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师叔他……”

“是啊……”

“明明看起来很温柔……”

虞素舒身为音修，耳朵比常人灵了不是一星半点，就站在客栈二楼的栏杆旁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楼下弟子显然也知道不能随意议论师叔，声音压得不能再轻，连他都得专心致志才能听清。

人的本性是八卦，尤其是自己的八卦，总让人忍不住思考：我接下来还干了什么？

这种奇怪的心理让他耐着性子在楼下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听半天。

032从旁为他总结：「他们的想象力好狭隘，除了说你小嘴抹了毒，嘴皮子上下一碰能把自己毒死之外就没什么其他的吗，比如延展一下，你在外面都这么不给莫临渊面子，在九剑峰不知道得对他有多差。」

「我不是凌云宗出了名的师宝男吗，」虞素舒对自己的定位更为精确，「这些猜都能猜出来的事情应该不需要特地拿出来讲吧？」

032半天没说话，像是认可了他的话。

再听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虞素舒想了想，往回退了几步，走出一点动静。虽然不算大，但楼下皆是修道之人，还是捕捉到了，都不约而同换了个话题，聊起了青州城的情况。

莫临渊也恰在这时从房中出来，跟屁虫一般缀在他身后，师兄长师兄短，让他被烦地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平日里他总在竹林见到莫临渊，很少并行，在这回廊之中，两个人不免要靠近行走，他不经意扫过去几眼，发觉莫临渊似乎比起刚进九剑峰时变了许多。

原本他略略比虞素舒矮了稍许，大概刚到虞素舒的眉间，更不必说是比虞素舒还要高出半个头的释青宁，但此刻一看，莫临渊长得飞快，已经隐隐压过他，再过两年，大概就要与释青宁齐平。

少年俊朗的眉眼也似乎开始长开，显出一点坚毅的轮廓，肩背变得宽阔起来，唯有见到他时面上的那点笑意毫无改变。

只是一年时间，就能长这么快吗？

虞素舒蹙了蹙眉，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十五岁，似乎并没有这样成长神速。

或许是主角攻的天赋异禀？

他的视线在莫临渊身上停得有些久了，让莫临渊开始得寸进尺地将脸凑上来。

“师兄在看我么？”他眯着眼睛笑，像是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但虞素舒还是面色冷淡，丰润的嘴唇一张，嗖嗖放毒箭：“去买个铜镜，照照自己的脸有哪值得我看的。”

“你不喜欢我的脸吗，”莫临渊摆出了被打击到的神色，“那师兄喜欢什么样的？师尊那种？”

“你和师尊的脸换过来，我也不会喜欢你。”虞素舒脚步一顿，冷冷瞥向他。

莫临渊倒是没有回这句话，他停在原地，捻着指尖看着虞素舒披散下来的长发，卷卷的发尾落得很低，看起来似乎快要垂至地面。

不喜欢这张脸，那就换一张，他本来确实是这么想的。

虽然要用释青宁的脸，或许需要筹备很多年，但他一贯很擅长忍耐，不成什么问题。

但虞素舒看起来并不那么在意那张皮相。

他舌尖顶了顶腮，觉得很奇怪。

那该怎么才能取代释青宁在师兄心中的地位呢？

他很自然便无视了自己来到九剑峰前那两人相伴度过的七年。

楼下的议论已经从青州那位城主聊到了青州的百姓。

释青宁作为带队长老，被城主请到府中详细了解青州妖兽闹出的灾事，而先一步来到客栈的弟子们也没有闲着，十几个人分作三支队伍，在城中分散搜寻妖兽的痕迹。

青州城如今人心惶惶，所有街道巷口都萧索得仿佛无人居住。对于百姓而言，妖祸横行，他们人人朝不保夕，都生怕下一次妖兽的毒手伸到自己头上，紧闭房门不敢外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三队转了半个下午，绕遍全城，都没找到几个人能说出什么有用信息的。

第一个受害者是城南王家的小公子，其人平日最爱流连烟花柳巷，听说前一夜在城中最大的青楼一掷千金，第二日就在家中暴毙，内脏皆空。

第二个则是城东林家的家主，比之上一位明目张胆逛花街的纨绔子弟，他家中大房极凶，行事收敛许多，只是在府外养了几个男宠，但也是在他找男宠寻欢作乐的第二天清晨，就被掏空胸腹，只留下一具空壳。

第三个，第四个，几乎无一例外，都是易被美色蒙蔽双眼的人，也都是被吃空了五脏六腑。这也让妖兽的身份有了异常明确的指向。昆仑秘境之中能化作人且擅长引诱他人的妖兽，唯有据说负有阴魔骨力量的画皮狐。

