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涵的身体切面非常平整，似乎是用非常利落的工具切的吧，”王长海和威尔聊着，“但是我也不懂啥身体结构啊。要是有专业的就好了……等等，不是有吗，杨义啊！”
“呃，杨义是嫌疑人，你把杨义叫过来干这种事情的话……羽音姐百分百会生气的。”
“哎，没事儿，咱俩看着他不做小动作不就好了。”
正说着，杨义正好从门口探进头来。
“有什么事吗？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忘记了什么需要处理的证据？”威尔直截了当地试探道。
“不不不，我只是有些忐忑不安，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忙可以帮的。毕竟，我和子涵也认识一段时间了……这个孩子真的很善良，我和她简直就是忘年交一般的关系。”
威尔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趁着白羽音不在这里的时候利用一下他的能力，说不定游戏本身的机制就是希望玩家利用这个npc呢。
“这个凶手，恐怕非常了解人的身体构造，”杨义推了推眼镜，“你看这些断裂的地方，全部是顺着肌肉和筋骨的走向切开的，连我都做不到。”
威尔曾经在某个纪录片里看到过，当人在因说谎而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很多多余的动作，比如说推动眼镜。再者，罪犯往往在犯案后喜欢重返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如此一来，杨义越发地可疑了起来，尽管依然有很多疑点，但似乎案件的指向性变得更加明确了起来。
“凶器是什么？”
“我觉得可能是锯子一类的东西吧，毕竟只有它的锋利程度和硬度足够完成整个分尸过程。”
这句话似乎没有撒谎。威尔怀疑，杨义之所以如此配合验尸的工作只不过是想在心里默默嘲讽眼前没有任何决定性证据的警察们，在脑内体会到第二次快感。
“你知道陈子涵生前吃的是什么抗抑郁的药吗？”
“知道。那是一种会让人产生嗜睡、幻觉、头痛一类副作用的药物。除此之外，她还会服用安眠药、褪黑素一类的药品帮助睡眠。”
这里的药物和米缸里的药物存在什么关联吗？既然杨义清楚地了解她吃的这些药物，那么会不会是他一手制造了幻觉？但是陈子涵似乎对于住客们的幻觉是知情的，甚至还尝试着抑制这些幻觉，那么至少她和凶手的利益应该是相冲突的才对。杨义是7月15日入住的沉香馆，仅仅几天为什么两人就这么熟悉了？
“你说你每周不定时会给陈子涵诊断一下对吧？”
“是的。”
“请你解释一下，你明明15号才入住的这里，为什么这么了解她的情况和她的事情。”
“咦，子涵没和你们聊过大家的情况吗？我以前其实来过这个镇上，就住在这里。这次本来是入住另一家旅馆来着，结果没想到那家旅馆安排失误了，导致我没有房子可住，还是子涵念及我们的交情，同意我在上一位住客搬走后住进来的，在那之前我只好去周边的城镇先玩两天，然后入住那天就是15号。”
“你似乎对她的了解不如她对你的了解啊？”
“好像是这样。可能她看过新闻之类的所以知道我吧，她的事情我确实有很多都不了解的。”
“所以你觉得你们两人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熟？”
“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又很奇怪，和她聊天我也很放松，感觉她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一样，聊到的话题和内容都很有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小女孩情商非常地高呢？总之，就好像是老朋友一样。”
“她最近一次和你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说觉得自己要死了之类的。”威尔觉得陈子涵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一样，把一切都处理得干干净净，所以也导致了案件更加地扑朔迷离。
杨义眯着眼睛不停地搓着自己的下巴，“她确实说过觉得自己要被杀掉了。但她一贯如此，我认为这也是病情导致的疑心病重和被害妄想。再加上她每天都需要服用的那几种药，不仅仅副作用很强，而且会产生很严重的心理负担吧。”
“对了，你知不知道这个镇上曾经发生的画作失窃案？”
“啊，知道呢，那件事当时不是闹得很大吗？因为对艺术有点兴趣所以我那段时间看报很关注，结果最后居然是个误会。”
“细说。”
“就是镇上本来预定要办一场展览，但是画作运送过来布展的时候，突然承包此事的馆长就报警了，说是大厅的画作失窃了。明明雇了那么多的警备员，大家都觉得实在是很奇怪……然后警方几番调查无果，战线一拖再拖，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所以就不得不发动大众提供线索。后来有一个小员工坦白说那些画他当时觉得摆在大厅太危险了，万一磕了碰了就是重大事故了，实在不妥，所以就收了起来，锁在其中的一个仓库里，接着就换班去忙自己的事了。没想到馆长突然报警，来了很多个警察，事态越变越严重，导致他一直不敢说出来，怕担责任。嗯，大致就是这样的。不过……”
“不过什么？”
“也有人猜测会不会其实画作已经被小员工掉包了。但警方已经结案，好像也没发现什么掉包，所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该不会从一开始就被这该死的游戏误导了吧？威尔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他抓着杨义飞奔出屋子，把他扔在案发现场外，就去找白羽音。
“哈……哈……羽音姐……”威尔喘着气，“我觉得我们的方向不太对劲。”
此时的白羽音刚刚结束了和李家华的谈话，似乎也有什么想说的样子。
“这恐怕根本不是连续杀人案。”两人异口同声。
“杨睿案大概率是被凶手伪装成了变态杀人案，试图混淆视线，让警方以为是愉快犯所为。实际上和镇上的画作失窃案息息相关。”
