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堆破事,忙得廖淮璟不可开交,等好不容易闲下来,已经二月了。明日便是二月二,龙抬头之日。
这个世界,龙抬头那天,百姓要穿上自己最华美的衣裳,进行游街,以求来年风调雨顺。而官家子弟,除游街外,还加一个给百姓送祝福——祝福可以是口头上一句问候,也可以是拿上柴米油盐酱醋茶,去大街上分发。见到谁,发给谁,美其名曰散福泽。
一般官家,皆选择第二种,毕竟这第一种,实在没什么心意。被百姓苛责不说,还会得同行笑话。
每个官家男子,在十八岁时,是他们第一年和家中大人一起去大街上散福泽——称为开福。这日,他们要先到大街上,游行一圈,再到固定的地方散福泽——那里被称为福站。
说实话,廖淮璟已经十分着急,自他穿过来,就一直在忙,任务进度是半点没往前推。总而言之,忙得都是些对于任务而言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个也就罢了,和任务对象,也只远远对视过一眼,现在又要弄什么散福泽之类。
想让温折酒不祸害国家,现在看来只有两条路。要么将其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要么想法子让他弃恶从善,弃暗投明。虽说,求助者的身份看起来天时地利人和,但敌不过太子太奇葩。
别说他们这群小辈,就连日日去宫中早朝的黎阳,也不见得和这位太子殿下说过一句话。
“002啊!”他托腮看着窗外,一脸生无可恋,“我这任务是不是要完不成啦!”
002很没诚意道:“不会的。相信你!”
“唉!”他更郁闷了,“你看这是像能完成的样子吗!?”
“你那是太急了。”002语气认真起来,总算说了句人话。
“怎么说?”廖淮璟依然蔫蔫的,提不起兴致。
“大家没见过温折酒,他的性子如何这般,也只是传言。你又怎能判断,那些话孰真孰假?”002一语经醒梦中人,“与其在此杞人忧天,不如想个法子,和他多接触接触。人家当了太子,总不能如同以前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没看出来!002你原来这样聪明!”廖淮璟抚掌而笑。
“旁观者清罢了!”002却不甚在意。
两人随意扯了会儿,廖淮璟想起来,昨日黎书妍找人传话,让他今日过去一趟。估计对于龙抬头是有什么新点子了,正巧,他还没想好,给百姓送什么!
刚进宇文府,便和宇文尧撞个正着。那家伙看廖淮璟的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有口难言什么事,别扭着就走开了,连廖淮璟和他打招呼,也只是迅速点头敷衍了事。
廖淮璟心说奇了怪了,这姐夫怎么时常神经兮兮的。
见到黎书妍,就顺口提了这事,结果弄得黎书妍掩嘴猛咳起来。咳完,似乎又想遮掩什么,立马招呼他吃点心。
“阿煜你管他做什么?心许昨夜没睡好。”说着,捻起一块点心,递过去,“来尝尝宇文府的酥糖高,比黎府的也不差,里面还有葡萄干。”
“阿姐!”廖淮璟开始使用绝招——黎书煜惯常的撒娇模式,这招一出,在黎书妍这儿,百用百灵,多少都能套出点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了我了?快和我说说吗!”
没成想,这次确乎没什么用。黎书妍咬死不松口,信誓旦旦说,没什么事瞒着他,兴许他多心了。
廖淮璟像斗败的公鸡,彻底蔫了。黎书妍看他如此垂头丧气,好气又好笑,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嗔道:“阿姐何时瞒着你好事了?有好事肯定第一个告诉你,你个小没良心!”
“是是是!阿姐最好了。所以,好阿姐能告诉我,今日找我来,是做什么吗?”黎书煜这张脸,生得可谓祸国殃民。黎书妍有点害怕,会不会将来自家弟弟成为亡国只后!!
“阿姐让你来,自然为了散福泽的事儿。”她起身,又亲手给廖淮璟斟了一盏茶,“父亲有没有和你说,他想让你如何做?”
廖淮璟摇摇头,关于这事儿,黎阳好像确实没认真嘱咐过他什么。
“父亲也没和我详细说过,我正愁没主意呢!”
“这样也好,”黎书妍起身,从箱笼里拿出几大包看起来早已准备好的糖,“阿姐这里给你准备了些糖果点心,今年是你第一年散福泽,要给百姓留下好印象才是。”
她将这些糖用个大袋子装起来,塞给廖淮璟,道:“不要见人便分发米粮,大人要这些,孩童还不懂什么是生活,要这些作甚?这些糖果,见到孩子便给他们。”
“哇!阿姐最好了!”大概是拎着太重,他将糖放在脚边,才委屈巴巴看向黎书妍,“可是,为什么就我没有?”
