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将军到底想问什么?”黎梦收起手中的折扇,似非似笑地看着那个急急忙忙要来问事情,现在却极尴尬的人,“将军连她的名字都不知,就跑来问我了?”她露出一副可惜的表情。
尘时一看这气氛不太对,自家将军怎的一副冷脸,默不作声呢。
“额...黎姑娘,我家将军不善言辞,你就照他现在的描述仔细再想想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吧。”尘时抿着嘴巴可怜巴巴的望着黎梦。
黎梦翻了个白眼,道:“你家将军只说了大概二十几岁的年纪,长得白净,我们月满楼有这么多妹妹,大都是将军描述的那样,范围如此之广,你叫我如何找?”黎梦一脸幽怨。
“还有,”她目光转向尘时,好好打量了他一番,“我的年纪,做你母亲都不为过,叫姐。”
不知是不是尘时的错觉,黎梦的语气里似乎藏了一丝不耐烦。大概是他说错话了吧。尘时讪讪低下头去。
“梦姐,你就想想吧,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姑娘虽多,但从这离开后去了将军家的人可不多吧。”他小心翼翼地又抬起头,看着僵持的两人,又默默闭了嘴。
黎梦看了看一言不发盯着她看的纪无言,叹了口气。
“我确实想起来一个。”她突然勾起嘴角,一脸玩味地说道。
月满楼楼下人声鼎沸,喝酒作乐,热闹至极,可月满楼楼上那一间房里却因为黎梦一句话而鸦雀无声,仿佛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但我对她,知道的并不多。”黎梦突然暗下了眸子,双手轻抚这那把已经有些旧了的折扇。
纪无言见此,忙道:“知道多少便说多少,你若喜欢扇子,我差人再去买多少把都行。”
黎梦第一次见纪无言一句话能说这么长这么焦急。笑容不禁扩大了几分。
“纪将军真是大方又豪爽,不过...”黎梦特地停顿了一下,挑了挑眉。
“不过什么?”
“不过,我并不想要折扇。”黎梦眼里突然多了几分凄凉。
纪无言只觉这女人竟有些莫名其妙的。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说出那女子的身世来历。”
黎梦闻言先是轻笑了一声,再然后,她缓缓起身,走到纪无言身侧,弯下腰来,看着他,眉眼带笑。
“我想要的,怕是纪将军给不起呢。”
纪无言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竟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黎姑娘请自重。”
黎梦听闻,又是一声轻笑。
“纪将军不比旁边这位大多少年岁,也唤我梦姐吧。”黎梦展开扇子,轻轻扇动了几下,“刚刚是我在同将军开玩笑呢,将军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她重新坐回了原位。
“那女孩儿应该是叫,蝶莲。月满楼这么多姑娘,离开之后我大都不问她们的归处,只是,这姑娘,有些特殊。”黎梦慢慢回忆,眼神中又染上了些玩味的笑。
“此话怎讲?”见黎梦又停顿了,纪无言只好问上一句。
黎梦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在明知故问。
“纪将军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既然现在找我问这个姑娘的事儿,将军必定也是发现了什么。对吗?”
随着黎梦一声反问,那日大雪之中触目惊心的红仿佛又在他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而那匕首之上的名字,却依旧清晰地在他脑海重映。
见纪无言呆着不说话,黎梦只好抿了抿唇继续说着。
“那姑娘,是被皇家的人赎走了,而那个皇家的人究竟是谁,将军不是已经知道了?”黎梦话中带了一丝委屈,“这事儿说出来,就是要被处死的。将军何苦逼着我说?”
尘时见场面不对劲,心里疑惑,但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地等着纪无言发话。
“她来自哪?又有何苦衷?她究竟是谁?”纪无言握紧了双拳,露出恳求的神情,“只要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纪某定会竭尽全力。”
月上枝头,夜晚凄清,悲凉如初。
黎梦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与严厉,虽嘴角带笑,但潜藏的凉薄倒是异常清晰地显露着。
“她来自南方,在北方身死,”黎梦将一桩陈年往事娓娓道来,“她确是被纪天盛所救,但因觉得自己福薄命浅,便偷偷溜了出来,被我月满楼的人发现,才留在我这里。至于那人,很久之前,他常来月满楼,几乎是每天都回来光顾,认得她,倒也不算奇怪。但至于蝶莲最后为何又回到了纪府,这我确实不知。”
入夜微凉,三分触感,五分心寒。
“纪将军,还要继续往下查吗?”回去路上,尘时轻轻问了一句。
再查,还会有什么结果吗...蝶莲已经死了,这么多真相也伴着她离开了,没有人为他再解释解释当年发生的一切,也再没人能与他说说他的真实身世。就因他不愿杀戮不愿抢夺占领,就要让他活得如此矛盾吗?
“你先回去吧。”纪无言停住脚步,幽幽地望着远方的漆黑,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北国本就不如南国热闹,更别提现如今的北都和记忆中的烟水寒相比了。他背对月光,享受漆黑之中来自记忆里的绚烂,一片虚幻之中,是那个少女的身影,和她那双含泪的眸子。
他忽地睁开了双眼,寻着月色的方向,步子坚定,再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