“第二起陈子翔案动机不明，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所为。他们在手法上存在着差别，明显第二桩案件的手法不如第一桩的精细和复杂。那句留言或许也不是凶手的挑衅或是宗教隐喻，而是某种提示，凶手是在彰显自己的身份，ta希望被发现。”
“第三起陈子涵案件更明显有宗教意味，而且手法和第一起一样出色，目前难以界定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这样假设，那么凶手就不需要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对馆内的人非常熟悉、有着人体结构的认知和解剖经验、有宗教信仰。凶手是复数的存在，现在需要回到原点。……找王长海把卷宗拿过来。”
但两人叫上林萌萌一起在馆内遍寻也没有找到王长海。无奈，只好询问老杨以及几位嫌疑人，有没有看见他。
“谁……？”众人都这样疑惑地回复道。
“就是那个，有点胖，理着寸头戴着狗牌项链的男警官。”
“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
“王长海。”
“王changhai……？哪几个字啊？”
“就是和我们一起的那个男警官。”
众人面面相觑，全部都一脸莫名其妙。
“……老杨，你应该知道吧。”
“不，我不清楚，”老杨面露疑惑，“各位来的时候就是三个人……”
“……”连白羽音都感到头皮要炸开了一般。既然王长海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么和他们说话，给他们提供线索的人到底是谁？如果是集体幻觉，能做到如此精确完善吗？几人竟然能同时看见那个不存在的人吗？并且“这个人”还能与他们流畅地对话，不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怀疑过自己的存在……这种难辨虚实的感觉让白羽音异常恶心，总觉得记忆深处似乎曾经面临过无数次相同的困境。
林萌萌的眼神有些急迫，她察觉到了白羽音强烈的厌恶情绪。这种似梦非梦又如坠冰窟的感觉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常态了，所以她格外理解白羽音此刻混乱的情绪。她默默伸出手，拉起白羽音的手，两只手包裹住她，紧紧握在手心里，试图捂热白羽音冰冷的体温。
几人仔细回忆着，王长海不存在的证据越来越明晰。这几天王长海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npc直接对话过，并且经常神出鬼没不知去向。他没有履行和白羽音的约定从来不是因为他忘记了，而是他根本无法与看不见他的人交流。
“我好像想起来了……”林萌萌带着哭腔说，“那天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因为羽音说的那句话所以没跟我们一起来……”
记忆逐渐明了起来，突然异常真切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脑海里。
王长海根本没有进入游戏。
“那……卷宗呢？”威尔吞咽了一下口水。
“卷宗在馆内的图书室存放着呢，不是各位警官要求我们先行保管吗？”
“拿过来。”白羽音揉捏着太阳穴，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再审慎一些。
“就这一点吗？”白羽音迅速翻动着，惊讶地发现这里只有第一起案件的卷宗。
“只有这些，这份卷宗送过来的时候少爷还没有死……”
“……”这也是游戏设计好的吗？众人疑惑着，如果是这样那未免给出的信息也太少了。更何况，如果进来的玩家是独行侠，那这个游戏中的幻觉和误导要怎么实现？
还是说，游戏本身产生了异变？威尔想到这几次的游戏经历，不禁这样假设着。
“你在看什么？”林萌萌突然冷冷地对杨义发问道，对方正在将一本书放回书架。
“噢，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而已。”
“不要乱动东西，时刻记住你的身份。”
“好的，好的。”杨义悻悻地点头哈腰，尴尬地挠着头。
“现在把杨睿案和画作失窃案关联到一起，以这个为前提进行调查。”
“把王澈单独叫过来吧，他说不定知道的更多。”威尔提议道。
“如果你认真且毫无保留地回答我们的问题，你小偷小摸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哎，哎，各位请说。”
“你知道画作失窃案吗？”
“知道一点儿。我其实就是听说了这个事情才来这个镇子上看看能不能捞点油水的。”王澈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几乎是气声。
“大声说吧，我们说了不追究就是不追究。你听说了什么？”
“好……好。我们这行有不少高手，听他们说那些画其实早就被掉包了，根本就不是什么乌龙。听说那些画现在一部分被民间收藏家拍卖走，一部分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流落在坊间。然后吧，那个李家华不是画家嘛，我就去问他了，你猜怎么着？”
“快说。”
“哎好。他那天跟我喝了两杯就说漏嘴啦。他说他当年就在那个展馆工作，那个被辞退的小员工是拿了钱替人背锅的。”
“还有呢？”
“还有就是……”王澈贼眉鼠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他自己说那些画被掉包有他一份功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我看那人不咋老实。”
“还有一个问题，陈子翔被害当天你在做什么？”
“哎哟，您还怀疑我呢……我真就是个小贼啊……不过我前一天晚上倒是收到了奇怪的字条。”
“什么字条？为什么之前不说！？”林萌萌愤怒地揪住他的领子。
“我我我我怕啊！那个字条写的东西怪吓人的，我怕你们知道了觉得我有罪啊！”
“林萌萌，先放开他，”白羽音说道，“把字条交出来。”
王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陈子涵和老杨将联手杀掉陈子翔。”
“会不会是别人也收到了这张字条，所以为了报复陈子涵把她杀了……”
“有可能。”白羽音站起身，“全员都需要搜身，搜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