这族群的狐狸并非活物，而是受到阴魔骨的影响而行动自如的狐狸骨架，因此它们没有自己的模样，却很擅长画一张美人皮，以人的五脏为食，杀性极重。

往常在秘境之中处理这种妖兽非常简单，每个宗门都会为进入秘境的弟子刻下宗门特有的灵印，画皮狐仿不了灵印，就没办法靠着伪装成修士悄无声息混入其中。但出了秘境，画皮狐反而成了最为棘手的一类妖兽，她们千变万化，混在凡人之中，很容易就能骗过去。

这算是宗门弟子的历练，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释青宁不会出手，因此领队那名叫庞顺阵修弟子正与其他师兄弟商量找到画皮狐的方法，他一抬头，看见虞素舒和莫临渊一前一后往下走，顿时高兴起来。

“虞师叔，”他躬身行了个礼，“我们正商议如何揪出妖兽，您有什么看法吗？”

虞素舒不仅有办法，而且有最快的办法。

但这涉及他身上的阴魔骨，属于死也要带进棺材的秘密，不能直接说出来。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道：“我有一些思路，但或许得等师尊来后与他商量一下。”

释青宁进秘境的次数少说也有二十次，可谓是画皮狐听见也要闻风丧胆的秘境杀神，他说这话，显然让庞顺安心了一些。

历练的弟子基本上都已经辟谷，但毕竟一大群人浩浩荡荡住进客栈，还是点了一些茶水点心。一盘桂花糕被摆在桌子上，没有人有闲心去动，莫临渊一顺手就捞过来，举到了虞素舒面前。

“画皮狐喜欢挑在深夜活动，现在不过午时，不必着急。”他不紧不慢道，看起来一点都不把历练放在心上。

九剑峰的风水是不是专养怪人。

庞顺看了一眼对自己师弟不假辞色的虞素舒，又看了一眼向自己师兄献殷勤的莫临渊，想起了一句老话，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天才的世界，是他们这些庸人难以理解的。

虞素舒很难拒绝点心，捏了一块尝了尝，一进嘴还没开始嚼就皱着眉头停住了，

莫临渊一眼就看出他是觉得难吃，翻了个空茶盏贴到他唇边。

虞素舒从善如流掩着唇把这口桂花糕吐了，剩下那半块也塞回了莫临渊手里。

“你们换个地方吃饭吧，”他找了个空位坐下，“这店家手艺真烂，连桂花糕都做那么难吃，居然还有生意。”

“糖放多了，桂花也没什么香气。”莫临渊解决了剩下的那半块，给出了专业的评鉴。

这毫无紧张感的一个插曲，看得庞顺欲言又止。

青州城里还藏着几只可能随时要出来大杀四方的画皮狐，这对师兄弟却跟游山玩水似地吃起点心了，实在是让人无言以对。

「啊，我记得这里的剧情应该是莫临渊得到他的一个金手指的地方，」032翻了翻原著梗概，「是一把看似破铜烂铁，实则无敌牛逼的神剑。」

虞素舒相当理解这种设定：「我懂，看起来越破烂，越有助于主角扮猪吃老虎，然后逆袭怒扇别人降龙十八掌。你说吧，这剑是不是还能进化。」

032呃了一声：「其实我觉得锈迹斑斑的剑，撇开锋利buff不谈，应该主要是靠破伤风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吧。」

「这里是修真界，」虞素舒纠正，「科学世界的东西是不能在这里生搬硬套的。」

「好吧，总之这把剑应该是从一只画皮狐身上得到的，我们只需要抓到画皮狐，这种神剑，一般都自己主动认主了，不用我们操太多心。」

虞素舒觉得不然：「其实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认主程序很莫名其妙。」

「何出此言啊？」032竖起耳朵。

「你看明霜，认的是释青宁的主吧？」

032点点头：「是这样。」

「但是现在他好像不怎么听释青宁的话，」他回忆起来，「基本上是我说东它不往西。一般这些神器都应该有灵的吧，释青宁的两把剑都没有剑灵吗？」

这话让032也开始好奇：「对耶，其实原文后期好像是有写过释青宁的剑灵，但是我们好像没见过。」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他们都开始疑惑，032火速投身阅读事业，想要找出关于剑灵的线索。

虞素舒没把太多思绪放在上面，当务之急终究是先找出画皮狐，明霜的事情，暂时还不怎么着急。

他是个原著刚过半就要送命的小反派，后期的事情，没必要知道太清楚。

这么想着，他搭着琴思考起来。

画皮狐是阴魔骨的衍生产物，身有阴魔骨之人，于她们而言，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他不担心如何找到画皮狐的事情。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藏好自己的阴魔骨。

就如他刚才所说，等释青宁来了，事情应该就能解决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