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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赏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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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褚韫端坐于轿辇中,缠枝牡丹纹的宫装下摆垂落,玄色织金云头履堪堪点在轿中的黄杨木踏几上。

冠上点缀那颗东珠足有雀卵大,压鬓的点翠凤簪衔着串茄楠香珠帘,随步辇起伏在额前投下细碎影痕。

忽有穿堂风掠过,掀起帘角,露出半截羊脂玉柄的如意——这是先帝亲赐给长公主的及笄礼,柄端系着的五色缕褪了色,倒比簇新的贡缎更显威仪。

轿辇一路行至荣景山园占地面积最大的临水轩内,六曲素纱屏风上绣着百子采莲图,

褚韫歪在填漆戗金榻上,裙裾半掩着鞋履,皓白的手腕正搭在青玉荷叶枕边,有种随心所欲的自在。

廊下的侍女们捧着缠丝玛瑙盘,盛着新掐的莲蓬行色匆匆。

菱角形透雕窗棂外,两个婆子低头走过,正往碧纱橱里送冰镇的藕节甜羹。

忽见长公主略抬手,翡翠护甲尖儿在螺钿小几上轻叩两声,“都不必拘束,今儿本宫是请大家来饱饱眼福的。”

“请诸位赏殿下新得的宝莲。”公主身侧年纪稍长的嬷嬷笑着打起帘子,外头立时传来环佩叮当声,只见两列穿着水蓝色薄纱裙裳的美貌仕女踏着竹桥过来,手里皆捧着一大小合宜的水碗。

水面浮着三寸厚的冰,那冰是去年隆冬窖藏的,此时化得七七八八,倒显出其中那丛通体青碧的莲花来。

瓣如春水初凝,芯似金丝缠就,最奇是九根蕊柱高低错落,姿态舒展惬意。

户部侍郎夫人轻摇团扇半掩住面上的惊诧:“这莫不就是《群芳谱》里说的青玉莲?听闻初绽之时要取九道高山冰雪融水日日浇灌,还要以去岁寒冬冻的青玉冰为皿,方能养出这一株莲花。”

见有人如此识货,褚韫心情不错,笑着地接过话头,“正是如此,这青玉莲是本宫行至皖南时偶然所得,虽照料颇费些心神,然开花时甚美。”

“既然公主有赏莲的雅兴,不如就让诸位为这青玉莲作画一幅?”不知是哪家的贵女提议道。

褚韫摇头,“作画费时费力,倒不如有诗兴的赋诗一首,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自是无不称好。

坐在左后方的紫衣女子鬓边别着赤金点翠蜻蜓簪,容色清雅,是户部侍郎薛家的小姐,以才气闻名,此时略一沉思,便吟道:“冰魄凝烟十二重,金丝不系九霄风。何须明珠照铁骨,自有清光在雪中。”

“甚妙,薛姑娘的诗书才气果然名不虚传。”

“不错是不错,只是看不出是咏莲,说是咏梅也无不可。”

“短短时间就能作出此等佳句,已是难得,还有哪位愿意一试?”褚韫出声解围,方才的质疑声纷纷变成了赞许。

谢歆珠一反常态地主动请缨,众人侧目,就连长公主也有些讶异,谢歆珠绣花枕头一包草的名声大家都有所耳闻,像这样吟诗作画的风雅事她向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怎的今日却起了兴致?

“谢姑娘请说。”

“半卷湘帘半掩门,琉璃盏里养冰魂。西洲曲罢人归晚,剩有清香透月痕。”谢歆珠一气呵成,虽算不上佳作,但也颇有意趣,引得贵女们啧啧称奇。

褚韫目露赞许,“瞧起来你这丫头近些日子在诗词上颇下了些功夫,本宫许你讨个赏。”

谢歆珠起身行礼,“臣女不过是班门弄斧,能以拙诗博公主一笑已是荣幸,怎还能讨赏?不过......”

“不过什么?”

谢歆珠的眼神闪了闪,语速加快,“曾经的春坊头牌云裳姑娘今日亦在席中,听闻其诗书舞乐无一不通,极富才情,不若就让云裳姑娘也吟诗一首给殿下助助兴?”

