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有些局促地站在柏面前。
他将手里的手机递给柏,柏靠坐在沙发上,姿态慵懒,伸手将手机接过。
约翰的目光在那只过分白皙修长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将视线又移到柏的脸上。
柏正在低头查看他与席宸的聊天消息,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抬起头,湛蓝的瞳孔盛放些许笑意,对他道:“做得不错。”
约翰接回手机,指尖无意识触到柏的手指,他心脏不知为何跳得“咚咚”直响……以前也不是没跟教官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柏甚至手把手地矫正过他们施放武器的姿势,可……
约翰说不清楚,总觉得柏如今对他的态度并不一样。
似乎更亲密、更信赖、更……
“下次编点别的话,你这么敷衍他,他会察觉,席宸是个敏锐的人,别让他发现端倪。”柏交代道。
约翰点头,心底却有些不安——他虽在温斯庄园值守,可身份是王室亲卫,真正该听从的人是席宸。
而如今他却在忤逆国王陛下的命令。
“阁下……”约翰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道,“陛下其实……是在关心你,我们这样做……”
柏睨他一眼,冷淡厌倦的表情立刻让约翰闭了嘴。
约翰低下头,忐忑地看着自己脚尖。
“我把整座庄园的巡视权都交到了你手里……”柏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Omega特有的细软轻甜的调子,像是在抱怨,“席宸只是想控制我,这里的人都听他的指令,只有你……我能信赖的只有你。”
约翰吞了口唾沫,微微点头。
柏看他一眼,忽然伸出一只手,半悬在空中。
约翰对这个动作愣了愣,直到看到对方示意般的动作……他有些纠结,按理说不该……可柏不耐烦地朝他蹙了下眉。
约翰忙单膝跪下,右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掌心,在柏手背轻轻落下一个礼节性的假吻。
这是社交场上的绅士或骑士对身份地位足够尊崇的Omega公子或小姐才能施行的礼节。
吻手礼一作示爱,二作忠诚。
约翰不敢作他想,只认定这是柏对他绝对忠诚的赞赏。
“我厌倦了克拉卡帕宫的生活……”柏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些许蛊惑意味,“不想再在那座令人窒息的王宫里待着,席宸不肯放我走。你得帮我,约翰。”
约翰抬头,有些犹疑地看向他。
“庄园里各处都是席宸的眼线,这是我让你把这里的人都看守起来的原因……他们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吧?”
柏几天前下达了禁止庄园内所有侍仆与外界联络的命令,激起了一些议论,但这里大多数人都对柏忠心耿耿,虽有疑虑,却没人反抗。
随后柏又要求约翰安排人手对庄园各处巡视,并禁止其他家仆在庄园里私自活动。
约翰点头:“一切都执行的很好,暂时没人忤逆您的命令。”
柏:“暂时?”
约翰沉默了片刻,不得不低声解释道:“不允许跟外界联络还好,但是不允许私自活动……”
柏要求所有家仆在完成每日的服侍任务后,只能待在自己房间,没有他的命令,连劳森也不准出门。
十天半个月还好,长此下去,家仆们也都是人,将士们在军团都还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这样做实在是……
「那就把这些人都杀了,刚好给我补充养料!」
柏脑海里那个声音冒出来。
他蹙了蹙眉,压下这个过于激进的想法,朝约翰看了一眼,注意到对方脸上始终未曾隐去的犹疑。
魔鬼改换了主意:
「这个Alpha还是有自己的心思!」
「掌控他,别让他坏你的事!」
柏垂下眼眸,将手从约翰掌心里抽出来时,用指尖轻轻搔了下对方的皮肤。
约翰触电似的,忙把手缩回去。
“怎么?”柏挑眉看他。
“阁、阁下……”约翰猜不透柏到底是什么意思。
柏笑了一声,忽然问道:“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吧?”
