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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憧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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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得钱澎?

陶玉笛醉醺醺地被田誉和扶起,一步步走回去。田誉和笑了,摇头道:“陶兄喝醉了,我如何认识他,不过是掌门眼下忙得脱不开身,过来帮忙传几句话。”

也是,陶玉笛自嘲地想道,当真是被悲愤冲昏了头,田誉和再怎么样也是十大掌事长老之一,怎么会这种虚伪小人搅和在一起,躲避还来不及。

至于钱澎恭敬的模样……出了这等大事,他定然惶恐不安,故而对修士毕恭毕敬,尤其还是帮项川传话的田誉和,再正常不过。

陶玉笛本就喝得十分不清醒,没再多问。待他酒醒而来,才得知派内已变了天。项川因罪离去,田誉和一夜提升修为,玄天阁上上下下正筹划推举新掌门。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项川道个别。

年少时陶玉笛在师门练剑,被师长留下的一式困住整整三年不得解。恰逢一日被项川撞见,寥寥几句助他突破困境。对项川来说,不过是某日走在路上随手提点个师弟,但陶玉笛却因此铭记多年,感恩多年。

陶玉笛急忙地追出门向人打听,才得知派里纷纷扬扬地传着项川蛊惑钱澎作假的事迹。项川为了有个合适的理由杀群墨夺妖丹,不惜利用钱澎瞒骗众人,东窗事发后,灰溜溜地逃走。

他们说起项川的恶迹滔滔不绝,却在陶玉笛问起项川踪迹时,哑口无言。

陶玉笛不肯死心,去找了位还算熟悉的项家同门,渴望从他这里打听到些许消息。

“他去哪了?”同门当即动怒,“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竟做出这样的事,提名字我都嫌晦气!如何得知他去了哪里,兴许死在半路上被狼吃了都说不定。”

陶玉笛隐隐觉得不对劲,项川怎么一夜之间沦落成这般境地。未待他找到长老讨个说法,田誉和已先行前来,为他解惑答疑。

“你无需生气。他们说的那些,都是项川自己提的。”田誉和细细解释一番,“人是他派出去的,蛇妖也因他才动怒。钱澎说到底爱子心切,再怎么有错,也承担不了修真界的因果。”

那就该由项川担下?

陶玉笛是知道实情的。他红着眼想问田誉和,钱澎犯下的错,凭什么要让他人帮忙承担?

还有为此死在蛇妖手下的无辜修士,又有几人为他们述说冤屈?

爱子心切。

陶玉笛低低复述一遍,而后大笑出声,宛若疯魔。

难道这世间只有钱澎这个做父亲的心疼自己儿子,旁人就不疼不爱了?难道许千憬和李正清就想早早地离开李桓山,而非陪他一同长大?

田誉和知道他还沉浸在故人离去的悲痛中,说来说去,也只能以“节哀”二字劝慰。

自古以来,死在妖兽下的修士也称得上不计其数,可惜总要降在身边,落在自己头上才会明白,其间苦楚远非“节哀顺变”四字能够囊括。

田誉和把几乎失控的陶玉笛送了回去,走出来才发现门边坐个瘦小的身影。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抱着怀中木剑,像只小兽,发红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大概是那对神仙眷侣的孩子。

田誉和走到李桓山身边,见他满身灰尘,想伸手帮他拍去。可李桓山非但不领情,还连连躲避,一双眼里全是警惕和不信任。

田誉和叹了口气,最后也只是摸了下他的头。李桓山依旧闪躲,不过没躲开。

陶玉笛花费一番功夫才彻底冷静,被迫接受了短短几日内发生的一切。可坐到李桓山身旁时,迎接他的是更多的无措。李桓山的心痛比他只多不少。陶玉笛不知该如何安慰,不知该说什么,沉默半晌,也只喊了一声,“桓山。”

此前他尽心尽力地瞒住李桓山,怕他承受不住。陶玉笛一介活了近百年的修士尚且无法接受,何况只有几岁的李桓山。可玄天阁人多口杂,外面流言纷纷扬扬,陶玉笛一己之力,哪怕有通天的本事,也阻挡不了已经烧破纸的火焰。

恐怕李桓山在大殿前找到他,在问出那一句“我爹娘呢?”时,就已经得知真相。

陶玉笛是李桓山除父母外为数不多愿意亲近的人。他扭头看向一副潦倒模样的师长,问道:“我等不到他们回来了,是不是?”

