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读文学

繁体版 简体版
千读文学 > 沉浮 > 第6章 第六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第6章 第六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夜风撞击门扉,木门咯吱响。

徐阶囫囵眼精神抖擞瞪的溜圆,陆炳的手搭在他的腰上,呼吸均匀,似已熟睡。他对着黑暗朦胧的房内凝视良久,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复睁开。

腰上的手似滚热的铁烙烫的他毫无困倦之意。

凉风穿过窗户,轻拂脸,他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见黑色的夜空中,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像害羞,时隐时现,窥视人间。

他脑海中走马灯般回放与陆炳自相识发生的种种,似乎事情的真相从一开始就隐藏在表面之下。

现陆炳对他表明了心迹,平静如水的心此刻荡起了层层涟漪。

是接受,还是拒绝?

他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转过身与陆炳的脸相对,心却蒙了一层薄雾,于长夜轻叹。

年年泼火雨,苦作清明寒。

清明到,雨儿飘,踏青节里花儿俏;青青草,碧连天,百花争艳迎仲夏;忙播种,也嬉闹,且看硕果丰收到。

天阴沉沉的,飘起了细雨。

一大早,馆竹备了马车在门口,和徐阶收拾起了行李,准备回松江扫墓。

他们轻装简从,徐阶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让下人准备了路上的干粮。

本该是徐阶和馆竹回乡扫墓,陆炳听闻,欲携沈炼一同随之前往,称徐阶他们一路需要保护。时剿匪军队未至,徐阶没有理由拒绝,于是,他们一行四人共同前往徐阶的老家——松江。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敲打着地面,惹尘埃飞起,金色阳光中,一辆雅致的马车掠过延平府街道周遭,沿城郊外商道缓缓前行。

马车的黑楠木车身,雕刻生动,巧夺天工。马车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素雅车中的乘客。

馆竹和沈炼坐在马车车门外面的甲板上,徐阶和陆炳此刻正相对而坐在马车内,马车的座位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细软用以防震。细软虽软,仅能减缓马车震屁股的酸麻感,并不能减轻马车的震动。

出了郊外,进入一片树林,路上碎石遍布,马车在这坎坷不平的道路上奔腾,使得马车剧烈地上下跳动、左右摇晃,简直像跳摇摆舞一样。徐阶坐在马车里,也被颠得像兔子似的一蹦一蹦的。

突然像是路上坑很深,徐阶受惯性直接向前栽了过去,脸埋在了陆炳的胸口。他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幽冷清香钻入徐阶的鼻孔,沁入徐阶的心神。只见陆炳此时此身穿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丝毫不受颠簸马车影响,姿态悠然,尚余孤傲雪松姿。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傍晚的霞光透过窗帘飘起的空隙照进来,洒在他们的身上。

陆炳收紧手臂,将徐阶环抱怀中。

两颗心贴在一处,有力的跳动。

徐阶此刻跪在陆炳的身前,整个身子被他圈在怀中。

他又想起了那一夜,口腔里滑腻的触感,微甜。

马车在栈道上“咕噜咕噜”地前行,驶过的土地上留下一道车辙印。

“我能吻你吗?”耳边响起了惊雷。陆炳端坐着身子,头低垂,面色寡薄,表情平淡看着像是询问寻常事。

“不!”徐阶斩钉截铁拒绝,慌乱逃离,坐回自己的位置。

陆炳见素日稳重的徐推官如此慌乱,倒是平生未见之风景,全无被拒绝的恼意,嘴角微微上扬,揶揄的看着徐阶。

徐阶回到座位,此时与陆炳四目相对,被他目光里的揶揄所恼,慌忙逃避,偏过头,不再看他。

梅雨时节,细雨绵绵。

他们进入苏州府吴江县,向东走,徐阶就知道快要到家了。

竹护人家江绕城,稻苗麦穗夏初成。

凉舟荡过朱栏曲,暖浪吹他绛縠轻。

积树细开山滤色,浓云骤破水交明。

长流见底清人胆,阔处风多快意行。

迷蒙的细雨打湿了青竹的细叶,清凉的雨丝从车窗扑面而来,像一层薄纱拂面而过,清清凉凉。河边停泊着密密的扁舟,几个船夫稀稀疏疏的摇着船,许多孩子现在岸边的浅水湾里嬉笑打骂,水花溅起,在空中形成一条珍珠项链,晶莹剔透。

