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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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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最后两节的时候,云裳因为着急没有踩稳,上身失去平衡,她下意识去抓侧边的竹竿却没有抓到,好在褚霁的另一只手已虚托在她腰后三寸处,掌心微微发热,隔着薄薄的裙裳传来有些烫人的热度。

“多谢......”云裳有意忽略两人之间拉近的距离,这揽腰的动作他做得熟稔,上回在林中万箭齐发时他也是这般护着她。

“旁人饮酒是酒壮怂人胆,你怎么反倒怯了。”褚霁低低笑出声。

云裳不理他的打趣,绣鞋安稳踩到地面后翩然转身,裙摆扫过男子的皂靴,“王爷如今变得越发爱贫嘴了,不如说说这深更半夜的去查什么事了?”

褚霁正色,“苏婉晴已经交代,此事的确是贺冕主谋,不过那日你们一路更换的马车和落脚处,都离不开平龙使的暗中相助,也就是说康化与苏家早有勾结。”

云裳颔首,这在她意料之中,贺家本事再大,那也是在南郡,怎会在西京如此游刃有余,说背后无人她是不信的。

“苏婉晴入狱,苏家人寝食难安,当日就求到了右相府。”褚霁声音淡淡,听不出对苏家或是康化有什么旁的情绪,“康化担心自己动作太大引起怀疑,遂闭门谢客,苏家只能动用先太后那边的关系,意图将人从牢里捞出来。”

云裳接道,“先太后的面子自然是有人给的,我猜苏婉晴出狱后就和贺冕搭上了线?”

“的确是和他搭上线,不过不是她去找贺冕,而是贺冕在深夜寻到了苏府,杀了苏婉晴。黑甲卫一路跟随,掌握了他的落脚点。”

“不管苏婉晴交不交待,贺冕主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有何必要自爆行踪?”云裳不解,贺冕虽败坏但也不是个无脑的傻蛋。

“因为苏婉晴把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这点事瞒不过康化的耳目,康化自然会将此事告知贺冕,以贺冕冲动易怒的性子,绝不可能放过苏婉晴。”褚霁循循善诱,像是在有意引着她理清事情真相,“贺冕也心知肚明,康化将这事告诉他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要让他除掉苏婉晴。”

康化知道苏府周边定然已布满黑甲卫,贺冕只要出现,要么被抓要么被跟踪,无论是哪种,贺冕都处境艰难,只有完全依靠康化才能换得一线生机。

而苏婉晴绝不可能在贺冕手里活下来,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轻而易举地除掉了一个隐患,又把另一个走投无路之人牢牢抓在手里,为他所用。

如果说褚霁是恶狼,那康化就是一只老狐狸,纵横官场数十年,权谋之术不过信手拈来,谈笑间就落了旁人人生的棋子。

“康化是个不容小觑的敌手……”云裳表情凝重,她的确没有把握能在康化的手里落到好处。

褚霁皱眉,“李云裳,你不是一个人,听懂了吗?”

云裳垂着眉眼,没看他,兀自出神,还没到康化面前,她就已经心生退意了吗?如果连她都不敢,那李家的冤又有谁能伸?枉死的百口人又有谁会记得?

褚霁上前一步,右手轻拽她的手腕,将其揽入怀中,两人身体紧贴,男人的呼吸落在她的颊侧耳畔:“李云裳,你最好早点习惯你身边有本王,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你一个人去扛。本王把决策权交给你,是尊重你,不是让你以为背后无人。”

云裳不过是稍微有些迷茫,倒不至于打退堂鼓,只是被褚霁这么突然一抱,也有些不自在,手抵在他的前胸微微用力,白皙的皮肤一下子泛起淡粉,“我知道,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回头。”

褚霁隐蔽地吸了口气,摁住她的手,沉声:“李云裳.......”

可他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也没做,对这只小狐狸,他妥协得彻彻底底,生怕什么逾越之举就吓走了她。

“王爷,云裳如今身份虽贱,但也绝不会做你见不得光的外室,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她要的是三媒六聘的王妃之位,只是靠着一时的心动遮遮掩掩的宠爱,她才不稀罕。

褚霁似笑了,他打量她的眼神总是带着让人无处遁形的穿透力,那点小心思在他眼里浅显得很,他根本不着急跳入她的圈套。

“若不是你要报仇,本王明日就能迎你入府,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气本王?”褚霁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朵:“再给你一次机会,其实当本王的王妃和报仇并不冲突。”

