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看着眼前的房间，目光迷茫。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地上铺着地毯，还散落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
“布老虎……”
齐玉弯腰捡起那个布老虎，眼前一亮。
他认识这个布老虎，这个是阿娘给他做的那个布老虎，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阿娘给他做的那个布老虎两只耳朵上各有一朵粉色的桃花。
齐玉疑惑：“为什么阿娘给我做的布老虎会在这里？”
齐玉记着这只布老虎不是应该好好的被他放在自己房间的箱子里吗？他可珍惜这只布老虎了，或者说阿娘给他做的东西他都很重视的。
这里是哪儿？
“玉儿！”激动的女声是齐玉陌生的。
他不认识这个声音的主人。
齐玉下意识回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目光最后落到了一个女子身上。
站在房间门口的女子身着一身红色华服，梳了随云髻，珠钗点缀在发间，耳上配着珍珠耳铛，腕间戴着白玉蝠纹手镯。
看起来是个很温婉的女子。
齐玉目光移到了这人的脸上。
这张脸他算得上熟悉，又不算熟悉。
齐玉：“你………”
齐玉想要问你是谁，为什么和林云表哥长的那么像？
他的话还没有问出来，就被激动的女子抱住了。
“玉儿！”林婉将齐玉抱得很紧，紧到像是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一般。
这还是她第一次抱这孩子，她离开那个孩子的时间太早了，还没来得及抱抱这个孩子。
齐玉还没反应过来这女子是谁，被人抱住了还是一脸懵。
不过，这个人的怀抱好暖和啊，他有点儿舍不得放开。
“玉儿，玉儿。”林婉抱紧了她的孩子，压不住流出的泪，“娘的玉儿。”
娘？
齐玉听见这个称呼脑中的想法一下子炸开，不敢相信地偏偏头，想要去看林婉。
他是在做梦吗？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这个梦也太好了吧，好到他都不敢相信。
齐玉犹豫着，抬起胳膊，轻轻的抱住林婉，他抱得很松，不敢抱得太紧，和林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不确定开口：“阿娘？”
林婉：“嗯，阿娘在。”
真的……是阿娘啊。
齐玉收紧了胳膊，抱住了林婉。
是他想了好久的阿娘。
他好想跟阿娘说，他好想她，他真的好累，别人都不喜欢他，说他是个坏孩子。
他想说他已经很努力的去做一个好孩子了，可就是成为不了好孩子。
他想说他都放弃了，按照陛下和太子殿下他们所说的那样懂事了，可他们好像还是不满意。
他也会累的，也会委屈的。
齐玉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曾经被压在心里的委屈在面对这个人时控制不住的往上涌。
“阿娘……”
齐玉抱着人，眼泪在眼里打了几圈转儿，从眼里滚落下来。
林婉和齐玉面对面地坐下，林婉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儿子，伸手摸摸齐玉的脸。
齐玉已经哭过一遭了，眼睛红红的，视线却舍不得离开林婉，一只手也是紧紧抓住林婉的衣角。
他看着面前温柔的母亲，不自觉地低下头：“对不起，阿娘。”
林婉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听到齐玉的话明显愣了一下。
“玉儿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的玉儿为何要跟她道歉？玉儿没有做过任何需要跟她道歉的事情。
齐玉低着头，不敢去看林婉：“如果不是因为我，阿娘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赎罪的。”
如果不是他，陛下不会失去妻子，太子殿下也不会失去母亲，一切都会和现在不一样的。
“而且，我一点儿都不优秀，跟太子殿下他们完全不一样，阿娘，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
他没有太子殿下那样聪明，虽然都是陛下和阿娘的孩子，可太子殿下远比他优秀很多。
齐玉忍不住想，阿娘看见她拼命生出来的孩子是现在这个模样会不会后悔啊。
他可以不在意陛下和太子殿下，上一世的事情让他很累，因此他放弃了，他不要阿爹和哥哥了，放弃了他期待的家人。
可阿娘是不一样的，阿娘是爱着他的，即使他们没见过一次，但从嬷嬷说起的事情里可以看出阿娘是爱着他的。
所以他害怕，害怕现在的自己会让阿娘失望。
有太子殿下的珠玉在前，他显得格外黯淡无光，而且他还把跟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弄的一团糟。
齐玉以前没有见过林婉，可他认为林婉应该是希望家庭和睦的，不过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就是没办法讨的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喜欢。
“不是的。”林婉一把抓住齐玉的手，“我的玉儿很好的。”
林婉话说的很坚定。
“玉儿没有什么错，也不需要赎罪。”
她的玉儿什么都没有错，又何来赎罪这一说法。
只是她的孩子收到的爱太少了，上辈子太累了，没有安全感。