“桓山……”陶玉笛伸手将瘦弱的孩童揽在怀中,视线抬起又落下,不知到底该落在哪里,更不知怎么把实话解释给他听。唬人的道理他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能让李桓山相信。

“不是说有灵果能让人复活吗?”李桓山迟迟得不到回答,仰头又问一句。

“传说确有此事。”陶玉笛陡然一惊,没想到他连这都知道。

世间传说太多了,从上古天地开辟到人魔两界分立,沧海桑田的变迁里确实混杂过少数几则灵果救人的故事。

可传说到底只是传说,倘若真有灵果能逆转天道将人复活,多年来为何从不曾真正有人成功过?

听闻陶玉笛久久的沉默,李桓山最后一丝希望终于破灭,压抑几日的悲痛决堤,在长者怀里痛哭流涕。

李桓山的哭声如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陶玉笛的心,将他压抑的痛苦重新挤出,却又不准表露。失去双亲的孩童比他更加孤苦无依。他无声地着李桓山,抬头眺望远处星空下的起伏的重山,突然冒出离开的念头。

他在这里拜师,在师门里遇见许千憬。活到今日,山间的一草一木早已融入至血脉中。陶玉笛每每看到都会触景生情,忆起在何地偷过桃果,又是在何地饮过酒比过剑。

往昔带来的悲痛绵延不绝,和深夜里的远山一样看不见尽头。

“桓山。”陶玉笛犹豫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肩头一沉,陶玉笛扭头望去,李桓山抱着浸满泪水的木剑,昏睡在他的怀里。

项川离开后,蛇妖的怒火和风波很快平息。死去的人如昨日云烟,除去至亲外无人惦记,门中长老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掌门人选。陶玉笛去意已决,在离别玄天阁前,他一人去了趟南岭三州,一是想尽可能地找回许千憬和李正清的尸首,二是有些想不通。

钱澎懦夫一个,怎么敢和村民一起演戏,欺骗到玄天阁掌门头上。

陶玉笛先去找群墨,蛇妖身受重伤闭关不出,故人踪迹未曾寻,他的疑心却被证明。

钱澎背后确实有人指使,消息自南到北传得飞快,村民统一了口径,咬定是项川胁迫。陶玉笛不肯信,却又无从查起。

他只能猜得到这大抵是一场被安排好的阴谋,但没打算告诉李桓山。这孩子聪慧得紧,都知道用灵果救人,若要知道父母是被人算计的棋子之一,恐怕今生都要活在怨恨里。

陶玉笛不想,不愿,也不忍心看到那个场景。

所以他瞒住李桓山,和所有人说的一样,是项川私欲过重,害他父母丧命。如今项川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李桓山的路也该继续走下去。

陶玉笛最后一次回到玄天阁,是为了带李桓山走。田誉和被推举为掌门,派里都在讨论他如何一夜突破的办法。陶玉笛对这些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拜见新任掌门后,提出别离。

田誉和知晓他心中悲戚,劝慰一番无果,最终准许他离去。

陶玉笛带李桓山去了庐州,第一次见到师妹口中称叹过无数次的白墙黑瓦和溪水人家,在这里建下门派,守一方安宁。

“师父何时知道,是田誉和主使的一切?”于皖问道。

陶玉笛看他一眼,突然笑了,道:“机缘巧合,非要说的话,还得感谢你。”

“谢我?”于皖十分不解。

“我本来想着慢慢查,查一辈子总是能查到结果的。”陶玉笛感叹一声,“你刚拜我为师的一个月,高热反复,看遍庐州医师都不管用。后来实在没办法,我带你去金陵找了叶洵,也是借那个机会知道的。”

陶玉笛在金陵陪于皖治病的空闲,便和叶洵下棋闲谈。玄天阁日前的事传遍修真界,但陶玉笛决心留在庐州创建门派,叶洵也是刚刚得知。他对故友的决定非但没做评价,还表示十分理解。

