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时,广场上陆续有人聚集,程杭一仍旧没有回复信息,辛语站在最外圈在人群里寻找着程杭一的身影。
十点二十,烟花表演开始。
十点五十,烟花表演结束。
人群散去,广场上孤零零站着几个人,很久后,辛语咧嘴笑了一下,她用轻缓的语调说:辛语,新年快乐。
和往年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对过往不念,对未来不想。
十二点五十,辛语坐在返回C市的火车上,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大冒险的梦,冲动、任性,所以醒来后感到虚无又身心俱疲。
一定是一场梦吧,因为里面的情节处处充满破绽,她明明懒散又厌世,却为了一场大同小异的烟花,来回颠簸近十个小时。
在这十个小时里,辛语体会到期待、紧张、失落和绝望,最后自嘲一笑。
这种感觉她体会过,曾经她察觉到辛修正出轨,曾经蹲守在怡景苑门口,在等待的过程中是相似的心情。
只是这次更加跌宕起伏,跌入更深的谷底。
其实她已经知道答案的,却不死心地想要求证确定。
辛修正曾说“辛语是我的宝贝”,可他在几千人目睹的升旗广场,揪着辛语的头发怒扇耳光,害得她成为学校里面的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被人议论纷纷。
程杭一曾说“我爱辛语”,可他的爱没有内容,只有好听一点的口号。
他们爱辛语吗?
他们从来不爱辛语。
更可笑的是,辛语早该不再期待别人口中的爱意,却一再地上当受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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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丽发来试探的信息:效果怎么样?程杭一见到你很激动吗?
“我没见到他。”
“倒是看到辛修正、周晓琳和他们的孩子,一家三口十分和睦。”
“看到辛修正,我仍旧会回想起来,他在学校广场上打我那一幕,不知道他是否会用同样的方式打现在的孩子。”
“我在回C市的路上。”
四句话,总结了辛语十个小时的愚蠢。
黄丽的电话立刻打过来,“怎么回事?你给程杭一打电话了吗?”
“打了三遍,他没接。”
黄丽紧张地问,“辛语,你还好吗?”
“这样挺好的,除了身体有点累,但是没有心理负担。其实不怪他,我没有给他明确的指令,其实也不怪我,我尽力了,我爱他不能超过爱自己。”
辛语用力吞咽,把涌上来的哽咽情绪生生压制住。
“在感情方面,我问心无愧,我不欠程杭一。”
明明不相信承诺,却相信了一次又一次。一再地把期待放在别人身上,任由别人左右和践踏她的信任,把她当个傻子一样戏弄。
辛语,你总是不长记性。
辛语,到此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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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三十分,程杭一打来电话,辛语毫不犹豫地挂断。
四点三十三分,程杭一连发八条信息:晚饭时家庭聚餐气氛不错,他多喝了两杯喝醉了,手机静音没有听到手机响,询问辛语找他有什么事情,如果她看到消息,立刻给他回复消息。
只字未提烟花的事情,明明他才是那个倡导者,最终却变成只有辛语一个人在耿耿于怀。
辛语带着一股冲动,她回复:没什么事情,打电话提醒你请我看烟花的。
程杭一“哦”了一声,随意地敷衍,“忘了,等我回C市,为你放一场更盛大的烟花。”
“你知不知道我很期待……”辛语几乎破防。
还好是文字,还好她有删掉重新输入的机会,“好的,不用了。”
一个人在辛语心里失去魅力,是一瞬间的事情。
对一个人不再有爱意和好感,这段恋爱又该怎么谈呢?
这段感情,真的已经进入尾声,辛语已经在心里开始倒计时。
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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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语讨厌冷暴力,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时,她下意识地逃避,效仿学习冷暴力。
辛语的态度变得愈加冷淡,程杭一给她发消息,她从来不回复,打电话,更是直接挂断,新年这几天,两个人几乎处于失联状态。
程杭一隐约察觉辛语大概是生气了,但是为什么生气呢?因为他除夕夜那晚上没有视频和她一起看烟花吗?
应该不是,辛语向来不重视任何仪式感,他在恋爱纪念日,送鲜花、精心准备的礼物和烛光晚餐,每一次辛语都是表现出来恹恹不感兴趣的模样。
为了以防万一,程杭一仍旧把一段别人拍的烟花视频发给辛语。
辛语回复:……
无心过年,只想赶紧返程回C市哄女朋友。
初五那天,程杭一随便扯了工作做借口,开车从融安返回C市。他先去辛语的出租屋,打开门家里空荡荡,又返回自己家,仍旧空无一人。
打电话给辛语,这次她竟然接了电话。
“喂?”大概是睡意朦胧,才会接通电话。
程杭一问她,“你在哪里?”
