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涵绝对知道点什么，我说。”王长海跟在众人的身后碎碎念。
“你那天和她聊了什么？”
“那天？噢，你是说我去劝你们和解的那天啊。也没啥，她说她已经不生气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履行承诺来找我？”
“……哎哟，我忘了。”
“还聊什么了？”
“聊他们兄妹俩了呗。她确实挺悲观的，一直说什么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整个世界在她看来都毫无意义，要不是她哥哥一直拉扯着她恐怕她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她还说，她特别想给她唯一的哥哥什么作为报答，但她哥哥好像除了她给不了的自由以外什么都不缺。”
“……这么看来她和他哥哥关系很好嘛，我觉得没必要怀疑她的，羽音。”林萌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也不敢保证这里是不是夹杂了她的主观共情。
“姐姐，历史上兄妹杀人的例子不少，而犯案者大多数都被他们周围的人描述为‘性格温和’、‘老实’，虽然目前嫌疑最大的应该是医生，但也不能放弃考虑她。”
“画家呢？这两桩案子是不是都带着一点艺术气息？”
“画家有严重的躁狂症，不太可能完成这样复杂又需要耐心的工作。尤其是第一桩案件，受害者的皮肤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打成网眼，这需要非常高的专注力和耐心，以及工具。”
“好吧。那我们现在去干什么呢？”
“去找陈子涵。关于她的游戏我有一些问题需要问。”
“小姐已经吃了药睡了，她今天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各位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老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的最后。
“那也行，”白羽音叹了一口气，“那些游戏，是陈子涵每天现编的吗？”
“是的。”
“游戏中遇到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什么东西？”老杨疑惑地看着白羽音。
“游戏里设计的那些奇怪的步骤和仪式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小姐最近看了很多宗教方面的书籍吧，她最近一直说要制作什么护身符法阵一类的东西。”
那些东西可实在是不像什么正派的东西啊。威尔苦笑着，这些邪门的东西他已经见得够多了。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要求大家陪她玩游戏的？”
“也是最近两个月的事情吧。小姐的病情这几个月正在不断恶化，所以她能提出玩游戏解解闷换换心情我们都很高兴。”
“既然你是管家，应该比她更熟悉房客吧。杨睿生前到底在调查什么你知道吗？”
“具体的我真的不知道，但我有一次去他的房间更换床单和日用品曾经看见过他笔记本上的内容。好像是什么画作失窃案吧。”
矛头瞬间指向了与之相关联的画家李家华。白羽音脑海内开始模拟共犯的可能性，或许陈子翔就算他的共犯，然后被灭口了？
“是什么当地的新闻吗？”
“我有印象，当时确实有几幅名贵的画作失窃了，但之后不是报道说只是一个乌龙吗？”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白羽音看到林萌萌不停地打哈欠，决定先就此打住，回到房间再慢慢整理。
屋内的冷光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变得更加冰冷昏暗了，让人很不舒服。那个无法上锁的房间门让白羽音感到不畅快，于是她干脆将书桌前的椅子搬过去抵住大门，又堆放了一摞书籍，确保没办法被轻易推开。
但当夜她还是遭遇了鬼压床一般的体验。平时睡觉很轻的她没有听见任何推门的动静，却突然惊醒。和前夜一样，她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格外的压抑和困难，喉咙间的干渴让她感到灼烧。而她堵在门口的东西，分明散落了一地。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缝隙，漆黑冰冷的黑暗窥视着屋内，房间外传来奇怪的低语声。
到底是什么？这里难道真的存在鬼怪吗？那么我今天傍晚的试验结果又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白羽音试图保持清醒来维持思考，但意识仍然不受控制地不断远去，就像是被人操纵了一般。
“姐姐，醒醒，出事了。”威尔摇晃着白羽音的身体，将她叫醒。
“怎么了？”白羽音皱着眉头观察威尔的表情，看他似乎不太急迫的样子就知道和他们几人关系不大。
“陈子涵，她……呃，总之你来看看就知道了。我没敢叫萌萌姐看，我怕她受不了。”
话音未落，三楼便传来林萌萌凄惨的尖叫声。
完蛋了，还是让她看见了。威尔想到。
白羽音迅速起身，随意抓了抓头发便向楼上跑去。
只见林萌萌正失神地瘫坐在地，杨义正关切地给她测量血压和心跳。其他人因为她的尖叫声也逐渐向这里聚集。
房门大敞着，房间内部的墙壁已然被染成一片鲜红。陈子涵的身体赤裸着整个被悬吊起来，胸口被剖开，胸骨和肋骨被折断拆开，被逐一插入脊背处，像是一对羽翼。头部和四肢被分开，散落在地上，内脏和器官不翼而飞。
地板上用鲜血写了一行字：
“天使正在看。”
“谁是第一目击者？”
“啊，是我。”杨义举起手。
“你为什么来她的房间？”
“子涵这两个月精神状态不是一直不太好吗，老杨和我都担心她出现躯体化的症状，所以我自从入住到现在一直每周不定期给她查查常规，顺便还能陪她说说话。”
“请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吧。”威尔拿出纸笔。
“我大概早上七点半吧，在餐厅吃完早餐就上了三楼，结果没想到门是大敞着的，还以为是她已经起床了呢，所以就直接进去了，没想到……”
“你进去了？那你有破坏现场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有，我在门口就止住了。但是里边应该有我的脚印和指纹吧，毕竟我经常来她的房间。”
“越来越像宗教狂热者犯案了啊……”王长海挠着头说道。
确实如此，如果说宗教杀人那么就能解释凶手的手段。既然陈子涵的死亡现场是天使的凝视，那么陈子翔就更像是在地表俯瞰整个小镇的景象，杨睿的死亡现场就可以拿地狱来解释。但天使上面应该还有神明才对，难道还要继续杀人吗？