溅起的雨珠落下,在河面上泛起涟漪。

随着熟悉的景色出现在马车车窗内,徐阶内心越发的怅惘,上一次归家,是父亲离世,回乡丁忧的时候。那次朝中动荡不安,三年丁忧,不得出家门,心中的不安倒让他忘了曾经这样恬静美好的时刻。

路旁古镇如走马观花般掠过,等车窗外出现了萧王庙,徐阶便端坐凝神,睁大眼睛,越发提起精神的打量车窗外的街道。

陆炳坐在他身旁,手贴着他的背,也朝窗外看去。

“大人!我们到了!”馆竹一声破锣嗓子的高声叫喊,将徐阶内心的惆怅之情生生浇灭了几分。

馆竹常年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从没见过他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拉开车帘,一双眼睛非常明亮,非常深透,射出来一种热烈的光,给活泼的脸添了光彩。他的视线让徐阶心里也去了一些惆怅,明亮了一些。

徐府的门口,徐阶大哥徐隆和弟弟妹妹一行人在门口迎接。

清明寒食节,回乡扫墓禁熟食,徐阶随意的啃了几口粗粮,喝了凉茶,就随着大哥进了徐家的祠堂。

嘉靖年间,许民间皆联宗立庙,徐家的宗祠是徐隆一手操办建起来的,祠堂建筑,规模并不大,祠堂的堂中,摆放着徐家祖先的牌位,徐家高祖徐德成,祖父徐礼,及父亲徐黼。徐黼共有三任妻子,林氏,钱氏和顾氏牌位也一同并排放置。徐阶同大哥徐隆及兄弟姐妹祭拜父母和祖宗的牌位,祭拜结束后,他准备去父母的坟前再祭拜一番。

陆炳跟随,馆竹是徐阶的随从,必然跟着,沈炼也一同随行。

徐家的祖坟在华亭郊外的一处林子里,时细雨方停,松软的泥土上铺了一层黄绿的细叶,林子里散发着泥土的香气。周围的花草上面湿漉漉的,一阵风吹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会有一滴水珠滴在徐阶头上,感觉异常清凉。

他们沿着林子里蜿蜒的小路前行,徐阶排在最前面,陆炳随后跟上,馆竹排第三,沈炼垫后。

一路无言,林子里寂静无声,林子深处传来空灵的的鸟啼声!偶尔他们步行踩到树枝上,发出“噼啪——”的一声脆响,在林子里,格外清晰。

行走片刻,便至徐家祖坟处。

徐黼的坟前有烧纸的痕迹,坟上的杂草也处理完毕,应该是大哥徐隆来过。徐黼的坟旁鼓起三个坟包,分别是林氏,钱氏和顾氏的,依次排开。

林子硕大,树上新绿密布,有几只鸟儿在坟旁的树上莺莺燕燕的叽喳对话,鸣啭啁啾。

徐阶步伐沉重的走到坟前,膝盖上仿佛千斤坠,他“扑通——”地跪下。

馆竹在身后,将放着香烛纸钱的篮子递过去。

一向没心没肺的馆竹此时也红了眼。

“爹,娘……”徐阶有些哽咽,说出这句许久不曾叫出口的称呼,从篮子里拿出蜡烛摆上,又拿出篮子里的苹果,糕点,包子摆上。

“阶儿不孝”他一边轻语说着话,一边点上蜡烛,拿出篮子里的纸钱,靠近蜡烛的烛火,点燃,烧起纸钱。

馆竹在身后也跪了下来,嚎呼痛哭,哇哇大哭,道:“老爷!顾夫人,呜呜呜……”

这一声哭让徐阶接下来想说的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烧纸的味道,飘散着纸钱的烟灰。

陆炳站在徐阶的身旁,他利落的撩起下摆,也跪了下来。

见三人都跪着,沈炼也跟着跪下。

徐阶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么久才来看爹娘,阶儿在这里给爹娘扣头赔罪!”说完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额头上沾了泥土的痕迹。

徐阶接着呢喃,像父母还在世时说说话,讲了自己的近况,在延平处理了什么案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连生活琐碎也不放过。