多年未见,陶玉笛和叶洵谈天说地聊了许多,也知晓老友这段时日新生的几根白发是因为找不到南月草。

“你不早说。”陶玉笛颇为遗憾地摇头叹道,“我刚去过南岭,采几颗草还不是顺手的事情。”

叶洵笑笑,说你采不到。

“我去的那几日天气正好,如何采不到?”陶玉笛话里满是不服气。

叶洵道:“今年的南月草都被一户人家买去了。我一直在困惑,南月草对炼丹有益,寻常入药反而什么大用,普通人家买来做什么。”

“兴许送人呢。”陶玉笛随意猜测道,“又或者是人家自己买来炼丹。”

“送人倒是有点可能。只是不知哪个丹修这么好运,收下这份大礼。”叶洵叹气道,“可惜我只能等明年了。”

医药和炼丹许多地方是贯通的,更何况叶洵还是医丹双修,对南月草也是无比珍视。陶玉笛幽幽落下一子,提醒道:“比起纠结什么南月北月,倒不如想想眼下这局如何能赢。”

他说完话,手指却突兀地停在棋局上,不肯离去。叶洵看不清局势,只得伸手拍陶玉笛,催他赶快把手拿开。

陶玉笛回味方才说过的话,有些木然地将手抽回。

“输不了。”叶洵得意洋洋地将指尖白子落下,让陶玉笛继续。陶玉笛猛然回过神,心思却早已经飘出去。

南月草都被买去,那田誉和此前带回来的,是怎么采到的?

他对田誉和的疑心是从那时升起的。

“后来我还去过南岭几次,去过次钱家,也探访过不少几位和钱澎一起去玄天阁的村民。”

陶玉笛的声音微微发冷,道:“他们的记忆全都被改过。”

“想知道真相,就必须炼出恢复记忆的解药。”

于皖想起来了。曾有段时日,陶玉笛颇为沉迷炼丹,教完他们剑术后就捧着书坐在丹炉旁,一炼就是几个时辰,院里弥散的全是青烟。

陶玉笛一点没问叶洵。他清楚老友的脾性,叶洵当年就是受不了门派内弯弯绕绕的规矩而离开,在金陵安家,治病救人。陶玉笛不想他因为自己,再次被卷入修真界的纷乱中。

他自己抱着古籍研究,被熏得灰头土脸。于皖有时实在看不下去,取来手帕打湿后递给他,但陶玉笛只是随手一抹,又眯起眼去看他宝贝的炼丹炉。

他确实对炼丹术一窍不通。但功夫不负有心人,不知多少次被炼丹炉烧焦头发后,陶玉笛总算炼出需要的丹药,哪怕只有一粒。

这一枚珍贵的丹药可以短暂地复原人被改过的记忆,借此,陶玉笛得知当年的真相。

田誉和利用钱澎让项川犯错,逼他离开还不够,还要改掉当年所有村民的记忆,将自己从中剥离干净,再借妖丹突破,当上玄天阁的掌门。

他确实做得万无一失,奈何遇到执着一生的陶玉笛。田誉和的计谋害下项川,害下许千憬和李正清,所以陶玉笛不介意拿出所有寿命追寻真相,还师兄一个清白,为无辜被利用之人报仇雪恨。

“但我敌不过他。”陶玉笛难得地承认自己的不足,“他是玄天阁掌门,是修真界门派之首的掌门。我虽然知道他做下的种种恶事,贸然出手行动,无异于蚍蜉撼树。”

他必须用别的办法扳倒田誉和。陶玉笛也相信,田誉和种下的恶果绝对不止一个,成为掌门拥有权利后,只怕会更加肆意妄为。

“当年他一夜突破靠的是妖丹。妖丹确实好,唯一不足是一但服下,便会与体内金丹结为一体。往后若想继续提升,便需要源源不断地融合更多妖丹。”

借此,陶玉笛开始留神各州猎妖的情况,尤其与玄天阁相关。他奔波四方,离开一手建立的门派,忍着严沉风的嘲讽和他合作,只为了结心中执念。

可他努力多年,种种搜寻也只能撼动田誉和,对杀人的蛇妖毫无影响。

所以陶玉笛的最后一步,便是将蛇妖曾经送来的“同归于尽”四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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