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航借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在程杭一家里其他房间转了一圈,没有乱糟糟,保持着一贯的井然有条,刚分手的人难免有段尴尬的过渡期。
焦航稍微放下心来,“你从失恋里走不出来,是因为没遇到喜欢的。这样吧,我发动一下身边的人,给你介绍新的女朋友,至少让自己先忙起来。”
程杭一听着仿佛魔音绕耳,他说,“这段没谈明白,不想谈新的。”
听着有道理。
焦航把沙发和桌上散落的书本合起来,“辛语也是,分手了怎么不把东西全部带走,把这些书留下做什么,害得你睹物思人。”
这些书被收在抽屉里,辛语大概忘记了,离开时才没有带走。
程杭一仰躺在沙发靠背上,“你怎么知道是她的书?”
“《三字经》、《千字文》,你什么时候看过这些。”焦航问,“戒断第一步,就是断舍离,这些书,我带走了。”
“随便。”程杭一说。
焦航把书本全部拢在一块,打算带走。
程杭一从书本里抽出一本,他说,“这个别丢。”
焦航问,“颜色卡,你看这个做什么?”
“打发时间。”
以前辛语喜欢背颜色代码表,程杭一觉得她在打发时间,可现在,程杭一却在默背。
“我已经记住三十种颜色,你要不要考我一下?”程杭一没话找话说。
“……”焦航觉得,挺惊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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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航调侃着,“你现在的模样,有些我们刚认识时的样子。”
程杭一问,“什么样子?”
“看起来有点狂躁和厌世。”焦航好奇地问,“朋友这么多年,我一直想问你,你不喜欢计算机,当初为什么报这个专业?”
对外,程杭一统一说辞,“热门专业,一时脑热就报了,没有为什么。”
焦航认识程杭一时,他连挂数科,几乎有被退学的危险。焦航对这位学弟的状态十分好奇,“你不喜欢这个专业,可以转专业。”
程杭一却说,“这个专业是基础学科,将来可以考研。”
焦航笑起来,“你本科都不想学计算机,考研还要继续学计算机?”
程杭一认真口吻着说,“我没发现学计算机的乐趣,等我找到了,可能会喜欢。”
焦航一向热爱交朋友,他带着程杭一频繁参加学生社团,带程杭一见他的那些朋友,逐渐的程杭一似乎对计算机有了兴趣,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软件工程,他什么都学,什么都一学就会。连朋友都感叹,“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后来毕业,焦航做网络安全,程杭一跟着一起创业,做得风生水起。
可现在,程杭一久违的,又透漏出疲惫、兴趣不高的状态,这让焦航心里警铃大作,“别总闷在家里,要不你去旅游放松一下。”
程杭一懒洋洋的,“不想去。”
“要不喊上其他人,大家一块组织一下打球吧。”焦航继续组局,他挺担心程杭一的。
程杭一的确在家里宅了几天,需要活动一下筋骨,便蔫蔫地说,“你组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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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先放一边,焦航把程杭一的事情放在首位,第二天就把人员组织到位。
可到了球场边上,焦航却不敢让程杭一上场,“你快回家睡觉吧,我真怕你运动超荷会倒地不起。”
程杭一不屑地说,“我没那么弱。”
焦航看他的黑眼圈,“昨晚通宵没睡吗?”
“睡了,可能两个小时。”
焦航叹口气,“其他时间干嘛了?”
“背颜色代码。”
“……”焦航无语,“分手的后劲这么大。”
程杭一活动热身,他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吃饭,睡眠质量也不行,只是简单几个拉伸动作,晃晃悠悠做的不够标准。
“做了个梦,半夜醒了便睡不着。”程杭一说。
“梦到什么?”焦航八卦着问。
“一个女人。”
焦航滋滋地嗤笑,“不是辛语?”
“不知道,没看清脸。出现在梦境里好多年,下一次的梦境和上一次的梦境是拼接起来的,我应该是认识她,但不知道她是谁。梦到她最频繁时,是刚上大学那阵子,许久没出现,昨晚上又出现了。”听声音,程杭一挺苦恼的。
焦航问,“那人是栗色长卷发?”
“你怎么知道?”程杭一反问焦航。
焦航理所当然地说,“都知道你喜欢栗色长卷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可不就是梦境里面的人。你真的不认识?朋友?同学?一见钟情的路人?”
