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海神最忠诚的仆人，但是做的事情可不像是仆人该做的。”
“狗屁海神，她抛弃了大海，抛弃了所有子民，她根本就不够格当海神，她不配，她的继承人也不配！”
人鱼恶狠狠地盯着初一，凭什么，凭什么海神想走就走，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凭什么在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的时候，又凭空出现了一个继承了海神之力的人，还是个人类，这简直是对海族赤裸裸的被判。
“所以，这就是你霸占海神遗物的理由？”
李予将宝石递给初一，蓝色的宝石刚一接触到初一的手，就化作一滴水，融入了初一的手心。
人鱼血带来的疼痛消失，初一感受到了来自鱼刺蓬勃的生命力，海水在她身边荡漾，她甚至能感觉到围着她打转的海水现在是快乐的。
“我没有霸占过海神的遗物，这本就是我的！”
“你说这是海神的遗物？”
初一的声音和人鱼的声音一起响起，李予只是看了看初一：“是的，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海神留下的一滴泪。”
初一看着李予，她对李予的真实身份有些好奇，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海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李予摇摇头：“我并没有见过海神。”
这话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初一只当是李予不愿意讲，她对于别人不愿意讲述的事情从不要求，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那你知道这里还有哪些是海神留下来的东西吗？”
李予无视躺在地上哀嚎的人鱼，围着宫殿搜罗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初一对这座宫殿也很有兴趣，这里会是她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吗？这里会留着母亲留下的痕迹吗？可惜，人鱼好像并没有好好照顾过这座宫殿，宫殿里石块堆积，翻开石头，灰尘伴随着海水沉浮，海水都变得浑浊。
整座宫殿里最干净的就属人鱼刚刚躺过的王座。
看着初一走向王座，人鱼顾不得自己撕裂的尾巴，奋力朝着王座爬过去：“不可以，这是我的，这是我的！”
人鱼抱着王座，凌乱的头发贴在脸上，就像是诡异生长的海草。
“这是我的王座，谁也拿不走，谁也拿不走。”
说着说着，人鱼又笑了起来。
“如果海神陛下回来，她看到我把王座保护地这么好，她肯定会高兴的，她肯定会高兴的。”说着说着，他又脸色突变，恶狠狠地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她抛弃了我，她抛弃了我！她怎么可以抛弃我，她一定会有报应的，一定会的……”剧烈的动作扯到了人鱼的伤口，大量的血从人鱼的胸口，从人鱼的尾巴往外淌，人鱼的眼前开始一片模糊，他仿佛看到了他的小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只小小的人鱼，自由自在生活在大海里。
和其他所有人鱼一样，他的梦想是去服侍海神陛下，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可是他就是知道，海神陛下威武强大，无所不能。
幸运的是，他的梦想很快就实现了，他被选中了进入海神宫殿。
他见到了海神陛下。
和他想象中不一样的事，海神陛下竟然是位女性，她温柔美丽，对所有的人都是和蔼可亲。但是和他想象中一样的事，海神陛下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对待所有想要侵犯海域的人修也好，妖也好，魔也好，都逃不过陛下的手掌心。
人鱼碰到过其他妖族，他们都很羡慕大海里的生活，拥有强大的保护者，没有争斗，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为了资源汲汲营取。
可是，他没有想象到，海神有一天会离开！
不过是一个剑修，就勾走了她的心，也勾走了她的人。
她因为一个剑修离开了大海，大海失去了原来的秩序变得混乱不堪，还引来了修士的觊觎，人鱼一族没有了海神四分五裂自相残杀，而她最后留下的只有一滴眼泪。
人鱼一族在她看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以他生气，他偷走了海神的眼泪，住进了海神的宫殿，假装自己就是新的海神。
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没有人鱼愿意服从他的统治，那就都杀了吧，可惜了。
他赶走了所有留在宫殿里的人鱼，赶走了所有想要依靠这座宫殿获得庇护的水妖，他记不清自己已经这样生活了多久了。
一开始，他想，要是陛下回来，他就原谅陛下，接着做陛下最忠诚的狗。
接着，他想，陛下不会回来了，一切都是虚妄。
接着，他又想，他真是个懦夫，他应该杀到岸上，找到那个抛弃他的陛下，质问她，谴责她，可是他不敢，他害怕。陛下在离开大海之时，就传下诏令，所有妖族回归深海，不可以靠近海岸。那些妖比他的胆子还小！他们都躲到了大海的最深处，像个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小偷一样，偷偷地生活着。
