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世界的床哪有自家的香,廖淮璟抱着被子睡得正好。林宇舟不急不缓的声音从他脑海里传来,比闹钟还管用,毕竟不能屏蔽:“醒醒啦,有生意!”
“哦,”廖淮璟含混应,“让我再睡会儿。”
林宇舟倒也不急,见这人半天还不清醒,就找各种各样的问题来问他。
“今天星期几啦?”
廖淮璟翻了个身,用手将枕头揉揉松,躺下去继续睡:“你不是系统吗!自己看!”
“大影后塌房啦,要我给你调出来八卦下不?”
林宇舟叽叽喳喳,廖淮璟烦不胜烦,但对于八卦,他是尊重的:“你先调出来放着吧,我醒了再看。”
“可近日来,你这个时空发生了不少事情,再不起来,恐怕新闻要变旧闻了!”林宇舟继续循循善诱。他就不信,这样还起不来。
廖淮璟心不甘情不愿,惫懒睁开眼皮。嘴里嘟囔:“哎呀你真烦,都说了,等我醒来再看!”这倦懒的语气,责备之意浅显,更多的像是撒娇。
林宇舟轻笑:“醒了!不过你近日来撒娇技能越发娴熟了!”
廖淮璟起都懒得起来,能和自己的床多亲密一会儿是一会儿。他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什么鬼!你就这样传送吧,我不想起来!”
经过这么几次,廖淮璟摸清楚了。这系统虽然在规则体系上不靠谱了点,但传送还是及其靠谱的,至少不会让人痛不欲生苦不堪言。不论在传送之前是什么样的姿势,在做什么,他总能准确无误把你送到该去的目的地。
传送之前,廖淮璟随意问了嘴:“现在几点了?”
林宇舟看了看外面将黑未黑的天,道:“晚上七点。传送开始。”
他觉得差不多了,便睁开了眼睛。接着,他就彻底Shock!
是的,过来前他是躺着的,过来后依然是躺着的!环境没变一心半点,外面的天将黑未黑,上面挂着几颗早出的星。
廖淮璟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坐了起来甩了甩脑袋。他掀开被子走到阳台上,从二十层俯瞰华灯初上的闹市。
他家所在的小区附近有一幢足有百来曾高的大楼,也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每当夜里,群星闪烁映衬着五光十色,会很好看。
廖淮璟的房子选得很棒,白天采光很好,晚上夜景同样当仁不让。
可现在,他看着华灯初上,满目繁华,听着公交车路过十字路口转弯时的语音提醒,还有传来的阵阵食物香,有了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林宇舟,是不是系统出BUG了?不是说传送吗!”廖淮璟手肘抵着围栏,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托腮问林宇舟。
别说,这下连强大的系统大大也卡机了:“已经传送了。”林宇舟回答他。
“可环境没变啊,”似乎怕林宇舟不相信,他指着正对着他阳台的大楼道,“喏!那个,是我们城市的地标建筑,我不会不认得。”
“哎!”林宇舟叹了口气,“别说环境没变了。你现在照照镜子,会有更大的惊喜!”
廖淮璟依言迷迷瞪瞪走到洗手间照镜子,然后,爆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大声的叫:“我靠!这是什么情况?!”
他用手戳着那面镜子,语调扭曲不可置信:“不是!你告诉我穿了!这明明还是我本人啊!这是惊吓吧!”
廖淮璟鬼吼鬼叫,无暇顾及细节,林宇舟却看见一点诡异的头发在镜面上扭来扭去。他说:“你别戳了,镜子里有东西!”
对这种东西,廖淮璟从小神经过敏,下意识用手捂住眼睛:“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要碎掉了。
见他吓成这个样子,林宇舟也不好和他说自己方才看到的东西,只好道:“没事,兴许我看错了。”
人在很多时候,更容易接受他们想接受的主观事实而不是客观事实。听林宇舟说看错了,廖淮璟松了口气,他连忙把灯关灭了。慌慌张张正要出门,从他身后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呼吸。
他整个人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林宇舟!刚刚是不是你喘气!?”
