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里的怪物不少，每一个都姿态强硬，不管有没有领着自己的人类，围堵着和校方对峙。

校方看起来不想让他们走，但又对现状难办，触须摇摆着：“先冷静下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没必要谈！”其中一个怪物吵闹，“我们可不敢再待着了。”

“对啊，以前就没有交代，让我们一直等等等，等到现在！”

“不了了之，我实在是不想等了！”

沐桥看到前一天的那个紫色怪物，祂靠在门口拱火，更强硬了，说话时眼神落到沐桥身上。

厄琉森过去签字，同样遭到拒绝。

校方的怪物倒是没有对其他怪物那般直接，祂们带厄琉森去另一间办公室，让他先等等。

都这样了还不放人，沐桥站在办公室里，神情疑惑，看厄琉森下颌微绷。

这里面还有其他怪物，个个衣着不凡，安静等待中逐渐失去耐心。

厄琉森默了默，倒是拿了份校园简介看，像往常在家里看报纸那样安静，触须缠着沐桥的脚。

沐桥低头：“……”

盛泽在他身后等着，往窗外看其他怪物争执。

简介第一页就是校长介绍，他抿了抿唇，看着“裴斯”的名字，问：“祂们可以连你的要求都拒绝吗？”

厄琉森算领主直接委派的怪物之一，怎么样也会给一些面子吧？

毕竟拍卖会那些怪物，都任厄琉森横着走。

怪物的手腕一顿，侧过脸看沐桥。

人类攥了攥拳，让自己显得放松，也显得纯单纯。

厄琉森的触须又多了几根，把这个好奇的人拽到自己身边，点那个校长的人头照。

“权利不一样，”祂把人头照戳出个缺口，“是要走一点流程。”

沐桥看着被点烂的脸，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闲着也没事，厄琉森摸着他的下巴笑起来，给他说这个学校：“以前这里是怪物的贵族学校。”

祂像是在讲哄小孩的故事。

沐桥在他身边坐下来，一直低着头，看到介绍册子上“校园改制”的字样。

裴斯就是改制后来的，是领主儿子之一的好友。

祂提出“训诫”人类的想法，得到怪物们支持，由此多了很多说话的权利，同年“上桌吃饭”，人类教育这块，他说了算。

和厄琉森一样属于“二代”，沐桥稍微明白了些，并且这些关系里，这个校长完全不怕厄琉森。

因为祂是D级怪物，对如今钦瑞克家的怪物，也不怎么看得上。

一听这些，沐桥就十分认真，在心里盘剥怪物的构造。

厄琉森的语速很慢，说裴斯家目前的力量如何，因为学校的缘故，交际圈也很大，和领主儿子的关系匪浅，也比较目中无人。

祂要是不放人，还真有些难办。

沐桥精准捕捉用词，祂说“难办”，不是“不能办”。

他问：“那只能等么？”

厄琉森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不答反问：“你看起来想跟我回去？”

沐桥语塞。

话题仿佛要脱轨，他常年坐在实验室，也没有人说话，老是进入厄琉森语言的怪圈。

“我的意思是，”沐桥辩解，“你现在只能被动吗？”

危险的形容，他看到厄琉森的眼神不开心起来。

盛泽抓住空隙，在门口假装看热闹，一点一点试探，看沐桥和厄琉森说得起劲，悄无声息地打开门。

外面很乱，每个怪物自顾不暇，根本不在意他，往外走也没有人拦。

沈澜生说得对，怪物眼里只有沐桥。

而这个人类，现在对怪物相关的一切都关心，兴趣浓郁得正合怪物意，甚至可以整理这一连串的事。

“那这里的人类，真的失踪了吗？”见他不说话了，沐桥攥住手指，抠出月牙印，鼓足勇气再更深地询问。

厄琉森沉下去的眸子慢慢亮起来，“啊”了一声，看样子自我拉扯了一番，打算不计较上一句不合适的问句，摇头：“我不关心这些。”

祂只需要一个事件，一个理由，让沐桥结束这里的生活。

沐桥看向身边的怪物们，有些起身打接电话，也有呼叫怪物脉查这里的。

厄琉森兴致缺缺，但看沐桥的好奇心从自己这流失，缠住他的脖子掰脸颊。

人类皱了一下眉，对上阴郁的眸子。

“反正一个都没找到，”厄琉森接着说话，哀叹得十分虚假，“送过来的是祂们，看不好着急的也是祂们。”

语气里多了对同类的蔑视。

沐桥咽了一下口水，不怎么舒服地动了动脖子问：“为什么会找不到啊？”

厄琉森不喜欢他的抗拒，有些烦躁，缠得更紧：“不知道不关心。”

沐桥吞咽困难，咽下一声呜咽：“……”

如果说那些失踪的人都被吃掉了，这里的怪物把他们当食物，也有点太过冒险。

没必要搞得这么得罪高等级和高地位的怪物。

而且人类失踪了，详细告知缘由，也到不了被过多责备的地步吧？

还压信息，伪造人员表。

沐桥思索，再怎么当作宠物，也是占了一米多地的人，一问一查，必定露馅，瞒不久的。

他认真思考的瞳孔微微颤动，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些失踪的人，所饲养的怪物再养的想法不大，找不到问两句走程序；二就是，不是失踪，是出了意外，有关心的，绝对不会接受意外的理由。

后者的想法直冲沐桥脑子，眼前浮现出佩宾骆扭曲的面孔。

厄琉森冷冰冰的触须缠上来，让他浑身的毛孔缩起。

怪物嘴角带着笑，声音更加阴沉：“所以我要快点抓你回去，别跟谁都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有种一语双关的感觉。