“我……”
约翰抬起头,迎视那双带着些许冷淡、又极具魅惑的蓝眼睛,魔鬼的力量似乎正从那双眼睛里透出来。
对约翰而言,他要的无非是更多的钱,爬到更好的位置,给自己的母亲、爷爷、妹妹们……
但柏的手忽然按在了他头顶。
约翰怔了一下,脑海一片空白,他没带帽子,军人的头发都短,只有一层硬硬的发茬,柏掌心的温度正在透过那层短短的头发贴近他。
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约翰又吞了口唾沫。
这绝不是教官以往会有的动作,不是那种夸他能力出众、任务出色时随手拍肩、在脑袋上胡乱削一巴掌的信任和亲密……柏正半垂着眼眸,静静看他,空气中莫名多出些许清甜的味道。
是Omega的……
约翰这辈子没尝过这种滋味,Omega清甜的安抚信息素环绕在他周围,只为他一个人释放。
他知道僭越,可这并非他……
柏的手从他头顶划到他下颌,轻轻勾了勾他紧绷的下巴。
约翰紧张的呼吸都屏了起来。
柏低下头,看着对方慌乱又忍不住贪恋的表情,迎上对方微微颤动的眸子,轻声说:“听我的,你会得到你最想要的。”
*
约翰从柏的房间走了出来。
他轻呼了口气,整个后背都几乎湿透了……明明柏释放的是安抚信息素,可他却像遭到了Omega致命的引诱。
那一瞬间,约翰神志不清,头脑空白地就答应了柏说的所有要求。
柏让他瞒下席宸,让他监管温斯庄园里所有人的动向,但凡有人表现出不满,就把这人抓起来,带到柏的跟前。
柏还让他找一个医生。
医生……约翰边走边思索着:阁下身体不好?先前传出好像是胃病……可为什么又要找一个Omega科的医生?
算了,阁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唯阁下的命令……
约翰脚步忽然一顿,看到正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这里是走廊,温斯庄园的管家劳森站在走廊另一端,正目光幽微地盯着他。
“你……”约翰愣了一瞬,当即蹙起眉,“没有阁下的命令,你怎么能在这儿?回去。”
按照柏的要求,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在庄园走动。
劳森冷哼一声,走过来:“我待在这座庄园里做执事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吧。”
“你……”
劳森走近他,确定对方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味道后,表情一瞬间变得冷咧:“好大的胆子,你敢觊觎染指少爷!”
约翰是个Beta,对信息素并不敏感,但可以识别常年相处的柏和温斯公爵的气息,这段时间来,柏在庄园下了太多匪夷所思的命令,劳森表面顺从,暗地里不放心地观察……
没人比他更熟悉这座庄园,劳森密切关注着柏的动向,先前柏信赖约翰,把巡视权交到这人手里的时候,他还并没有这么忧虑,毕竟是柏曾经带出来的卫官……可他没想到这人这么大胆,敢从柏身上讨要信息素!
约翰下意识否认:“这不是我……”
这怎么能是他觊觎,明明是少爷主动……
劳森:“你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他得告诉席宸,把这个心怀不轨的Alpha调走!
说罢劳森转身往通讯室走。
约翰慌了,念及自己的前程,又第一时间想到柏的命令:“阁下不准许你们跟任何人联络!”
劳森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头都没有回。
约翰走上前,企图施放阵法拦住他:“你不能……”
劳森一道凛冽的黑魔法甩过来。
约翰:“你……”
劳森目光森然地望向对方——柏是他的底线。
从来秉持着一副端庄姿态、几乎不跟任何人动手的年迈管家,一颗颗解开衣袖严丝合缝的扣子:“你以为我跟公爵大半辈子,只学会了做管家吗?”
*
陈挂掉了跟席宸的电话。
“隐秘之匙……”
他嘴里念叨着这个名词,无奈叹了一声。
席宸真是疯了……陈挠着头无比抓马地想:跟柏闹归闹,怎么会想到让自己潜进温斯庄园偷东西?
