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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过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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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的羊腿是蒙古羊与湖羊的杂交品种,一条成年羊腿有四五斤重,足有成人小臂那般长。

庖丁把去腥的羊腿摔在大木盆里,哐当一声,紧实的羊腿肉便微微弹了弹。随后抓了一小撮淡黄的粉末,徐徐撒下来,均匀落在羊腿上,一股辛香便在四周散开来。

“酒!”庖丁伸出手来。

阿木应下,便赶忙到一旁取出酒坛里装的黄酒,混着粗盐,跟庖丁一同擦在羊腿上。方才已经特意嘱咐过是给小儿吃的,他便放少了许多酒,只是用来提味。

最后用银签扎孔,往里掺汴京特有的葱白泥、蜂蜜水,腌足半个时辰。

两人合力把腌至酱色的羊腿架到转龙架上。庖丁被火烤得冒汗,皱着眉淋一勺卤汁,下边的火龙直直往上窜,“滋啦”一声,羊腿烧焦处便开始嗞嗞冒油,肉香也跟着钻入二人鼻尖。

庖丁早已习惯这般场面,将熟透的羊腿卸下来,阿木也在一旁不停吞口水。

给庖丁端盘子这活不好做,阿木只能按耐住快到蹦出来的食欲,小心翼翼地将冒着热气、流着油脂的羊腿送到三楼去。

“各位爷!旋炙羊腿来了!”

门轰的被打开,镖师伸出一只青筋明显的手,接过大盘子,门便合上了。

阿木没来得及叫人,看着紧闭的门,喃喃道:“还以为能多赏点铜板子……”

屋内不仅有整条烤羊腿,还上了些果盘、紫苏熟水、梅子饮。

裴丫饿了一日,方才只吃过几块糖瓜,根本不顶饱,可她也不敢开口,是以从被断疤捡回来至今,一句话也没说过。

见她只会睁着大眼,一眨一眨的,众人以为裴丫是个哑巴,都可怜她,把好吃的、好玩的都拿给她。

断疤还把最爱的刻刀拿出来,锋利刀尖对准裴丫,险些将人再次吓哭。好在烤好的羊腿也适时呈上来,这才将人安抚好。

镖师有各种铁制刀具,可切羊腿还是要用竹刀,这样才能留住味道,不损肉鲜。

念及裴丫在,断疤也难得没点酒,改喝紫苏饮,猛地灌了几口,砰的放在桌上,嗤一声:“这饮子太淡了,不得劲!”

刘善睨他一眼,视线又回到羊腿上,用竹刀割下一小块到碗里,不紧不慢道:“若想喝酒,这羊腿也别吃了。”

说完便将装着羊腿片的碗递给裴丫,顺带盛了一碗熟水。

裴丫便乖乖点头,用手抓来吃,外皮焦脆,肉质鲜嫩多汁,香味入喉,吃得她忍不住轻轻晃脑袋。

断疤见她吃得欢,也憋回欲说的话,却暗自下决心,下次定要在刘善这找回场子来!

解决完口腹之欲,他们才想起一个难题。

裴丫今夜睡哪?

他们本来是想报官的,可夜里不便,还得核验身份,这样一来得耽误不少时候,便想着等到明日再说。

最后断疤站出来,笑着拍胸脯:“小时候便是由我哄着巧儿睡的……该由我来看着。”

刘善双手抱在胸前,好似不大信任他,其余人也是相同的态度。

断疤急了,不停嚷嚷,叫裴丫吵得捂耳朵,不自觉远离了他,靠向刘善那边。

最后还是刘善给裴丫新找了间客房,却整晚未合眼,一直守在床榻边。

……

陆琼在汴京到处寻人,熬到后半夜也实在撑不住,且夜里飘起大雪,天色也暗,根本见不着眼前是路,只能回家去。

待天一亮,拖着疲倦的身子煎了一份饼,便又匆匆出门去。

杨三娘却着了凉,被他们劝在家歇会儿,金娘和承担起照顾金娘的重任。

二人本来还有些嫌隙,可经过一夜,该厌恶的也忘了,该恨的也淡了,唯有一点情谊生在心里。怕她想不开,金娘也不停安慰,还跟她聊起丫丫过往的事,那般乖、那般讨人喜。

还有五六日过年节,陆记却只有杨姐儿、陆萱守着,不过也忙得过来,还有闲时担心起裴丫来。

杨姐儿也见过丫丫几面,现下也有几分忧伤:“外头冰天雪地,就是大人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正说着,陆琼也赶回店里,身上的碧青棉衣被染湿了,还带来一股冷气。

“如何了?”杨姐儿端来一碗热饮子,还加了点姜片,散寒取暖。

陆萱也一脸期盼地望着她,陆琼却无声摇头,随后店里也陷入寂静,唯有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叹。报官也无用,节前官府正忙着,没余力受理此事。

“陆掌柜!”

循声望去,断疤带着一行人来陆记,身上还抱着个……是裴丫?