“可是……他们都说是我的错。”有些人用言语，有些人用行动，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在跟他说——错的人是你，你天生有罪。
林婉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那些人都是坏人，只会胡说八道，娘的玉儿什么错的没有。”
她轻轻摸着齐玉的脸：“你是娘生的，娘说你没错就是没错，其他人没资格去评判你的对错。”
哪怕是齐林也没有资格。
“是这样吗？”齐玉眼神迷茫地看向林婉，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林婉：“当然。”
齐玉眨眨眼，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了。
*
“没事了吗？娘的玉儿哭够啦。”林婉半抱着人，打趣道。
齐玉脸一红：“阿娘。”
“好啦，好啦，娘不开玉儿的玩笑了。”林婉说着，语气特别温柔，手掌落在齐玉的发顶，动作很轻地揉了揉。
“玉儿，你记好了。”林婉说，“以后你不需要管你父皇跟兄长了，你怎么开心就怎么过吧。”
齐玉愣了愣，他不知道林婉心里是怎样想的。
他觉得林婉应该更像看到他和陛下还有太子殿下好，他听别人说过阿娘和陛下之间感情有多好，对太子殿下有多疼爱。
“阿娘，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了的。”齐林真心实意地说着，“我以后会懂事了的。”
“不用！”
“玉儿以后不用管他们了。”再提起那两人，林婉语气冰冷，没有半点对齐玉时的温柔。
还要怎么懂事？她的玉儿已经很懂事了，换作平常人家，玉儿绝对是家中最受宠爱的一个。
她用自己轮回转世的机会为玉儿换来一次重来的机会，不是想要玉儿重新像上辈子那样过完一辈子，她只是不想她的孩子那样短暂的结束一生，而是希望他能够开心平安的过这一辈子。
她亲手断了玉儿和齐林的亲缘线，不愿他们再像上辈子一样，只可惜她只来得及断掉玉儿跟齐林的，其他人却无能为力。
所幸玉儿身边有了能够为他带去快乐与幸福的人，这一世应会与前世不同了。
想到这里，林婉扬起一抹笑：“有镇国公家那小子陪着你，你以后应该会好好的。”
“阿凛？”齐玉呆呆地望着林婉。
林婉察觉到自己的腿似乎有异常，她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看见了慢慢变透明的脚。
“玉儿，你记住，娘一直都是爱你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爱着这个孩子的，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齐玉：“阿娘……”
*
“……小殿下？小殿下？”
齐玉在杨凛轻轻的推搡中醒来，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完全从梦中抽离，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齐玉：“阿凛，怎么了？”
外面的天色是黑的，现在已经很晚了。
齐玉抬起手敲敲自己的脑袋，想起来了。
他原本是在等杨凛的，杨凛说过晚上会来找他，他相信杨凛一定会来的，因为从认识开始杨凛就没有对他失信过。
然后他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
“这话我问你才对吧，阿玉。”杨凛无奈道，手指从齐玉眼下抹过，“怎么哭了？”
齐玉摸摸脸，摸到了一点湿润：“我哭了吗？”
“嗯。”杨凛把人抱进怀里，点点头，从齐玉袖子里摸出一方帕子给人擦眼泪，他想用自己的帕子，可惜他这人不爱带这些东西。
他一边给人擦眼泪，一边哄着人：“小殿下怎么哭了，谁欺负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齐玉摇摇头：“没有。”
他抬着脸：“我梦到阿娘了。”
杨凛：“皇后娘娘？”
齐玉点头，他望着前面，眼神飘忽：“嗯，阿娘说，她一直都是爱我的。”
他的视线没有焦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具木偶一样。
“可是，我配吗？”
要是没有他，阿娘也不会有事的。
面对着他期待已久的话，齐玉很开心，甚至可以说在听到林婉说出这样的话时，他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可一切落了地之后，他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另外一件事起来了。
他配被阿娘爱吗？
“当然配！”
耳边好像想起了很细微的一声“咔嚓”声，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我的阿玉这么好，合该被人爱着。”
是这样吗？
齐玉摸摸自己的心口。
他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杨凛，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心里有点儿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又想不出少了什么。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吧。
齐玉抱着杨凛的脖子，脸抵在杨凛的颈处，这样想着。
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