说着说着,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晶莹的泪珠挂在鼻尖,说到后面,徐阶哽咽,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再讲话,陆炳说道:“徐老爷,顾夫人,晚辈陆炳,是徐阶的”

陆炳停顿一下。

他说话的声音磁性、可靠,像是重力的吸引,能让人静下心来听他讲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稳重,给人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

“挚友,定护子升一世周全。”

他英俊的脸上,带有一种许诺郑重誓言的凝重,语气却异常轻松,似在诉说一件寻常事。

陆炳举起右手,拇指扣住小指,其余三指程三柱香状,对天发誓道:“晚辈对天发誓,陆炳在,子升在,子升不在,世上也再无陆炳。若有违背,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让……”

徐阶停住哽咽,冷静了一些,对陆炳的誓言大惊失色,不顾在父母坟前,急忙打断陆炳的誓言,道:“你疯了!誓言是可以随随便便发出来的吗?”

陆炳放下手,看向徐阶,两人对视他认真道:“我说到做到,若有违背,不得好死……”

徐阶怔然,他是认真的。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他们的衣袂微微鼓动。

馆竹发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把陆炳划为自己人。

沈炼看向发呆的馆竹,若有所思。

叙完话,徐阶等人将顾夫人坟上的长草清理干净。顾夫人坟上的草常年没人清理,已经长至半人高。徐阶一面清理,一面伤感,伤感的情绪越染越浓,眼睛酸楚。亮晶晶的泪珠在他的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根本止不住。

他的手上也因为拔草出现一道道醒目的红痕,衣服上也被青草上的露水打湿。

回到马车上,徐阶仍没有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

“遥想父母一生,人的一生真是短暂无意义。”徐阶被悲伤的情绪浸染,浑身发出悲戚的伤感,眼角带泪,发出一句感慨。

“只要有你在,我的人生便有意义。”陆炳坐在他身旁,高挺的鼻子侧对着他,薄薄的嘴唇轻启,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目光炯炯发着亮光,轻轻地揽他入怀。

“不。”徐阶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永恒的东西,你也会离开。”

“我们都会离开,但我们能制造存在过的痕迹,听着,”陆炳双手捧住徐阶的脸蛋,凝视他道:“你于我是永恒的,就算你消失了,你永远在我心里。”

“我”徐阶迷茫的看着他,重复一遍道:“永远在你心里。”

“对!”陆炳说完,俯身对着徐阶的嘴唇贴了上去,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他,霸道的舌头侵占徐阶的口腔,他辗转厮磨寻找出口,完全被陆炳的气势所震慑。徐阶一开始处于被侵占的地位,嘴里是陆炳男性霸道的味道,浓浓的占有欲通过唇舌柔韧而又猛烈的攻势传达过来。

陆炳放开徐阶的脸,按住他的后脑勺,加重手上的力量。

徐阶以进为退,企图反攻,配合他的动作,将手环上他的腰。徐阶自动张开嘴,两个人舌尖你来我往互相搜刮。

徐阶在唇舌来往中胸口渐渐发热发烫,丹田隐隐作痛,心脏也很奇怪,诡异的狂跳不止。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激起的莫名的不安与躁动通过双方唇角的银液牵扯泄露出来,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徐阶浑身脱力,靠在陆炳的身上,他躲避想结束这个吻,推搡陆炳的舌头,结果陆炳愈发激动,两人越演越烈。

徐阶感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又忍不住迎合陆炳的唇舌,两个人在对方的唇上舔咬吮吸,甜腻的气息弥漫整个马车。

空气中响起令人羞愧的声音,徐阶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兴奋。

最后,陆炳面色发青的停了下来,徐阶迎着他的唇,双眼迷离的迎上去。

陆炳偏过头。

“怎么了?”徐阶清醒了些,面色羞红起来,他刚刚竟然在索吻。

“咳”陆炳清了一下嗓子,声音沙哑,面色微囧道:“再继续,我会忍不住。”

就像两片榴花瓣突然飞贴到徐阶的脸颊上似的,他两颊排红了,微囧。

“以前倒没发现,你如此容易脸红。”陆炳双眼闪烁奇异的光,道:“红扑扑,好看。”

这一句话说的徐阶心窝一紧,全身发麻,脸越发烫了起来,明明正值春季,马车里却像处在盛夏,令人喘不过气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