陆琼眨眨眼,真没看错,就是裴丫!顾不得其他,立即上前去,再次确认这小孩的脸。

“丫丫怎会在你这?”

断疤本还高兴着,想着要吃上热乎乎的吃食,谁知一来便被人质问,面色也顿时不好。

察觉到语气不对,陆琼也定下心来,将来龙去脉问清楚,得知裴丫昨日稳妥,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叫杨姐儿热一锅粥,呈上糕点、米浆,而陆萱也赶去寻杨三娘了。

许是见到熟悉的人,裴丫终于笑了,陆琼问话也愿意出声。

拿来一份炒栗子,陆琼顺着开口剥壳,“咔嚓”一声,便露出琥珀色的栗仁,香得一旁的断疤直流口水。

她递到裴丫面前:“丫丫,你昨日怎么从家里跑出去的?”

裴丫将栗子握在手上,不太烫,还有炭火的余热,双眼弯成月牙:“找哥哥……”

她一张口,断疤就目瞪口呆,来回踱步,最后忍不住坐在裴丫面前:“你不是哑巴啊?”

见他来,裴丫又恢复缄默的状态,埋头啃栗仁。

陆琼也没好气瞥一眼断疤:“你才是哑巴,她只是在生人面前不好说话。”

“成,”断疤也无话可说,哀怨地站到一旁嘀咕,“那是谁吃了我近半月的分红……”

待他们用过午食,杨三娘也赶来,看起来面色好了许多。见到裴丫,她立即扑上去,还险些被绊倒,好在两人都没事,便抱着人也不撒手。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杨三娘这才怕了,不停地道谢:“好在老天爷保佑……”

断疤嗤一声:“自己没看好人……再说分明是我们找的,关那破老天什么事?”

这话当着众人的面说,也没控制声量,在场的人都听入耳,刘善微一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杨三娘身子顿住,许是不习惯,直到离开前也未跟他们说过话,只是将身上的余钱都留在桌上。

……

时值春节,家家户户都洋溢着节日氛围。

院子里传来捶打声,陆萱双手握着木槌,声音清脆:“这年糕何时才好?”

陆琼手里也握着相同的木槌,弯腰用指腹压了压,还有不少米粒:“再多打几下,打光滑、打粘稠,才好做年糕。”

元日除了屠苏祭酒,最费神的便是打年糕,为了吃上亲手做的年糕,她们特意买了个石臼,比陆记压山药泥的还要大上许多,也更重。

陆萱刚打几下,便又换成陆琼打,随后两人歇了一阵子,才继续捶打。这年糕称不上是光滑,却是有弹性,二人都默契地决定到此为止。

打好的年糕还不停呼着热气,陆琼忍着烫意,取出年糕来,揉成长条,切成一块块。年糕或炸、或煎、或蒸,味道都好极。

等放凉的时候,她们还搬凳子到旁边的枣树挂几盏灯笼,只等夜里点着。

“雪儿别跑……给你带上。”陆萱还逼着雪儿戴上她做的“围巾”,一人一狗便在院子里追逐起来。

锅里刷油,陆琼把切成片的年糕放上去,嗞嗞响,用木铲压一压,声音更响了,还生出烟来。

翻面,便见年糕带点金黄,再冒多几次烟,出几次响声,她便盛到盘中。

出去便见陆萱两边发髻系了红绳,眉心画了一个红点,身上穿着藕粉的棉衣,像精致的小人。

“可别弄脏新衣了!”见陆萱去端刚做好的东坡肉,陆琼眉心一跳。

陆萱却着急忙慌,刚放下盘子又钻进灶房:“我还约了魏盼,待会州桥有灯会……”

许是感受到年节的氛围,雪儿也跟着叫两声:“汪汪汪……”

陆琼便笑着摸摸它的背。

二人吃不完太多菜,便只做了东坡肉、炙羊肉、煎年糕,几道素菜,桌上还摆着一壶酒 、几颗枣、一小盘栗子。

屠苏酒药味重,陆琼倒了两小杯,跟陆萱分着喝,许是加了糖的缘故,还带着甜味,正好与草药的辛味中和,喝完便觉得身子暖起来。

不过陆萱喝不惯酒,猛地灌进去,便被呛到了:“这酒好烈……”

陆琼赶忙倒了杯水,叫她缓缓,再夹了块年糕,蘸了糖吃。打的年糕更有韧劲,还有一股粳米的香味,口感软糯,也不粘牙。

待吃过晚食,陆萱把金娘做的荷包塞进腰带里,匆匆出门。

陆琼一人闲着,便拿着一根蜡烛,挨个把树上的灯笼点上,泛着淡黄的光,照亮了清秀的脸庞。

“琼姐儿!”

是金娘的声音,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陆琼隔着院子应一声,握着蜡烛便去开门,只见金娘跟霜姐儿站在外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听说今夜相国寺、汴河都要放烟花,琼姐儿,你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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