黎书妍指了那包糖,故作伤心:“阿姐给你准备了六大袋,六六大顺,凑个好。有五袋是给你散福泽的,另外一袋留给你的。你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完呀!”
廖淮璟哪管她杂耍,从袋子里摸了一把糖,拨开一颗塞进嘴里便美滋滋吃起来。剩下一些就拿在手里抛着玩儿。
“还是阿姐准备的糖最甜!”廖淮璟从来不会规矩让糖慢慢融化玩,时常是将它们一颗颗嚼碎,享受那种清脆的破碎声。
“就你嘴甜!那日,散完福泽记得来找我,我们在福来九楼门口见,定要像小时候那般玩个痛快!”
“这样甚好,一言为定!”廖淮璟给黎书妍留下一大把糖,便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调侃自家姐姐没个结了婚的正形,怎么还如同小姑娘那般!
黎书妍却说,是宇文尧对自己好,没什么烦恼,自然就年轻。
被迫吃了大把狗粮的廖淮璟落荒而逃。
很快,龙抬头便到了。那日一早,廖淮璟便被自己的小斯从光怪陆离的梦里叫了起来。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把自己收拾妥当。
这个世界对龙抬头十分重视,自然连带着对第一次散福泽的官家少年要着什么样的衣裳也越发讲究。
廖淮璟今日着一袭没什么装饰的白锦袍,意欲纯洁;腰缠无瑕白玉佩锾,象征玉树临风;头上的金龙玉冠,则代表着福运和吉祥。
哪家公子到了十八岁散福泽的年纪,都要这样穿,可从未曾有穿得如廖淮璟这般风华绝代。本该有些浮夸的头饰,与他这雅正如兰的气质相得益彰。
刚上街便引来一波尖叫,回头率可算得上超高。
“哇!你看你看!那是宰相府的公子吧!”人来人往间,一群姑娘躲在人群里,见缝插针偷偷撇一眼,也不敢多看,生怕被发现。
“长得好俊啊!”
“是啊是啊!俊死了!今年是他第一年散福泽呢!”
“我可听说,他还未说亲呢!”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惹来一阵打趣。
“这样的公子,你要不起!”
随后,一群人掩着嘴笑起来,被打趣的姑娘也不恼,同自己一众姐妹一起笑:“你们也同样要不起!”
“黎公子看这里!”有个胆大的姑娘把不知从哪弄来的一朵花抛向廖淮璟。
廖淮璟赶忙伸手稳稳接下,看到这里,那姑娘笑得越发明媚。
“多谢姑娘的花!”廖淮璟也放开了,骑在拉着各类“福泽”,装饰得花里胡哨的白马上,与一众姑娘互动。
“谢什么,”有越来越多的花向他抛来,“你若觉得好看,我们这里还有很多,都送你呀!”
温折酒倚着九楼的窗看了许久。见他总接小姑娘的花有些不爽。
于是,廖淮璟就收到了一朵不知从何飞来的芍药。
别的姑娘扔得也不过是些迎春花,和一些不知名野花,这朵芍药的出现,自然十分打眼。
“黎公子,是哪家姑娘喜欢你吧,她在表达心意呢!”有个姑娘率先朝他喊话。
“是啊是啊!而且铁定是哪个大家闺秀呢!我们普通人家里可养不起这花儿,它忒娇贵了。”
“那可不!就算要养,也不是这个点开花呀!”
一群姑娘伸头踮脚,左顾右盼,励志将那名大胆的姑娘从人堆里搜罗出来。
由于这朵花十分特别,廖淮璟便当天降好运,将它找个别的地方,小心翼翼安置了。
看到这一幕,温折酒心里欢喜得不行,笑得满面桃花开,看得一旁的侍卫目瞪口呆,这人何时这样笑过!
“黎公子真好看。”一些姑娘边找边夸。
“看人家都不敢出来了!”
“是啊!可能是我长得太俊!人家被下跑了!”廖淮璟孔雀开了个屏,心血来潮,拿起一包糖洒向姑娘最急中的地方,顺道高声补充一句,“只有姑娘能捡哦!这可是我阿姐交代,给小朋友的。”
一群姑娘边嚷着黎公子偏心,边一拥而上将糖一抢而空。
那个被说害羞,不敢出来见人的“姑娘”,拿着丫鬟从楼下抢来的糖,心满意足离开。
廖淮璟的马风驰电掣路过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有几个偷偷抢了糖的男子,对他抱歉笑笑,甚至有个男子说是抢了给自己未婚妻的。
他也不生气,大声吆喝让他们等下来福站领自己散得福泽,一溜烟便路过这些人,只留下些淡淡的兰花香,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