临水轩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贵女们大多偷摸着打量褚韫的脸色,这个舞姬能出现在这,定是得了长公主的许可,但谁也摸不清殿下对她的态度,盲目开口可能会把自个搭进去。

突然被点名的云裳抬起头,正对上谢歆珠的目光,挑衅中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她移开眼神,起身行礼,“蒙殿下不弃,民女愿赋诗一首为殿下助兴。”

褚韫知道这丫头是阿霁的心上人,因此特意邀来宴会好掌掌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铁树开了花。

容色出众自是不必多说,单就这份体面坦然就十分得她的欢心,作的诗如何倒在其次了,她温和道:“云姑娘有这份心就很好了。”

云裳颔首沉吟片刻,笑道:“半亩方塘贮月柔,藕丝犹系旧时舟。红衣褪尽香偏冷,一寸冰心在玉瓯。”

“好个‘藕丝犹系旧时舟’!”长公主抚掌称赞,“短短数句灵气逼人,倒让本宫想起年幼时随先帝南巡所见之景,甚好。”

谢歆珠本想让云裳当众出丑,自惭形秽,结果反倒叫她得了长公主的青眼,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诗词的好坏她品不出来,长公主的夸赞她自然也是不敢顶撞的,只能暂且作罢。

褚韫微微坐直身子,“莲也赏了,诗也作了,本宫也就不拘着你们了,省得日后嫌本宫的宴会无趣,都不肯来了。”

众人笑道不敢,拜礼后起身到外头闲逛去了。

刚出临水轩,云裳就被谢歆珠拦住,“不过是卖弄几句诗词罢了,劝你别得意,长公主身份尊贵,岂会当真看重你一介舞姬?”

“看中与否岂是你我能决定的?谢姑娘有兴致在这为难我,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姐姐吧。”云裳不卑不亢,说完就要错身而过。

谢歆珠没想到云裳的态度那么强硬,小小舞姬越发忘记尊卑贵贱,继而嘲讽道:“你不就是觉得自己已经攀上了汝阴王才敢这么和我说话,要是没有他给你撑腰,你以为你是谁,烟花之地的贱籍女子罢了,给本姑娘提鞋都不配。”

“别以为大伙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勾搭上王爷的,说句不中听的,你不就是靠□□的吗?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王爷又能钟情你多久?”她眼神蔑视地在云裳身上扫来扫去,“有朝一日王爷厌弃了你,你就什么也不是。”

李云裳并不生气,反倒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云姑娘请留步。”褚韫身边的嬷嬷在身后唤道,肃然地看了谢歆珠一眼,打断了谢歆珠的剑拔弩张,“请随奴婢来。”

云裳随嬷嬷绕过几道屏风与垂地纱帐入了内室,室内盈着缕缕檀香,褚韫神色柔和地端坐于上首,恍惚竟似古画里的美人,“赐座。”

侍女很快上了一壶茶,褚韫给自己的茶盏也添满,“喝口茶,不必拘束,阿霁这孩子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喜欢你,本宫就喜欢你。”

“民女不敢攀附王爷。”云裳轻轻啜了口茶,入口清香,是上等的佳茗。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知道本宫召你入内不只是为了阿霁。”褚韫顿了顿,开门见山道:“你今日送的礼本宫看了,那枚玉佩出自齐老之手,如何会在你那?”

齐老是指已故的书画雕刻大家齐宣,他出身翰墨之家,虽算不上煊赫,可上至先帝、下至百官都对其技艺颇为推崇,褚韫也不例外,但最令她在意的是,李廷的发妻,也是她的旧交齐宛白就是齐宣的小女儿。

十年前李家出事的时候,褚韫正游至南郡,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西京已变了天,权势滔天的太尉被灭了门,无一人幸存。

褚韫尚在出神,就听眼前的女子温声解释道:“这是我娘亲给我的,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但也算民女最珍视之物,还望殿下不嫌弃。”

“你娘亲?”褚韫突然坐直身子,屏退侍婢后将手里的茶盏落回桌上,细细端详女子片刻后惊道:“你娘亲可姓齐?”

云裳沉默片刻,她不确定这步棋走得对不对,万一错了就是万丈深渊,因此语气有点发颤:“是。”

她缓声补充道:“民女李沅芷见过长公主殿下。”

“你是阿芷?”褚韫不由自主地起身,下到面前亲手将她扶起,“快起来,这么多年你受苦了,阿霁这孩子必定也是知道的,怎么也不同本宫说一声......”

话刚出口,她就笑了笑,似在笑自己糊涂,“这事的确得谨慎些,若让有心人知道了,只怕是滔天之祸。”

云裳颔首,“云裳铤而走险,一是因为王爷说殿下您是可以亲近信任之人,二是因为娘亲也将殿下视作闺中密友,若是殿下要抓我我也认了。”

“莫要多想。”她拉过云裳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放心,李廷是什么人本宫心中有数,此事尚有未明之处,若你需要本宫相助尽管开口。”

“云裳先谢过殿下,能得王爷相帮已是万幸,怎好再劳烦殿下。”云裳真心实意道。

褚韫本就对其颇有好感,此时见她落落大方、宠辱不惊心中更添了几分喜欢,“日后本宫会在西京久住,长公主府离汝阴王府不算远,你若得空便常来找本宫说说话,省得本宫寂寞。”

云裳刚应下,就听外头传来声音,褚韫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

“姑姑与这小丫头相处得倒是颇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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