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短短半天的时间，这里的人群就划分好了队伍和职责，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定和秩序。几个人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太对劲，明明先前杂乱无序，而现在却好像是突然有了经验和方向一样。就好像是有人在指导他们，使整个游戏速度加快了一样。

“前几个游戏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bug，或者游戏规则上的漏洞，这里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林萌萌猜测着。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裴羽像是早就知道一般，表情没有起丝毫波澜，“我们可能落后了进度，这里有人抢先了。”

“什么意思？”

“这次的任务已经连时间提示都没有了，不排除在我们之前有别的什么人先进来了吧。”

“？游戏开始之后不是会锁定吗？还能中途加入游戏吗？”

“以前确实一直是这样的。但是最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裴羽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手里的古旧打火机，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威尔又想起了那些弃神庙里的僧人，他们灵魂的动作和面部表情，自然流畅的对话。

“那如果把这个人或者说这群人找出来，应该能提高我们的存活率吧。”

“别白费心思了，如果他们想这么做或者能这么做，早就出现了。要么他们是出于不信任或利益的冲突没有现身，要么就是在我们进来的这段时间内已经死亡了。”问题在于，他们是如何做到进度上的领先的，明明是几乎同样的时间进入游戏开始任务，为什么会有人像是拿到了攻略一般行动如此迅速。

“这里的势力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混杂。”裴羽警告着，“各位务必谨慎。”说着，他瞥了一眼，打火机蹿起的火苗摇曳着瞄准远处的王长海。关键时刻他可以选择抛弃掉其他多余的人，只带走王长海，之后再拿别的好处和他换情报就是了。

“你们在那边鬼鬼祟祟的打什么主意呢？过来分物资了。”余天佑一把抓住裴羽的肩膀，推搡着催促众人。

今天的食物还算丰盛，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了一些肉。林萌萌回想起这些肉块的口感和味道，那个口感明显是不属于鱼鸡牛羊猪这些动物的，即使它们的味道再如何诱人也无法欺骗自己。浓烈的腥味混合了铁锈味，却不知怎么的格外诱人。肉质鲜嫩略微带有嚼劲，肉块的表皮是光滑的，紧贴着下面一层薄薄的脂肪。舌尖突然传来刺痛，几缕血丝在唾液中打转几下，融进了碎肉糜里。林萌萌强装镇定地张开嘴，寻找那个划伤她的东西，摸索出半片碎掉的指甲。

于是她索性把肉块塞进口袋，当作应急的口粮，观察起其他人起来。不出所料，所有人都狼吞虎咽，像是得到了什么无上的美味一般，好像下一秒眼睛里就要发出幽幽的绿光。食物明显不够饱腹，水资源也很缺乏，一时之间怨声四起。几人没时间啰嗦，他们包围住余天佑，试图打探出更多的线索。

“海洋之主？你们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余天佑一脸的莫名其妙，“不会又是什么传说吧。”

“有吗？这种传说。”

“唉……真服了你们这些游客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满脑子都是什么历史啦，风俗啦，”余天佑翻了一个白眼，“我们靠海吃饭的嘛，这种传说在二三十年前肯定是有的，但现在都是发达社会了，还信这一套说辞的也就老头老太太了。”

“但事实上，你们这里确确实实出现了人鱼，而且现在还出现了鱼群在天上飞的情况。即使这样，你也还要拿科学那一套解释吗？”

“……好吧，好像也有点道理。”余天佑泄气般地往墙上一靠，“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叫海洋之主，但我们这里老一辈儿的确实都信海神这一套的。因为不敢直呼名讳，所以我们都叫它水龙神。据说曾经是为祸一方的巨大海蛇，经常搅得海面不得安宁，无论是鱼群还是人类和船只都会被它肆意破坏，死无全尸。后来和人类达成协议，被我们供奉起来，定期祭祀，变成了护佑人类顺利出海捕鱼的神明了。不过也就到二三十年前。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有一段时间海洋变得异常的红，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人鱼开始频繁出现。有一部分老人不是认为那是海妖作祟吗？在那之后又不断出现人鱼，所以当时有一种很流行的传闻流传在老人和小孩儿之间，那就是海神易主了。海水之所以这么深红是因为被水龙神的鲜血染红了，之所以有那么大量的死鱼出现是因为另一股妖邪的力量在与之抗衡，发动战争，并最终取得了胜利，占据了海神的位置。”

“那他们有没有猜测新的海神是什么生物？”

“人鱼呗，塞壬呗。还能是什么？”

“既然是人鱼，那它为什么会纵容你们残杀它的同类？”

“食物链罢了，再说了，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是谁先提出让你们创立临时营地还分好工的？”

“不知道啊，反正有人这么喊了，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就干脆这么做了。我们现在也没有一个主持大局的领头，反正你们还是小心点吧。”

这么下去不知道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在这里拖沓。林萌萌想到，必须想办法尽快推进游戏才行。

既然要杀掉海洋之主，那至少应该靠近整个事件的漩涡：找到那个悬浮的空境的中心，先锁定海洋之主的真身。地面上的那些生物能够沟通吗？能够利用吗？那个提前进度的玩家到底做了什么？

“姐姐，我有一个主意。”威尔微笑着说，“我们现在应该尽快说服大部队转移到陆地上面，仅仅靠我们几个战斗力太低下了，永远靠近不了游戏的中心内容。”

“要怎么做？”

“你忘了吗？这里的人群都没有目击到这里的某种怪物，不知道这个下水道有多可怕。”