他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拽近耳语，表面亲昵，其实全是威胁。

沐桥伸手抓触须，往边上躲了躲，面色暗下去，张嘴的时候唇忍不住发抖，替自己狡辩：“……我不会的。”

厄琉森缠住他的下半张脸，趁人说话，触须钻进人类湿润的口腔搅拌。

“唔……”沐桥一激灵，条件反射地推怪物。

厄琉森的触须快速缠上来，偏头靠住沐桥的肩膀，“嘘”了一声：“看你没有跑掉，我目前比较开心，你要是再听话一些，我会更开心。”

怪物怎么对待人类，都不会引起注意，反而有明白的眼神，闪出了然的笑意。

但面对沐桥红起来的眼睛，有怪物的注视变得越来越直白，显出贪婪。

威压从脑袋上侵袭，沐桥无法动弹，随着厄琉森的动作移动眼珠。

他的难受被掩盖在触须之下。

怪物偏头，笑盈盈地靠住微微颤抖的人类，也眼看着走过来的一个怪物。

祂西装革履，手腕上戴着昂贵的手表，很精英的模样，此时却颧骨泛红，步态犹豫，走过来问的话却十分大胆：“我可以加入吗？”

厄琉森的弯眸子陡然锐利，甩出触须：“滚。”

力气很大，怪物被摔到办公桌上，各种纸张资料乱飞，沐桥还看到了木屑。

厄琉森的领地意识暴涨，他目前对沐桥有异于怪物生活常态的占有欲，甚至戾气加重。但唯一一根触须轻柔地捻动沐桥柔软的舌头。

动静引来了校方的怪物，尘土里爬起来的西装怪物先是震惊，继而恼怒，抬脚就要上前挥拳头。

“别冲动别冲动……”

场面变得乱七八糟，厄琉森一点也不急，翘着脚坐在沙发上。

“这里真不能待，”祂又露出嫌弃的表情，“劣质教学、松散管理、处理能力极其低下。”

“……”

整个办公室都寂静下来。

厄琉森终于松开沐桥，把他圈在臂弯下：“原本签好字，这个时候，我会在自己的家里做一切想做的事，你们浪费了很多时间。”

校方的怪物纷纷难以反驳。

祂看着被自己打的怪物，更是口无遮拦：“也不会遇到这么膈应的东西。”

“你他妈……”被打了还被骂，怪物彻底暴躁。

厄琉森拍了一下桌面：“把你们校长叫来，不然苏姆拉以后也别开，搞灾后重建。”

校方的人对D级怪物忌惮，对R3的怪物，还是不怕，没有动弹，面面相觑。

屋子里怪物威压重了一倍，沐桥也被压得抖起来，厄琉森胳膊处的肌肉也绷紧了。

尽管是保镖，但同等级的怪物故意释放压力，厄琉森还是出于本性抵触。

祂掩盖得很好，将有纰漏的状态调整为对学校的怒气。

窗外出现几条白色的触须，露出一双流转着红色纹路的怪物眼睛。

“这是……白触……！”西装怪物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并且被压制得浑身难受。

校方的怪物赶紧出去：“我我我们马上去叫校长。”

厄琉森不愿被祂们再推脱了，跟上：“我可以和你们一块去，顺便看看祂在干什么。”

祂又笑了，让怪物后背发冷。

白色触须怪物隐匿气息，在场所有人和怪物都松了口气。

沐桥好不容易缓过来，舌根处很不舒服，看到一阶一阶晃动的楼梯。

沈澜生小跑着跟住他们。

厄琉森这时候才问：“还有个人呢？”

“上……上厕所！”沈澜生机械地撒谎，脑门冒汗。

“真麻烦。”厄琉森翻白眼，并没有看他，也没打算追究和等待，抱着沐桥。

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紧张，沐桥觉得自己被盯死了，只能寄希望于盛泽。

不知道进展如何，他在心里祈祷和投注信任。

上了两层楼，校方怪物在楼梯口指：“就在第二个办公室。”

祂们说完就下了楼。

厄琉森没急着走，看向沈澜生：“知道他在哪上厕所吗？”

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在说盛泽，沈澜生赶紧点头：“他很快就回……”

“去带他过来，”厄琉森不想听他说，冷言，“我不想浪费时间。”

沈澜生看了一眼沐桥，在怪物挥触须前往楼下跑：“好………”

沐桥望着他的背影，很想挣脱了追上去。

可怪物把他圈得死死的，边走边念叨：“终于只有我们了，真碍事。”

沐桥：“……”

怪物走着，身影在玻璃窗前晃过，慢慢失去人的模样。

沐桥扭了扭身体，想下来：“厄琉森……我想自己走。”

他看到玻璃上的倒影，但变得像水波一样摇晃，有点眼晕。

以为是走动导致，他低头揉眼睛，看到厄琉森脚下的地板也变成水纹，扭曲起来。

霎时，这层楼都变成粘液般流动，天花板上滴滴答答，落下的粘液仿佛有生命，扑向沐桥。

怪物变得深一脚浅一脚，水光逐渐粘稠，踩动时还有牵扯的声响。

厄琉森停下脚步，触须一挥把粘液滴绞碎，它们会在散开前尖啸，露出细密的小尖牙。

怪物盯着缠住脚的粘液，脸上的嫌弃和厌恶彻底不掩盖，恼火得脸颊生出浅黑色棘皮，吐槽：“真是个比我还恶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