林宇舟苦笑:“我也想啊!可我是系统,你哪次见过我喘气!”见廖淮璟怕成这样,他本来是想暗中调查一下。如若是BUG,就报告给主系统,赶紧回头是岸。可方才那阵呼吸,还是让廖淮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
周围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洗手间也就这么一点空间,再加林宇舟方才说镜子里有东西,这让廖淮璟整个人崩溃了:“你!你别吓我。我我最怕这种东西了!”他两眼泪汪汪,声音带着哭腔。
他正要夺门而逃,不小心手摸到了原本是镜子的地方。不是玻璃的冷硬,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思华,它们细而软。兴许是廖淮璟的手指在上面停留太久,那一方绵密开始蠕动起来,一丝一丝攀爬、缠绕上他的手指。
“林……林宇舟!你说的没错!镜子里……镜子里真的有东西!”廖淮璟轻声细语和林宇舟说。他想叫,想喊,但又怕惊动了这些东西,从而死无葬身之地。
“喏!别怕,我在这里。你先把灯打开。黑灯瞎火的,对方行动自如,你就不一样。”林宇舟冷静安慰他。
这回廖淮璟比哪一次都听话,他用那只还自由的手,小心翼翼去摸开关。由于是与自己家里一模一样的布局,很快就开了灯。
他家的洗手台和梳妆台是一体的。漱口盆上面有几个放小东西的架子,接着就是一面长而大的镜子,镜子上还配有一盏梳妆灯。
此时在暖白灯光的晕染下,整面镜子被一大团头发包裹的严实。它们蠕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还在不停朝周围探索。
一张及其美貌的女人脸,镶嵌在镜子的正中间,咧着红艳艳的嘴,对着廖淮璟微笑。四面八方的头发,从这张人脸的上下左右延伸开去。这东西还忙里偷闲,下巴下方的头发,分出去一丝,正缠在他指尖。
“啊!”廖淮璟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鬼叫。还没来得及直接晕了了事,对他而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张人脸上,嫣红如刚喝过血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一种极细极尖的生音,像是将声带收缩了几十几百倍后的那种女生:“你!你不是他!不是他!”
说着,头发如疯了一样朝着廖淮璟包抄过来,那东西嘴里还不停的叫:“你!你不是他!不是他!”原本美得过分的脸也开始一皱一缩扭曲起来。
“我靠!”林宇舟大叫,“别愣着了!这东西疯了!”
林宇舟一语惊醒梦中人。廖淮璟右手缠着那丝头发行动不便,他吓得很了,直接一拽一扯,一种极致的拉扯感之后。随着一阵尖细的叫声,廖淮璟感觉手下一松,连灯也顾不上关,夺门而逃。
死里逃生的廖淮璟一出门就三下五除二把缠在手上的余孽甩了个干净。那些头发落地瞬间,从洗手间里又传来尖细的说话声:“我记住你了!你等着!”这回,说完话后,那东西还开始笑,一直笑。尖细的声音弄得廖淮璟的耳膜及其不舒服。
林宇舟忍无可忍,他大叫:“别愣着啦!快回房间关门,这声音实在难听!”
是的,“曲线救班”那个任务结束之后。那个世界强化了林宇舟的五感。
以前他要刻意去感受,才能营造出和人类一样的感觉。现在他不需要刻意营造,这已经成了本能。
好处就是他在完成全部任务之前,早早体验了把做人的实在。坏处就是这种原本能直接屏蔽的声音,他得老老实实忍着!
廖淮璟仓皇逃窜进自己房间,“砰”一声把门关得严实。劫后余生的他无力地靠着门滑座道地上。,手撑着地面,眼神空洞望向前方,大口大口喘着气。
过了大概有五分钟,他才缓过来点。刚缓过来,廖淮璟就直接飞扑向床,钻进了被子,把自己蒙了个结实。
“这!这!林宇舟给我个解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啊啊啊!?”他颤颤巍巍问。
“你先出去。这样要闷坏的。”林宇舟比较关心他的身体。
“我不!”廖淮璟打死也不出去。感觉自己要喘不上气了,他小小的将被子掀开一条缝,放点空气进来,但怎么也不乐意把头伸出去。
“好吧好吧,”为了他的身体,林宇舟打算把自己这几分钟整理出的结果告诉他,“我这儿呢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没等廖淮璟接话,他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先说坏消息。这是个没有剧情的世界!”