“暂时从这个方向入手查案。”白羽音回应道，但她还没有想通凶手选择目标的依据。一般来说都是这些人触犯了ta教义中的某一项，所以遭到了惩罚。
和教义中的七宗罪有什么关联吗？杨睿有着为了钱财而多次勒索的前科，或许可以对应为贪婪，那么陈子翔因为强迫症而时常表现得非常烦躁，就可以对应为暴怒，陈子涵则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归纳为妒忌。但既然如此，为什么暴怒对应的不是明显更加狂躁的李家华？如果这就是凶手的思路，那么ta肯定对这里一半以上的人都非常了解，但目前无论哪一个嫌疑人似乎都无法满足这一个条件。现在只能如此假设，假设凶手对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那么下一个犯案目标会是谁？象征傲慢的女明星林霏，或是象征懒惰的背包客？
“各位，现在我们需要对日程做出变更。”老杨脸色惨白地宣布着。
“哈？都这种时候了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林霏尖利的嗓音中充满着烦躁和疑惑。
“小姐生前曾经嘱咐过我，如果她有一天死了，就将她准备好的游戏提前到每天上午……”
“那个游戏不是她每天现编的吗？”杨义问道，“我还亲眼看到过她做这个事情。”
“是，但小姐同时也备下了充足的库存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那个游戏不是为了讨她开心才做的吗？”王澈弱弱地问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既然这是小姐的遗愿，还是希望各位配合一下……”
那个游戏果然不是单纯为了陈子涵而设立的，白羽音思忖着，可惜自己晚了一步，没来得及询问她。
“其实我一直觉得。”林萌萌缓过神来，开口道，“陈子涵设立的那些任务有一部分很像是心理测试。”
“萌萌姐，继续说。”
“就比如说，她会要求我们说出自己有几只眼睛几条腿之类的，还会让我们照镜子或者画什么东西，对吧？这很像是心理医生对患者精神状态和症状的一种测验。”
“她自己精神状态这么烂干什么要试探我们有没有精神病？？”林霏感到自己被窥探了隐私，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只……只是一个假设……”林萌萌躲到了白羽音的身后。
“那其他的任务呢？你有什么头绪吗？”白羽音转过头。
“没有了……”
“你们在完成任务时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杨义摇摇头，林霏的表情迟疑了半晌。
“林霏，请你实话实说。”
“哎呀真是烦死你们了，”林霏靠着墙壁，“我看到过杨睿那个索命鬼出现在镜子里，还透过水面看到过李家华拿刀的样子。”
陈子涵那些测试认知的任务难道是为了确认住客们是否受到幻觉的影响吗？那么那些类似仪式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之中有人信教吗？”
一片沉默。
“嗐，指不上，”王长海摆摆手，“得了，还是去玩游戏拉倒吧。”
“回屋吧。”白羽音指示道，人群瞬间作鸟兽散。她决定今天仅仅翻看游戏内容，不参与游戏，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今天让我们来玩一些简单的问答题吧。
第一题：请大声说出你的名字。
第二题：请仔细回忆，说出一个你的朋友的名字。
第三题：你有没有处理过身长超过一米的大型动物？
第四题：你喜欢吃肉吗？
第五题：下面有两个按钮，左边的会杀死你的朋友，右边的会杀死这个旅馆里的任意一个你认识的人，你会摁下哪一个？”
到底有什么意图？白羽音觉得这些问答题比起仪式来说更加怪异。
“摁左边。”一瞬间便签上似乎浮现出这样的字样，白羽音用力揉揉眼睛，却哪里都没有这三个字。
造成这种幻觉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哪一部分是幻觉，哪一部分是真实发生过的？白羽音在房间中不停地踱步着，仔细回忆起最初出现错觉的情况。
仓库。她突然反应过来，在调查现场时她感觉到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仓库门口。难道幻觉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这么想着，白羽音推门而出，打算一探究竟。
眼前的楼梯和公馆都像是要溶化一般，好像在滴落粘稠的液体，向下变形坠落，染上乱七八糟的色块，白羽音彻底确信了那个游戏的用途：维持理智。现在为时已晚，她只能倚靠着楼梯扶手一点一点向下走。但无论走了多久楼梯都始终不见减少，公馆崩塌的越发严重，天花板即将压到她的头顶，她甚至一时之间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又或者，她其实根本没有离开房间。
她干脆闭上眼睛，尝试靠着记忆寻找正确的路。她探出脚试探着，感受到了楼梯的边缘。看来至少她确实离开了房间。
接下来就是摸索到扶手，然后小心向下迈步了。白羽音长呼一口气，踏出第一步。
“羽音姐？你在干什么？”威尔的声音响起。
白羽音睁开眼睛，发现幻觉中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眼前是长长的楼梯和一脸震惊的威尔。
“小心啊，你怎么站在那种地方。”
白羽音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正出于楼梯的边缘，只要稍微再向前移动分毫便会失去重心摔下去。
“……刚才被幻觉攻击了。”白羽音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威尔便很快明白了。
“你要去哪里，我们一起吧。”
“仓库。”两人行动确实是目前最安全的方式了，一来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证不受幻觉的干扰，一方面可以确定调查内容的真实性。
仓库里还是非常的阴暗，两人叫上老杨一路向深处走去，发现这里相比上次竟然多了几只老鼠的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
“仓库里难免有老鼠，但是一般偷完粮就跑了，很少有死在里面的。”
“那它们偷过的粮怎么处理了？”
“处理不了，因为没办法确定它们偷的是哪一缸的米。”
威尔感到一阵恶心，后悔自己为了饱腹吃了太多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