看吧，这就是报应。
他以为海神过得很好，可是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这个女修来到大海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来自海神的召唤。
他以为是他的陛下回来了。
可是那并不是陛下的味道，那是属于陌生人的味道。
陛下没了，人鱼笑着笑着，他又愤怒了。
那个剑修，一定是那个剑修负了她！
他怎么敢！
“他不是这样的人。”李予轻声说。
“没关系，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海神又回来了。”人鱼低声笑着，“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吧。”
李予一把拉过初一，飞快后退，人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流血，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周边的海水开始咕噜噜冒着泡泡。
人鱼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喷涌而出，它卷起地上的石头，卷起地上的海草，卷起能卷起的一切，它冲破了宫殿的屋顶，冲破了宫殿的墙壁，将所有的障碍全部冲破。
“这是什么？”初一被李予抱在怀里，她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咆哮的海，还有不停撞击过来的石头发出的砰砰声。
“他死了。”
这是人鱼的选择，在他又一次遇见了海神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要把这个还未长成的继承人彻底留在大海才好。
海神只能属于大海。
只要海神回到大海，他的大海一定会回到过去的模样。
他会和朋友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在海洋里畅游，他的灵魂终于能得到安息了。
“他是不是疯了！”初一费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海水像是认识她一般，将冲到她身边的石头卷走。
“确实是个疯子。”
李予想，他应该早一点想到的，任谁在黑暗中生活这么久，不疯也傻了。
风暴终于平息了，宫殿完全崩塌了，一堆石头摞在一起，确实像一个结结实实的坟墓，人鱼看到这座坟墓应该会非常欣慰，是他想象中坟墓的样子。
可惜的是他的打算并没有实现，李予护着初一和小胖，他们并没有埋在宫殿，依旧好好站在海底。
宫殿变成了废墟，周围的小鱼儿被惊动了，它们围着初一打着圈圈，亲吻着初一的手。
初一推开李予护着她的胳膊，她跟着小鱼一起转了几个圈儿，然后摸摸带头小鱼的头，小鱼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滑溜溜的触感蹭地她手心痒痒的。
“你们是在欢迎我吗？”
小鱼像是听明白了她的话，点点头回应。
“谢谢，虽然我不了解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想她离开大海肯定是有原因的，她肯定不是故意抛下你们的。”初一根本不相信人鱼嘴里的海神为了剑修抛弃大海的鬼话，按照父亲的说法，母亲最后是葬身在了南海，可是为什么人鱼会不知道这个呢？
“去吧，带着你的朋友们去更深的海域生活吧。”
“可能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吸收了海神的眼泪后，鱼刺从她的手指头开始向外生长，顺着胳膊，已经和肩胛骨连接到了一起，一根长长的骨头上上耸立着一排骨刺，骨刺扎进了初一的骨头里，从初一的身体里汲取着营养。
现在，初一知道自己已经和鱼骨密不可分了，它已经和自己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应该过不了多久，这跟骨头就能和我长得一般长了吧。”
那个时候，可能就是所有事情水落石出之时。
初一看着李予，脸上一如既往挂着轻松的笑：“走吧，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她能感受到，在这片大海的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她。
“初一。”李予站在离初一不远的地方，他想要走进几步，又害怕离初一太近，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对不起，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李予看着初一手里的剑，哪怕就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威胁，初一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剑，那这把剑究竟在防着什么，显而易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