里,唯一的响动是随着攻击和防御轻轻震动,偶尔看到触须缝隙外,暗紫色怪物袭来的触须。
还有一丛一丛繁殖般的小花。
沐桥觉得这重繁殖速度很恐怖,鼻腔里开始充斥一股血腥气息。
他想应该是对方受伤了,但紧接着,升起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某种木质和腐肉的结合体。
这味道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还没等他回忆起在哪里接触过,暗紫色的触须就直接贯入厄琉森的身体。
沐桥:“!!!”
厄琉森发出模糊的声音,漆黑的触须上多了几条暗紫色的创口。
地板上的花开始乱糟糟地“吵起来”,尖刺上流出淡淡的液体。
“是祂的毒液。”沐桥说,某些怪物确实会有毒性分泌物。
更多的触须冲进来。
厄琉森也还在继续攻击,身上的触须除了凶悍往外,就是把沐桥更紧地包裹起来。
痛感和应对吃力的情况下,小小的人类觉得自己快被勒死了。
他开始求生地挣扎。
怪物的搏斗完全是兽性大爆发,毫无保留地撕扯和贯穿。
沐桥一推开厄琉森的触须吸入空气,就面对咬过来的怪物。
祂的每一条触须都长着满布尖牙的嘴。
条件反射,他有躲避的趋势,厄琉森将他拽回到触须里,反身扯对方的碎触须扔出去。
断裂的触须成为花朵的养分,啃噬的声音密密麻麻,让沐桥心里发慌。
它们开始长大,厄琉森身上的伤口也慢慢愈合。
像是吃东西吧唧嘴的讨厌鬼,那些花朵咂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大越大,大到沐桥受不了,伸手捂住耳朵。
厄琉森的触须猛地收紧,讨厌的声音遮蔽偷袭的“脚步”,更多的触须从厄琉森身后贯穿。
沐桥听到碾磨肉/体组织的声音,像是自己也被穿刺了一般。
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厄琉森……”
除了触须绞缠的动静,厄琉森一直没发出多少声音,沐桥叫完,祂发出类似吐出血液的模糊声音,还有吞咽的响动。
以及一声叹息。
沐桥看着黑暗眨眨眼,不明白如此焦灼危机的时刻,厄琉森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叹息。
祂像是不耐烦了,也有点觉得被烦扰到。
血腥味像是海潮。
在厄琉森体内的触须翻搅,最后都被祂挣脱。
沐桥都没看清楚怎么做到的,好像是厄琉森通过密密麻麻的触须,在体内往上绞。
与之打斗的怪物直接被绞碎半边身子。
厄琉森整个身体倒挂住,直接到了袭击者身后,把体内的碎裂触须都掏出来,瞬时出击。
位置颠倒,祂手下极狠。
厄琉森抓着触须,天花板上多出一团类似花苞的东西,十分难看,冒着的紫光如呼吸一般起伏,里面源源不断的伸出触须攻击。
怪物失去耐心,伸进去往外拽。
地板上的小花朵又开始尖叫起来。
沐桥明白这些只是怪物极小的分支,祂的真正面目掩藏在丑陋的花瓣团里。
厄琉森变成了一点人类的模样,浑身纸白色,仿佛能看到他皮肤下涌动的血管。
但祂的姿态很冷淡,明明触须已经绷紧,使着大力气,但仅仅绷着唇角。
天花板上的花蕊球松动了一下,带出好几块白色墙皮。
沐桥眼看着细小的根系扭曲起来,是极力吸附的姿态。
“祂是什么怪物啊?”沐桥的求知欲再也无法压制。
厄琉森把花蕊球整个拔下来,要去撕碎不断合拢的瓣膜,垂着眸子回答:“D3妖怪。”
沐桥:“……”
这么回答好像也正确。
但他不是想要知道这个。
厄琉森的整个注意力都在撕扯怪物上,要看清楚祂的模样。
漆黑的瞳孔里全是专注,怪物的反抗让他蹙眉,锐利的下颌线紧了紧,越来越多的触须伸进去剥离。
紫色的毒液蔓延,厄琉森的脖子上漫出蛛丝网一样的痕迹。
沐桥心里一惊,要去阻拦:“厄琉森,你中毒了。”
厄琉森没理睬,从蕊心中心扯出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那股混合的味道更加浓烈,让沐桥立刻屏住呼吸。
它像一个肉球,也像一团提前离开母体的婴儿肉,还在厄琉森的手上微微跳动。
沐桥只在组织切片的时候见过这种模糊体。
当厄琉森即将圈住这团东西捏爆前,身后突然扑来巨大的压力。
沐桥只觉得如冰冷的水凝结成即将倾倒的山体,在他后背抵住,即将雪崩的感觉。
眨眼之间——他和厄琉森对视眨眼,黑暗从天而降。
地板上的小花不知何时长成巨大的花,花茎下弯扑来,把沐桥和厄琉森吞了下去。
巨大的坠落感让沐桥反胃,他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拉扯,从厄琉森身上被拽出去。
他看到分开时,厄琉森触须上微微闪出来的红光,触须表皮下的本色若隐若现。
后背和胳膊巨疼,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沐桥只知道眼前一片黑暗,随后失去意识。
/
再醒来,沐桥被绑在一张器械台上——或许是试验台,更像是手术台。
他脖子上的项圈变成白色的监控仪,隔一会便发出“滴”的一声,一边的仪器亮起来,他只能感觉到亮光,无法看到数值。
红绿黑相间的亮光让他满脸斑驳。
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仪器。
沐桥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上被刺入一些线管,他不疼,但感觉很不舒服。
他原本想大叫,但晃神间,嘴里被扣了东西,让他没办法咬合。
烦躁的感觉从心底涌出,他尝试挣脱束缚,但只能得到手腕脚腕处细密的电击,让他浑身颤抖之后双目无神,乖乖呈大字躺着。
这比被厄琉森的触须盘起来更糟糕,他不合时宜地想。
厄琉森现在在哪!