程杭一努力回想,他确定地摇头,“应该不是,我寻找过梦境里的原型,是不存在的。”
“你怎么找的?”焦航更好奇了。
程杭一解释,“去找过梦境里的地点,那些地方是不存在的。”
焦航做过梦,天马行空但是大多第二天就不记得了,像程杭一这种会把梦境铭记多年的情况,他不曾遇到过,一时跟着犯迷糊。
程杭一自我诊断,“我一度怀疑自己有精神分裂症,这些是我虚构出来的。”
焦航立刻问,“你还有其他不舒服吗?”
程杭一摇头。
焦航急切地追问,“你家里有这方面的遗传病史吗?”
程杭一回忆后,仍旧摇头,“我外婆是心脏病去世,其他三位老人均身体健康。”
焦航不敢大意,他又问,“你看过医生吗?”
“没有。”
焦航更着急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程杭一站着没动,有些执拗的自我折磨,“再过段时间吧。”
焦航劝他,“要不你回家住一段时间吧。”
程杭一摇头,他莫名其妙回家,杭素瑾一定会对他盘问到底,一定会对他蹩脚地关心呵护,程杭一感到疲惫,不想回家。
“除了打球,你还有其他解压的方式吗?”焦航问。
程杭一说,“开着电视睡觉。”
“……”焦航着急得抓头皮。
程杭一倒是有小小的启发,“你帮我联系一位教画画的老师,不要大班教课,一对一教学那种。”
“你想学画画?”焦航问。
程杭一说,“我想把梦里的那个人画出来。”
不管程杭一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能找到事情做,转移一下注意力,焦航觉得这方法就不错,他立刻说,“等我消息,我立刻帮忙联系。”
辛语说程杭一不爱她,焦航也说程杭一不爱辛语,难道程杭一爱的是梦境里的陌生人?
他想知道,他爱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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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航有些过分隆重重视程杭一的要求,他慎重嘱托的朋友以为程杭一是要朝着专业赛道发展,特意介绍来一位专业教画画的老师,专门帮美术生做集训的。
“你想学什么画?”因为学费价格高,老师格外耐心。
程杭一兴趣寥寥,他说出真正目的,“能把人面部轮廓画出来的,能看出来是谁的就行。”
“素描。”
老师又问,“你有基础吗?”
程杭一实话实说,“没有。”
钱难赚,老师表现出来极大的忍耐力,“好的,那我们从最基础的开始,先大后小、先草后精、先直后曲、先暗后明、先实后虚……”
程杭一展示出前所未有的毅力,画了一个多月的球形、圆锥和正方形,还有小猫小狗,后来步入正轨学习画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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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程杭一的岁月静好不同,辛语最近过得属实有些鸡飞狗跳。
工作量增加,好在工作时间相对减少,达到一增一减的能量守恒,这份工作还有勉强坚持下去的必要性。
公司仓库着火,将近五百万的仓储一夜烧尽,虽然购买了商业保险可以赔偿一部分,但是双方扯皮时间较长。为维持公司正常运营,公司需要存储备货新产品,这需要极大的资金支持。
公司有困难,大家都是工作多年的同事,大家默契地打算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可公司最新通知,要开源节流缩减开支,对部分岗位和员工进行裁减。
辛语听到这个消息时,没什么反应,她所在的网络部只有她和彭云景,实在没有裁减的空间,可最终名单呈现,辛语竟然在列。
“我吗?”辛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谈话的是房姐,她唉声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现在在职员工中,你的工资是最高的,周总他们领导的意思是,公司有困难,要节省开支。”
“网上商城不做了?还是招到比我更便宜的人?”辛语觉得,她最大的优点就是物美价廉、性价比高,没想到竟然会被以价高为由而开除。
房姐通知着最终结果,“网络部暂时由彭云景负责。”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
房姐把纸张向前推送一段距离,“辛语,大家都挺喜欢你的,把你裁掉实在是不得已的决定,这一批裁掉的不止是你,这不是在针对你,等公司缓过这个困难期,你还可以再回来。你爽快签字,开了离职证明不会影响你找新工作。”
辛语嗤笑一声,“这不是最近做出的决定吧?”
房姐守口如瓶,“具体的我不清楚。”
辛语把纸张拿过来仔细阅读,她浅淡地笑着,“想让我辞职也行,赔偿到位我就签字走人。”
房姐犯难起来,“周总没说这个。”
辛语把纸张放在桌上,推回房姐手边,“麻烦你帮忙询问一下周总,我等消息。”
只谈裁员,不谈赔偿,这事有点滑稽。
房姐很快回来,她转述,“周总说可以多给一个月工资,更多的赔偿公司无法支撑。”
辛语同样强硬,“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