“不了,爹娘洗脱冤屈、大仇得报后才能安心地看着我嫁人。”云裳还是毫不犹豫。

该说的都说了,这丫头还是像个小乌龟,躲进她的壳里,不肯出来。

有的时候,女人的心思的确难以揣测,特别是关心则乱,他再老奸巨猾都没用,多进一步怕吓走人,退后一步又担心人跑了。

云裳弯了弯唇,眉眼微挑:“既然暂时与王爷无甚关系,还请王爷放开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她很清楚,人的心,一旦想要什么,就会渴望,得不到的越想要,不管是谁,无法轻易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此时正值合欢花开的时节,在树冠的顶端,铺开花丛。

远看是绿树上一层花云,宛如巨大的鸟栖息在上头,粉色的花瓣轻盈而娇俏。

树上的雀儿不知怎的忽地惊得扑棱飞起,惊落几片花瓣落在女子如云的发鬓。

褚霁伸手去拾,碰到发丝的那瞬间,云裳的气息明显乱了。

他没有笑,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在笑,她好奇地抬起头,入目的是他捏在指尖的花瓣,“你院子里落了这样多的合欢花,明日让杂役司来拣点花瓣晒干给你做个软枕,省得你入夜还不睡,跑到屋顶上喝酒。”

夜色浸透院落,褚霁收回的手在袍摆上蹭了蹭,“早些就寝,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贺冕应该很快就会动手,本王会派人在你四周暗中看护,你也要多加小心。”

他来时突然,走的时候也很干脆,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是淡淡的龙涎香。

李云裳望着他背影,手里捏着他走前递来的请帖,是端肃长公主的观莲宴,她原以为是他私自做主邀请,没想到打开一看,落款的却是长公主本人。

端肃长公主褚韫,写得一手极秀丽的簪花小楷,言辞切切,半分贵人的架子也无,看起来倒像是对她颇为好奇的模样。

云裳记得曾听褚瑶说起过一次,长公主待褚霁极好,犹如亲子,因此褚霁对其也颇为敬重,今夜亲手将这请柬给她,便是起了带她去见亲近长辈的心思。

这观莲宴云裳是一定会去的,不是因着褚霁的面子,而是因为娘亲与端肃长公主有故,虽算不上闺中密友,但也是交情匪浅,这一面,也许能够让她知道更多的消息,她相信褚霁主要的目的也是这个。

*

观莲宴的主场在荣景山园东南角的千莲池,晨雾未散时已浮着些翡翠色。

池中莲叶接天处,几茎粉荷将开未开,尖上缀着胭脂色,倒比那全绽的更有几分矜贵气。

京中的贵女命妇们立在藕香榭的槛窗前,手里执着绢帕悄悄细语,眼见东南角太湖石后转出两艘彩舫。

头船撑篙的船夫戴着斗笠,青篙点破水面时,惊起几只蓝羽翠鸟,快速向岸边掠去。

水榭西侧是芦雪苑,正殿里头是十二张围作莲瓣状的湘竹榻,当中搁着一条莲花状的青玉矮几,上头摆着岭南快马送来的冰镇荔枝。

侍女们捧着霁红釉冰裂纹盘,盘上码着透如琥珀的藕粉桂花冻,菱角形的模子还沾着新荷叶的露水,鲜艳的裙裾扫过不染纤尘的地砖,在席间轻盈穿梭。

水榭阴凉处摆着三尺高的珐琅冰鉴,鎏金蟠螭纹里渗出丝丝缕缕飘忽不定的白气,鉴内镇着青州快马送来的沙瓤西瓜,听说最是清甜可口。

东侧的湘竹榻忽起了阵笑声,原来是几位贵女围看荷叶托着的酥山。牛乳凝脂堆作小山状,上头淋着蜂糖熬的果酱,四周插着新摘的薄荷叶。最妙是底座垫着整片带露的荷叶,绿云托雪似的,经风一吹,薄荷叶尖儿簌簌扫过酥山,倒比那庸常不过的金匙银箸更添意趣。

院子外侧亦是喧笑阵阵,原是几位贵妇在池边漫步。

细长的青石板雕着莲花纹饰浮在水面,行人的动静声响惊动了池里的游鱼,涟漪慢悠悠地荡开,正好撞碎湖心那朵并蒂莲的倒影。

“长公主仪驾到!”

荣景山园的东南角忽起三声云板,惊得无论何处的贵人都纷纷噤了声,端正肃穆地跪倒在地。

两列提炉宫娥自屏山后转出,精巧的香炉里焚着龙脑香,青烟丝丝游走,将仪队衬得如同走在天宫般。

八人抬的紫檀步辇转过影壁时,辇顶垂落的珍珠璎珞在耀眼的日光间晃荡,帘上绣的八团鸾凤映得满园花色都黯了三分。

宾客们早已俯首跪迎,满园的寂静里独闻得步辇行进的沙沙声,无人敢抬头亦无人敢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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