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位最初的代理人吗，除祝清叙外，李暮最先找到的代理人老楚，他在第9天生死存亡的关头，发愤图强多赚了300块，被系统扣除150元提成后，保证了账户余额的增长，救了李暮一命。

是绝对意义上的救命恩人。

后来他把厂子转给女儿，用妻子的账户运作，避开系统的强制收费，双方便相安无事地各自生活下去，他没有来找李暮讨要说法，只当这些钱喂了狗。

李暮这条狗命能活下来，老楚功不可没，只是之前一直忙于生计，无法回报，而今，孔庆和他的几个心腹被捕，又跑路了好几个高管，公司岗位一下子空出去了许多，李暮诚恳地再三邀请老楚前来劳心市叙旧。

在重置分配卡的作用下，虽无法解绑代理人，但现实运行轨迹是按照李暮未获得系统的情况往下走的，按照这个逻辑，老楚视角他并不记得李暮，只是某天突然发现钱莫名其妙要分出去一半，他选了同样的方法避开系统的收缴，但对真相却一无所知。

所以尽管他最近生意并不景气，但也不敢贸然来赴一个陌生老板的席面。

他们差距太大了，天降好运的根本面目往往是诈骗，在社会摸爬滚打半辈子的老楚深谙其中道理，任凭李暮怎么说都无法劝动他挪步。

李暮只能亲自上门拜访。

老楚的假发和脸庞依旧油油的，他来到仓库门口，李暮一行人礼貌地等在铁门外，背后是两辆油光水滑的黑色商务车，与简朴的环境格格不入，这一看，老楚脸上就犯了怵，犹犹豫豫走上前，小心地询问：“几位领导来检查？证件都齐，消防也过关。”

李暮笑着说明来意：“我就是李暮，给你女儿发邮件的那位。”

老楚一时无法接话，就这么直愣愣站在原地。

李暮打开系统界面：“不认识我没关系，这你总熟悉，每天晚上都要选一次提交金额，一半，或是全部。”

看着面前凭空出现的虚拟屏幕，老楚面露讶异，下意识跟着点出自己的代理人界面。

双方默契地确认身份后，老楚一言不发，低头默默走向办公室，李暮带着人跟在他身后。

局促的小房间杂乱不堪，办公桌上堆满了杂物，只有电脑前的一块位置勉强可以坐人，键盘也满是灰尘，唯独空格、数字、回车几个常用键被摸得干干净净发亮。墙角叠放两只油腻落灰的塑料凳，一只红色还算完整，一只绿色的凳脚开裂，用手一按就歪到一边，根本坐不了人。

没有可以用来招待的座椅，老楚局促了会，推出唯一的一把旋转椅给李暮。

“您坐。”

接着翻箱倒柜一阵，从角落找出一袋开封的一次性纸杯，不知道放了多久，他抽出半桶，两只两只地排放在桌上，伸手去够墙边的茶叶罐，盖子打开，老楚刚想去抓，犹豫了下，在裤缝边上擦了擦手，转而张开包装口子，抓着袋子抖出茶叶。

水壶里热水也不多了，老楚用手背试了试温度，也不够烫，他转身去接水，站着的人纷纷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估计是在外面找地方烧热水了，老楚抓着水壶出去，又提了一箱矿泉水进来。

一阵炸鱼的香味飘出，从打开的门扇溜进来，大家吸了吸鼻子，感叹一句好香。

算是知道目之所及洗不掉的油污是从哪来的了。

“这里是卖酥香鱼干零食的厂子，我租下了其中一个仓库，便宜嘛。”老楚挨个给大家分了瓶水。

“你们到外面等吧。”李暮说道。跟来凑场面的几人陆续出去，老楚搬来红色塑料凳，在李暮对面坐下。

“我是专程来道谢的。”李暮站起来，诚恳地鞠了一躬。

老楚诚惶诚恐也跟着站起来，弯了弯腰。

“在您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李暮娓娓道来：“你也见识到系统的强制性，被选中的人就必须为它做事，当时我也一度被它弄得焦头烂额，索性你支援的那笔钱，帮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一阵。”

老楚一愣，眉毛一挑，面上的拘谨散去不少。

不是来找他麻烦，而是专程来谢他的？

老楚听着李暮的长篇大论，似乎逐渐转过弯来，他趁李暮停顿的空挡，及时地表露自己的豁达，此时的他已经从容不少，见李暮没有生气，便紧接着表明不愿再追究之前被收去的钱，只求别再来为难他。

“您这话说的，真是抬举我了。”老楚赔笑说道：“拢共没多少钱，能帮上忙可真是太有幸了，只是最近生意不景气，十几年的营生眼看要垮了，再想尽力也尽不起来了，可惜了。”

很识相的做法，求稳。

老楚对下油腻对上谄媚，李暮放心地往下说：“今天来也不为别的，求您帮忙帮到底，我那人手紧缺，正愁挑不出人手。”

“那可不得了，招人了吗？”老楚连忙问。

“都不太满意，改天你来我那坐坐，大小都是做老板的，一通百通，咱俩一块聊聊。”李暮从特意背来的名牌包里取出一个小纸袋，“看你女儿也蛮机灵，就是太省了，小姑娘爱美，我昨天路过店里买了两个头绳，顺手就拿过来了。”

