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轻舟躺在地上，看着蓝天，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卜卦了，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所有的未来对于来说就是可怕的未知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输了。
他又想到了那日，他练完功，却不小心听到师父正和师妹在吵架，他正要上前制止师妹时，却被师妹说的话停住了脚。
“师父，这掌门之位本该是师兄的，我不要。”
“宁儿，你自幼随我习卦，你看看这卦象，可有看出什么？”
“师父，这是……”彼时的师妹还年轻，还没有修炼到现在荣辱不惊的地步，她快步上前，扶着师父，“还请师父明示这卦求的是什么？”
“求的是我天机阁的未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毫无生机的卦象？师父可是起错了卦？”
师父一脸颓唐：“我算了九九八十一次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宁儿，天机阁这是真正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师父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你了。”
“可是师兄……”
“不要提他了，师父做错了很多事情，宁儿，这些错误师父不能告诉你，师父能告诉你的是，师父为天机阁谋求了一道生机，只有一道，唯有将天机阁交到你的手上，师父才能安心。”
“可是师父，你不是说过吗？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既然是逆天而行，卜算出好的结果也罢，不好的结果也罢，只要顺应本心，定能逢凶化吉。”花姑只是退却，自从师父身体不好后，一直是大师兄代师傅处理宗门事物，所有人都认为下一任掌门是大师兄，如果自己接下这个位置，大师兄该如何在宗门自处？
“可是这次不一样。”
师父掀起自己宽大的衣袖，衣袖里，是伤痕累累的胳膊，那是师父用血算出来的结果，九九八十一次，九九八十一刀。
“宁儿，师父也是没有办法了。师父知你师兄不易，可是师父也是天机阁的掌门。没有了掌门之位，你师兄依旧是天机阁大师兄，可是如若这劫真应在你师兄身上，那我天机阁上下这么多条命，可该怎么办呢？”
“师父，我要想一想。”
“你好好想一想吧，也不用担心你大师兄，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自会有其他安排。”
他想，师妹果真是妇人之仁，还要想一想，如若他是师妹，早就一刀杀了他了事了，就不会给他机会了。
那个时候，他做了什么？他依旧勤勤恳恳地做着自己的大师兄，尊敬师长，照顾师弟师妹，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心里的怒火烧得越来越旺。
他依旧帮师父处理着不能见光的事情，在某一个应该是他被安排的夜晚，他死死勒住师父的脖子，看着师父在他眼前挣扎，直至咽气。
他不是没有更温和的方式，轮到动手时，他突然发现只有这种方式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却这么对我，你可真是个好师父啊。”
“师父，弟子送您最后一程，下辈子投个畜生道，做个畜生吧。”
想到这儿，万轻舟用尽所有的力气抬起自己的手，不，他绝不认输，他好不容易来到现在的位置，凭什么要他认输呢？
他要为自己卜上最后一卦。
“师父，我回来了。”诸晨见万轻舟躺在地上，连忙上前想要扶起他，却被万轻舟推开。
“我让你带回来的人呢？”
“弟子无能，没有带回花林。”
“废物！”万轻舟脸色难看，“一个小孩儿都抓不回来，你是干什么吃的！”
“师父。”诸晨撕开自己的衣服为自己辩解，“师叔为了花林能够脱身，自尽了。”
胸口的皮肤被炸得稀烂，皮肤和衣服粘在一起，撕下来的衣服上沾满了血和肉。
“那花林呢！”万轻舟的眼里根本没有看到诸晨的伤口，他满心满意只听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花姑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妙啊。
看吧，师父，你想要托付的这个人是个短命的，现在只要把花林掐在手里，他一定能成功荡平南海，这样天机阁注定在修真界独树一帜，这都是他的功劳，都是他的功劳！
“她啊，我没抓住。”诸晨淡淡地说。
“废物！”万轻舟想要教训自己的徒弟，可是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无能地躺在地上发怒。
“是我废物还是师父废物？”诸晨走到万轻舟跟前，“师父是不是应该看看形势再说话呢？”
“你什么意思？”
“师父说我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我回去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话，我都不知道师父竟然瞒着我这么多事情呢？”