不太清醒的脑子理到一件重要的事。
那个怪物呢!
他下意识挣扎,又被电给打得想蜷缩身体。
感觉非常糟糕。
周围全是黑暗,不知道有没有尽头,除了仪器闪烁看不到任何东西。
沐桥险些以为自己失明了。
脖子上又传来“滴”的一声,他发现这里没有一点回音,黑暗变成壅闭的盒子。
他试图去看头顶的仪器屏幕,不知道是各种巧合还是人为,脖颈仰起瞬间,整个仪器跟断电了似的关闭。
“咔哒”一声,他被黑色吞没。
巨大的恐惧感入侵脑子,沐桥的神经直接麻木,脖子上的红光熄灭时,他失去了所有感官。
等再有知觉,是感觉到有很多双手在自己身上,看到刺眼的灯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意识。
转醒的人大脑迟钝,他没看到人,只知道那些手触碰过的地方很不舒服。
扣在嘴巴上的东西还在,他只能用大力呼吸的方法表达抗议。
所有的手都顿了一下,像是发现他醒来,去掉了嘴上的东西,罩了一个氧气面罩。
检测的“滴”声再次响起,沐桥听到治疗车被推动,然后金属器械相碰。
一种不祥的预感覆盖上内心。
他好像被切开了肚子……
不疼,但有冰凉的感觉,尖锐的刀割开平整的皮肤,他被冰得发慌。
再一次挣扎,他顾不了被点击,氧气面罩下的声音虚弱:“你们,在干什么呀?”
他的肩膀、肘弯和膝盖都被按住。
黑漆漆的环境里只有这一小块光源,没有一只手回应他。
它们紧锣密鼓地,不知道从他身上切下了些什么。
缝合的线拉扯肌肉和表皮,沐桥浑身发麻。
黑暗再次降临。
但幸运地是,他再有真实触感时,已经被释放,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被用何种方法运来的。
这里同样很黑,但有一小块窗户的缝隙。
他等待疼痛来袭,身上被切开了,麻药劲过了应该会很难捱。
但没有。
他没有痛感,麻木的身体逐渐回温,起身撩开衣服才发现,身上没有一点伤口。
沐桥还穿着当时的白色衣服,侧身系着带子。
常见的手术服,方便暴露任何一处。
这很不真实,像是进入了某种灵异的梦核。
但当他绕过床,来到唯一的光源窗户边,逃生的希望被堙灭。
整扇窗户都被焊死了。
他趴在墙边往下望,地下模模糊糊一片,等月光照耀到脑子,他脊骨发寒,像是吹到了冬天刺骨的风。
沐桥觉得,有东西在盯着自己。
这里只有两面墙,窗户一面,床头抵着一面。
剩下的还是看不到边界的黑暗,他觉得有怪物在黑暗里,或许就是那个怪物,正在像看坛子里的老鼠一样盯着自己。
这有点难以忍受,沐桥咽了口口水,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后背靠着窗户下的墙体,让自己待在明亮的地方。
自己的影子在方正的窗口下摇摇欲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桥蹲坐着,按着膝盖努力辨识黑暗中的东西。
他听到不小的动静。
声源来自隔壁,有点激烈的打击声音被墙壁隔断。
这不止他一个人!
但他没有从月光下动身,万一不是人,是怪物呢?
但大脑又在疯狂转动,既然墙体后有东西,那是不是证明,这里的两面墙是离开的关键?
大胆的想法浮现,他觉得眼前的黑暗是障眼法。
隔壁的声音还是激烈的。
发出这种动静的“人”,不像是攻击。
他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就算解锁那位怪物,也是必须的,某些逃生副本有这么写过。
他又给自己下了好几个心理暗示,勘探训练也做过,打不过就努力智取。
没有武器,那就集中注意力躲避。
最坏不过是没命……
最坏不过是没命!
他咬咬牙,摇晃的身体离开光亮,按住墙体。
不知道捶墙有没有效果,他捏住拳头砸了两下。
“……”
隔壁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