辛语反应了一会,说了一个旅游城市的名字,“我出来旅游了。”
程杭一烦闷得想要挠头,“我过去接你,我们一块回来。”
“不用了。”辛语补充,“我想一个人呆着。”
程杭一很无奈,声音里尽是颓废无力,“辛语。”
辛语说,“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车站接你。”程杭一妥协。
辛语本想说不用了,想了想又改口,“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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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海边旅游城市,这是辛语第二次来。
上一次来,是某年的中秋节,周五下班后她突然萌生出旅游的想法,买了车票便出发,同车厢的人几乎均是返程回家团聚的乘客,那时辛语手里拮据,她真正穷游,住青年旅店、吃路边快餐,一份芒果要纠结一下是否出手。
这次比上次好一点,她可以选择品质高一些的酒店,可以毫不犹豫地买了些浮夸无用的小物件塞满口袋。
“上次在这里说的话,无法兑现了。”
坐在沙滩上,辛语拢着脚边的沙子,她自言自语。
上次在这片沙滩海域,看着别人阖家团聚,辛语曾经自信满满:下次我要带最爱的人一起来,我不会一直孤单的。
可这次来,她仍旧是只身一人。
“不会有我最爱的人了。”
“以后,我都不来这里了。”
用手指在沙滩上刨了一个小坑,里面填满自言自语的碎碎念,盖满、铺平、压实。
做完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辛语返回酒店继续睡觉,下午接近黄昏时,她乘车返程,返回C市。
C市,曾经是辛语精挑细选的定居城市,地理位置、气候、人文文化,她都十分喜欢,可现在,她又觉得没那么喜欢。
在高铁上时,辛语给程杭一发信息,拍了车票信息。
走出车站,华灯初上点亮夜空,辛语随着人流往外走,正对着广场的马路对面,在路边看到打双闪的熟悉车子,程杭一依着车子低头站着。
广播内重复地播报着他那辆车的车牌号。
辛语近乎贪婪地望向程杭一,希望他能同时看向自己,可惜程杭一沉浸低头想事情,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辛语。
“我真的不爱程杭一。”辛语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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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语只有一个双肩包,她跨过马路走到对面,走到程杭一对面,“你没听到广播里面的警告吗?”
“听到了。”程杭一站直身体,手里掐着烟,左右寻找垃圾桶。
“那你干嘛还停在这里?会被扣分和拖车的。”辛语眨巴眼睛。
程杭一无所谓地嗤笑一声,“我不担心被拖车,但是担心你出车站,看不到我。”
“找不到你,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辛语扬着手里的手机。
程杭一较真地询问,“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辛语敷衍地扯着嘴角,“我手机没电了,我记不得你的手机号码。”
程杭一帮忙把她肩膀上的双肩包卸下来,他拎在手里,“所以我没有给你偷溜的机会。”
回到车上,辛语闭目睡觉,程杭一专注开车。
没有商量的余地,程杭一把车子径直开回自己家,他开门后率先进去,辛语跟在后面,慢腾腾地换鞋、慢腾腾地喝水、慢腾腾地躺在沙发上瘫着。
无所谓的辛语,让程杭一感到绝望和焦灼。
他希望在辛语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在意,哪怕是生气也好。
程杭一目标明确,他把辛语抱起来带回房间,放在床上时他跟着倾身压制过去,炙热的吻落在脖颈上,手掌急切地撕扯着辛语的衣裳。
“晚一点吧,我想睡觉。”辛语闪躲着程杭一的头。
程杭一质问她,“出去玩三天,还没睡好吗?”
“没有,我认床。”辛语又推他的脑袋。
程杭一势在必行不容拒绝,他的手探进黑色紧身毛衣内,贴着滑腻的脊背向上,轻易地挑开背扣,他的行为越发放浪起来,“做完一起睡,我也很困。”
辛语还想拒绝。
又听到程杭一说,“你什么都不用做,躺着就行,我自己来。”
辛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声音里满是疲惫,“程杭一,你应该买一个娃娃。”
程杭一同样嗤笑一声,“你比娃娃有趣多了。”
辛语拉低他的头,贴在他耳边说,“因为我会说话,程杭一加油……好棒……”
一夜狂欢,累到灵魂出窍,心脏却是空落落的。
程杭一躺在一旁,他的手指上圈着辛语的一缕头发,“说说吧,我这次又怎么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