“不是说我才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吗？”
“不是说会将天机阁交给我吗？”
“不是说让我这些事情都是为了锻炼我吗？”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这些脏活累活见不得光的活都是我干？为什么师妹什么都不用做久可以坐享其成？”
诸晨一步步逼近。
被花姑炸伤后，他第一时间也是回天机阁，想要把事情都报告给师父，请师父定夺下一步该怎么做。
结果呢，等待他的是什么？
竟然是师妹已经应师父的要求当上了代掌门。
那他是什么？
“你想做什么？”
万轻舟等不到回答了，但是他也不需要答案了，看着胸口插进去的匕首，万轻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师父，您看，您连起身都做不到了，这掌门的位置就交给我做怎么样？”
“你……”鲜血从万轻舟的口鼻渗出，这刀上还沾了毒，他的好徒弟这是一定要他的命，这是多么熟悉的情节啊。
哈，因果报应！他想要交代给徒弟知道他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情，要告诉他花林为何这般重要，要告诉他以后该怎么做，话到嘴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字。
“蠢！”
万轻舟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个字，血不断从嘴里喷涌而出，最终断了气。
“师父，如果我是蠢，那死在我手里的你呢？”诸晨拔出匕首，从万轻舟手上拔下属于掌门的扳指，戴在自己手上，终于笑了出来。
风平浪静的大海又开始剧烈的震动，海浪一阵高过一阵，巨大的海浪拍打在沙滩上，溅起一阵阵水花，还没等海浪退去，新的浪花又已经卷来。海水淹没了沙滩，淹没了礁石，淹没了一切它所能淹没的东西。
初一早在大海震动之时就已经离开了海面，现在和李予小胖一起站在空中，看着面目又一次大变的大海。
唯一的安慰是，介于这里一直被划成禁地，并没有普通人在这里居住，大海虽然波涛汹涌，但暂时并没有人员受到伤害。
“初一，你看！”小胖指着海水中央，海面上，一个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漩涡就像是填不满的大窟窿，海水开始飞快往后退去，只留下大片大片的沙滩。
“有妖气！”
初一手里的长风也感受到了这股浓烈的妖气，它兴奋地在初一手里问问颤动。
大海里，成群结队的虎蛟出现了，它们排着队，发出高昂的叫声，一头接一头的扎到漩涡之中，漩涡里的海水冒出猩红的血水，又在漩涡中消失不见。
很快，虎蛟群就消失了，而漩涡依旧在旋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初一觉得这漩涡正在盯着自己，像是在渴求着修士的鲜血。
“小心！”初一出声示警，接着一剑就斩断了漩涡之中伸出来的触手。
触手吃痛收了回去，下一秒，无数根触手从漩涡之中冲出，直冲初一而来。
“初一，救我。”海里冒出来的出触手越来越多，这触手就像是会不断再生一般，哪怕是被初一斩断了一次又一次，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触手向外掠食。
小胖手里拿着初一塞给他的短剑，他砍断触角的速根本敌不过上触手再生的速度。
初一摊开手，长风化作一道流光钻入海底，砰的一声，海水炸裂，漩涡消失，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触手整顺着巨坑往外爬。
“你要做什么？”李予拉着初一的衣袖，“初一，这里面有一些古怪，你……”
“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你疯了吗！”李予真的是看不懂眼前的人，或者说他从来都看不懂任何人，“你都不知道那个深不可测的洞穴里的东西是什么？你就敢往里闯？你不要命了！”
“不，我的命非常重要。”长风从海底飞了回来，回到了初一手里，握着长风，初一深吸一口气，“我下山时，师父曾说，打不过就要跑，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那你还要去？李予的话问不出口。
她当然要去。
她曾经问过师父，修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成仙得道吗？
师父说，剑修，以剑为本，剑是什么？剑是荡平天下不平的利器，修行是为了成仙得道，修剑更是为了斩妖除魔，维护世间安宁。
所以，碰上妖，她当然要去，这是她身为剑修的职责。
更重要的是，她身上的鱼骨正在微微发烫，那个洞里，绝对有她想要的东西。
“看好小胖！”说完，初一提剑，流星一般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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