这主意实在有些下作,陈起初不答应,但席宸在电话里死皮赖脸地求他。
陈听出席宸的声音有些不大舒服,语气里充满了莫名的不安,陈看着席宸长大,知道这家伙在某些事情上固执得要命。
他被求的没办法,尽管觉得席宸小题大做——跟自己的Omega吵两句嘴,对方闹着要分手,道个歉、哄哄不就好了……柏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
怎么可能拿着隐秘之匙离开,用这种大动干戈的方式跟席宸置气。
叹了一声,陈摇摇头,感叹自己牛马命苦。
他并不知道席宸在挂断电话后,因噬心誓强烈的疼痛与撕扯,差点从书房的办公桌上滚下去。
陈离温斯庄园不远,在收到连环杀人案的线索后,他刚好在金彬区调查,此刻就在距离温斯庄园不到十几分钟车程的地方。
走一趟就走一趟吧。
……
陈很快抵达了温斯庄园。
席宸给过他一个庄园阵法的口令——温斯庄园的阵法在温斯公爵去世后,由席宸亲自修缮重启,为避免阵法迎接客人时反复重启,值得信赖的人会得到出入阵法的口令。
陈不声不响潜进庄园,按席宸所说,隐秘之匙大概收在柏的卧室,当初席宸跟柏一并清点庄园内的贵重财物时,柏并没有避讳过他。
“人家对你掏心掏肺,你让我来这里偷东西……”
陈从窗户里跳进卧室时嘀咕了一声,忍不住想,被柏发现该怎么办?
庄园如此恢弘的阵法,必然有对应的幻景地图,柏或许没有温斯公爵那么敏锐,但也不可能长时间发现不了有人潜进屋子,万一真的撞上……陈先替自己尴尬了一会儿,又在心里骂了句席宸。
小两口闹别扭,怎么会把他夹在中间?
什么情况非得是偷东西才能解决的,真是……
房间里充斥着浅淡的洋甘菊香味,柏似乎刚离开不久,Omega特有的馨香安抚气息让身为Alpha的陈有些不适应。
他找了柜子、床头、书桌的抽屉……想快点拿到东西离开,最后在床头一处不起眼的暗格里,找到了那枚用防盗结界封着的古朴钥匙。
如席宸所说,这枚特殊的钥匙只看一眼,就能吸引所有魔法师的注意。
他目光在钥匙上停留片刻,敛下几乎所有魔法师都不自觉想把这东西据为己有的念头——陈很清楚,这件秘宝外围的防护结界但凡触动,柏立刻能察觉,温斯庄园的阵法绝不是闹着玩的,他能凭席宸的口令进来,不一定能顺畅的出去。
很大可能会跟柏面对面。
嘶……到时候要怎么解释?劝柏跟席宸和好?还是拿着这东西直接跑路,告诉对方是席宸派了这个缺大德的任务?
温斯公爵在天上都得降雷劈他吧?
陈揉了揉脑袋,在心里把席宸又骂了一通,伸手朝钥匙拿过去……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魔法气息。
陈还没来得及动手,强烈的负罪感让他刹那间回头,以为柏发现赶了过来,下意识把钥匙抓起来胡乱塞进口袋里。
防盗结界被触动,但是没破——解开结界还得费好一番功夫。
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那阵激烈的魔法气息是从外面传来的。
陈蹙了下眉,听到外面传来近似打斗的动静。
什么情况?
他犹豫片刻,推门朝外看了一眼。
温斯城堡的内部构造遵循古魔法时代的建筑风格,进门连同客厅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室内天井,回廊围绕天井一层一层搭建,主人居住的房间在回廊内侧。
陈的视线被回廊的墙壁阻挡,他走出去了些,确认动静传来的方向在天井,黑魔法和白魔法的气息乱作一团,像是在交手,一块被魔法气流掀飞的墙皮忽然“哐当”一声砸了过来。
陈:“……”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