林萌萌感到头皮发麻，她理解了威尔的意思。

“可是……”

“都是npc罢了，他们不会真的死的。”

“可是这里可能还有别的玩家……”

“没事的，既然他或者他们能把游戏进度提前这么多，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不过是不是已经死在了海洋之主的手里就不知道了，反正说到底，我们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任何的愧疚感，不是吗？”

林萌萌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林萌萌半夜被噩梦惊醒，在梦里她看见了那些怪物在下水道中大杀四方，无路可逃的人群在惊叫声中被撕扯成碎片，鲜红的血液融进肮脏的污水中，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她想要快速推进游戏的私欲。

他们两人拟定了计划决定明天回来后就实行。其他人并不知道两人的这个计划，毕竟现在他们还难以信任除了对方以外的人。

漫长的夜晚终于熬了过去，从井盖缝隙中投射下来的一线日光说明了此时已经天亮。林萌萌安置好白羽音，擦了擦她脸上沾上的污渍后就和分队一起出发了。

外面的阳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睛，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样，破碎的窗玻璃，相撞的汽车，倒塌的雕塑和景观，那是一片不属于城市的荒芜。天空中的生物此时却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黑点漂浮在空中。

“太幸运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没有鱼群出没的迹象。”余天佑说道，“我们尽快搜寻吧。”

“新鲜……的淤鱼……一块唔已斤……”口齿不清的人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众人警觉地回过头，发现眼前站着一个奇怪的生物。它长着人类的身躯与面庞，踉跄着走来，两只眼睛之间却有着不正常的眼间距，凸起的眼珠一动不动，黑色的巨大瞳孔散发着青光，虽然穿着衣服，但那衣服却湿滑极了，和□□溶在一体，更像是某种破绽百出的人体彩绘。在那肉色的躯体上，林萌萌看见了他手指之间的连接，透着血管的薄肉：那哪是什么人类的手掌，分明是由鱼鳍异变而来的蹼。这是昨天还飞在半空中的鱼群！

没待林萌萌出声，那鱼人便迅速腾空而起，原本光滑的脸上裂出无数道口子，露出里面红色的肉，变成鱼鳃，不断张合着。人群如惊弓之鸟般瞬间四散逃跑，但这动静引来了更多的怪物，它们长着形态各异的脸，由于未进化完成看起来就好像是人类的皮肤在海洋生物的身体里融化了一般，还裹着一层粘液。

场面变得混乱无比，身无寸铁的人群死伤惨重，有的鱼人甚至进化出了使用武器的能力，就像人类一直对它们做的那样，它们将人类钉在地上，刮开皮肉剖开腹部，粗暴地扯出肠子胃部等器官扔掉，再切断头部，将躯体切成薄片。

仅剩的一部分人慌乱间躲进了商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威尔凝神观察着这群异变的怪物，随后发现了这些怪物不过是在拙劣地模仿人类的外观和声音罢了。进化类型最多、进化程度最高的基本上都是外观上戴着染血的围兜的人。威尔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些人八成是当地的鱼贩子。但是为什么？因为杀掉它们的同类最多，所以格外心怀怨恨？好像不太对。

“你们这里的鱼贩子生意怎么样？”威尔悄声询问。

“小点声！引过来了怎么办？！”余天佑用气音抱怨着。

“没事，地表上的这些鱼类和下水道的不同，它们听力很弱，基本都是靠视力来识别自己的猎物和捕猎者的。”裴羽温和地笑着。

“你是说……下水道也有这种怪物吗？”余天佑浑身一颤。

“是的，余先生真的是运气很好呢，每次都和危险擦肩而过，现在又提前获悉了这么重要的情报，很适合做我们所有人的领袖。”

裴羽这家伙落井下石的想要干什么？是觉得余天佑当领袖好控制，更方便行事吗？

“我也赞同，”威尔微笑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一下眼前的状况吧。”

余天佑收敛起因得意而抽搐的嘴角，“你说鱼贩子是吧？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鱼产出量非常大，但本地人其实不是购买最多的人，像蔬菜和牛羊肉这些的才是抢手货，一般也就游客和外地的商人喜欢成批地买这些鱼。所以在旅游淡季的时候基本每天都会有鱼剩下来，不吃又浪费又亏本，所以当天的剩鱼一般就是鱼贩子自己家里解决了。”

“人鱼呢？也是一样的吗？”

“对啊，人鱼不也是鱼的一种吗，当然一样处理掉了。”余天佑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人鱼肉巨大的吸引力，鱼贩子速度过快的变异……威尔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下便明白了：人鱼肉是诱饵，是这场蓄谋已久的异变的前置准备。但是什么让这些人鱼心甘情愿地被人类捕获并残忍地生吞活剥呢？他们真的是自愿的吗？

“要不要抓一只来盘盘。“余天佑撸起了袖子，信心十足。

“不不不，别开玩笑了领袖，那些鱼明显是最底层智力底下的那一类，我们还是抓紧寻找物资吧。“威尔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不得不奉承着这个傻子。

“说……说得对，我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快快快，这里还有吃的！”王长海招呼道，左侧的口袋仔细看能看出来鼓起了一块，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趁大家注意力不在这里的时候私藏了一部分。

“快搜集，你们谁都别起私心，别独占啊。”余天佑吩咐道。

搜集完商店的食物，他们几人又轮流跑进卫生间用洗手池的水龙头给自己灌饱了水，这时候也顾不得是不是有细菌和杂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