“啊!”廖淮璟感觉自己即将驾鹤西去。
但随即又听林宇舟道:“好消息是我分析了一下。这个世界的剧情就藏在你自己身上。”
接着林宇舟就和他讲起自己的分析:“你先回答我,你最怕的是什么?”
廖淮璟又一次把被子稍微掀开些,贪婪吸了两口新鲜空气。这每一次掀被子于他而言都等于历劫——因为他无时不刻都要担心,易先开被子就对上一只死气沉沉的眼珠这类情况出现。
“这……这不就在洗手间里吗!”廖淮璟用两只手把被子撑起个帐篷的形状,好让这点少得可怜的空气稍微流动一下。
“这就对了,”林宇舟说,“你穿成了你自己。不,准确来说,是另一个时空的你自己。”
“然后呢?”廖淮璟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果然,他马上就听林宇舟道:“这个世界与你生活的世界没有不一样的。唯独,”他顿了一下道,“无时不刻会发生超自然事件。”
林宇舟嘘了口气继续说:“身处于正常世界的你怕这些东西,这个世界的你,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他当然也怕。”
“所以呢!?”手有些酸,廖淮璟把撑着的被子放下,声音闷闷地问。
“据我分析,你这次过来的使命,大概率就是搞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超自然事件。或者,想办法让你自己不怕这些东西。”
廖淮璟两手一摊,直挺挺装死。这他要怎么不怕啊!从小到大刻进骨血的东西,哪里能说不怕就不怕!
可想到自己那个虽然还不见踪影,但触手可及的对象,他还是动了两下。一瞬间,林宇舟的声音从他脑海里滑过。闲暇时,也偶尔会想,如果他真的变成了人,会是什么样子。
“好吧!”廖淮璟鼓起勇气说,“我认了!要怎么做?”
他的询问没得到答复,过了一会儿,林宇舟道:“嘘!客厅里有声音。”
廖淮璟整个人紧绷起来,他觉得这个世界过后,他的生活将永无安宁之日!
“出去看看吧,”林宇舟提意,“要不怕,就要有直面它们的勇气。”
在林宇舟费尽千辛万苦,用尽全力的劝告之下,廖淮璟终于慢悠悠磨蹭下床,慢慢走向课听。
他顺手要开灯,被林宇舟阻止了:“先别开灯,这样会打草惊蛇。你把拖鞋脱了,赤着脚过去。我告诉你它在哪儿。”
廖淮璟用此生最慢的动作,依言把拖鞋脱了。林宇舟仔细听了听,道:“在餐桌那边。”
这地方廖淮璟再熟悉不过,他以龟速靠近餐桌。走得近了,鼻子里钻进了一些香气。
廖淮璟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很多时候,他吃了饭并不会立即将碗筷收拾,这个廖淮璟,在自己的言传身教之下,估计也是保留了这种恶习。
“啊!”随着这阵大叫,林宇舟的不打草惊蛇计划华丽丽失败了。
廖淮璟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他摸到了一只干瘪苍老的手。在黑暗里,触感变得及其敏锐。那只手又瘦又小,手上的皮全是褶皱,除了皮和骨头,一点肉也没有。
那东西估计也被廖淮璟吓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来。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像是有一口痰在气管里不上不下。
那东西速度极快,几乎是廖淮璟感觉一阵风过的功夫,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已经掐在他脖子上了,并且越掐越紧。
“我是不是要死了林宇舟?”他感觉自己进的气比出的气少了,艰难地问林宇舟。
“别怕。照它。”话音落,廖淮璟手里已经多出了个小巧的手电筒。
“商城换的。”林宇舟解释。但此时廖淮璟哪里还需要他的解释,单手拨开开关就往自己面前照。
四下被手电筒衬托得越发黑暗,在这一树小小的光柱下,廖淮璟看清楚了那个来不及逃跑的东西。
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全身瘦得只剩下骨架和那一张满是褶皱的皮。皮上还有点点斑纹,两只干瘪没有一点水分的眼珠子瞪着廖淮璟,里面一点生气也无,余下的,全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