又简单聊了两句，李暮起身告辞，一行人安静地来，又安静地离开。

老楚打开纸袋一看，里面装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漆皮发夹，和两个缎面发圈，他不懂饰品，但在好奇心驱使下还是按牌子搜索了下，然后被价格吓了一跳。区区夹子，竟然要五千块一个。

隔天，老楚怀着忐忑的心情早早来见李暮。

他特意换了顶新的假发，用发胶打理过，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脸上不油了，鼻子干净很多，红红的，似乎搓了很久，还飘出一股保湿霜的香味，估计是借用老婆的护肤品，比曾经的那副样子要得体许多，看来确实很重视。

“楚老板，你来了。”李暮热情地打招呼，拦住助理，亲自泡了杯茶。

“姐，担不起，担不起，我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老楚连忙站起来接过，“我虽然虚长你几岁，但这声姐一定要称呼。”

“叫我小暮就行。”李暮说：“我这正愁缺个管理呢。”

“李总，今天哥既然来了，也不拐弯抹角的了，今天我也当回毛遂，自荐一回，你别看我办公室整得毛躁，都是要考虑成本，我那小仓库一年腾挪周转少说也得几百来万，大小也是个老板，公司上上下下打理地处处周道。”

听着老楚的说话，李暮感到相当唏嘘，前不久她还在程家少爷面前谄媚，如今身份倒转，位置到了，那些明话暗话甚至不需要学，自然会有人揣摩出你的意思，主动着殷切着替你往下推进。

她感到膨胀的信心在心中升起，房子车子首饰包包，全都太普通了，能随意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利，才是财富最大的附加值。

等老楚停下，李暮才说：“既然哥哥都开口了，那肯定是不能抹了面子的。只是你千里迢迢来劳心市，一家人分隔两地多不方便，这还有几个要职，你的妻女如果有意愿，也可以一块来见见我。”

老楚有恩于李暮，现在正是回报的时候。

此行目的达到，还有额外收获的老楚千恩万谢地点头，急匆匆回去准备去了。

李暮重新筛查一遍系统代理人栏，打算把几个能用的代理人一块塞进程氏集团。她比别人多了些优势，她有很多家庭关系叠加在身，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

//

丽娜的预产期快到了，李暮百忙之中排出两天的假期，专门来陪她。

“你来了！”丽娜很久没见李暮，很是高兴，拿起手机就打电话给丈夫，让他下午再来。

“最近怎么样？”李暮放下东西问。

“还行，孩子们很乖，一点都不辛苦。”

李暮怜惜地看了眼她消瘦的身形，叹气道：“你都瘦成这样了，还说不辛苦，别骗我了。”

丽娜心虚地笑了笑，反问：“你呢，公司怎么样？”

欠了两个亿，刚上市就一路狂跌的李暮也嘿嘿一笑，“还行。”

如果把各自的麻烦事说出来，除了徒增烦恼外并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两人默契地为对方考虑，不想让对方担心。

两人聊着些日常趣事，病房门推开，丽娜的丈夫提着打包小包进来。

“李总也在呢？”他打了个招呼。

“不是跟你说了晚点来，我和李暮正聊天呢。”丽娜看似埋怨，实则脸上仍带着笑意。

“在家也是等，不如在医院等，万一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丽娜的丈夫边说边收拾东西，将瓦罐和碗勺放在桌边，里面是在家煲的汤。接着去收拾衣物，提包里是衣服和垫子之类的物品，他打开柜门，在塞满的柜子里继续添置，把新带来的东西放进去。

见两人都在一眨不眨看着他动作，丽娜的丈夫有些不自在，他拿起一个苹果，看着丽娜问：“我出去削个水果你吃？”

丽娜呵呵笑道，“去吧，当心点手，慢慢削。”

李暮夸奖道：“这才有点做爸爸的样子。”

“生出来以后有的他忙了，虽然有小缺点，但总体还是不错的，我也没什么大本事，能找到一个脾气好，愿意承担一半家务，不多事的伴侣，余生相互扶持，为此感到挺幸运的，日子平平淡淡过着，偶尔沾沾你的光，吃顿大餐，确实挺好的。”

一直刻意重复“挺好”的丽娜将笑容收起来，“但有时也会不甘心。他的优点太普通了，任何一个普通女生都能轻易做到的事情，放在丈夫身上就已经是闪光点了，他各方面都比我弱些，我配不上性转的我，很好笑是吧？”

“有时候觉得自己贪心了，有时候又觉得很不公平。我忍着难受，他却不需要。”

丽娜小声诉说着，语气平淡，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

李暮看出她无法表达的焦虑，安慰道：“没事的，别多想，别焦虑，生出来以后我给你放带薪长假，让他辞职照顾家庭，别操心那么多，小孩让他带，自己好好做康复。你的工资可是他的两倍啊，身为丈夫，总要做点什么平衡你的付出。”

“可是，”丽娜语气急切起来：“他没有主动性，一直以来我主导，他做事，不出问题还好，一出事，我怕他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