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徐老轻叹口气,瞪了眼不嫌事大的老友,斟酌着开口,“孟博士,婚姻不是儿戏,我听那军官的话里意思,可能是顾忌旁人的隐私……”
“徐老,有电子领域的专家吗?”
“啊?”徐老一顿,沉思道:“电子领域下辖很大啊,具体哪个方向呢?”
孟图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思付道:“无线电通讯,应用物理和气象,天文的若是有就更好了。”
“这些都有,只是基地出事,人员暂时被送回去了。但是,只要有需要,随时可以召回。”徐老说着扭头看向苏云鹤,摘下眼镜抹了把眼,戴上后继续道:“小林原本是通讯业翘楚,却在这次敌特袭击中不幸遇难了。”
苏云鹤放杯子的手一颤,摇头道:“他虽然不在了,但我也能干活啊,总不能死了徒弟,老师傅也跟着饿死啊。”
徐老忙笑道:“瞧我,只记得翘楚,忘了泰山北斗。孟组长,苏云鹤苏老是国内第一批研究电子通讯的人物之一,要是能继续从事这方面的学习,成果不可估量啊,只可惜正是出成果的时候,被下放了了。唉,平反后Q大邀请他回去当客座教授被苏老拒绝了,这才跟着我一块来橙色区流放。”
一句话说尽半生事,多少意不平都作东流水。
“我是来当special adviser,也就是说项目方向,进度方面我来把控,徐老仍是项目组长全盘操控。”孟图南十指交扣放在桌上,“很高兴回国第一个参与都是项目是雄鹰,我主攻的方向是能源类,但因一些原因,也一直在搞电子领域的研究,现阶段最吸引我主要的是电子通讯类。”
她示意大家落座,从本子里撕下一张纸,捡起桌上的铅笔大刀阔斧地用着线条,一笔到位,一气呵成,几十秒后将纸拿起展示给他们看,她言简意赅地解释道:“这是地空,空海,海地三个空间范围,可以直观地发现,我们从平面的陆地变作了立体的三维坐标系,我现在随意地在空气中点一个点,如何进行描述,锁定并做出精准打击?”
“这是海雕国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大家对海雕国十几年前送上天的卫星持续关注了吗?”孟图南环顾他三人,只有苏云鹤点头接话。
“听说在九年前海雕国国-防部进行了一系列技术改造。”十年前,正是国内大运动如火如荼之际,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更不提关注国内外科学技术发展,就是这个消息,也是他的学生两年前不知打哪儿用说的,回来和自己提了一嘴,更多的真不清楚。
孟图南食指微曲叩击着桌面,沉声道:“我绕这么远来说G卫星定位技术的事,是因为我在海雕国被这个技术监控过,所以格外注意收集了这方面的信息。本以为商用定位服务罢了,没有国家做后盾,空军部队和国会反对派又十分抵触,资金削减地非常厉害,后续研发一定疲惫,却没想到,我越是关注越是心惊。”
“尤其是九年前海雕国国防部进行了非常重要的改进之一,是在GP-S卫星中增加了精密的原子钟。这些原子钟能够提供非常准确单位时间信号,使得定位的误差大大降低,甚至能达到几米的范围内。”
她的话使得苏云鹤脸色巨变,他是搞电子通讯的,远比他们更清楚精确到几米的定位有多么恐怖,更清楚依托它来发展通讯业将会发生什么,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巨人的咽喉,没什么比技术卡脖子更叫人难受了。
“他们,已经把定位系统玩到这种地步了?那信号覆盖面呢?只是海雕国?洲际?还是针对全球服务?”
孟图南来回转动着食指上的戒指,淡淡开口道:“全球。”
苏云鹤呐呐应了一声,“呵,他们果然野心勃勃。”
“最初反对派将额定星座的24颗卫星降到18颗,但是,有人意识到这些卫星的其他用途,不仅限于商业版图,作用于军事更加客观时,发展G卫星通讯被纳入NDAA《国-防授权法案》中进行保障,它未来定然是肉眼可见地迅速,至少真的会迎来24颗卫星同步在轨,实现信号全球覆盖。”
这个有人在砸钱推动,乔纳森居功至伟。
孟图南没有多说,收回思绪继续道:“回到前面我说的话,现在你们认为我在这里点一个三维坐标点,彼岸的海雕国是否有实力根据在轨卫星精准定位,通过建立全球范围内的经纬坐标系来标记这个点,再进行精准打击?”
“他们没有能跨洲际对别的国家进行打击的武器。”李罗天插话道。
徐老却摇了摇头,沉重开口道:“罗天啊,如果是已进入我国空域的歼敌机呢?已进入我国海域的舰队呢?已进入我国陆地作战的特战部队呢?”
“他们拥有这样的技术,不亚于用望远镜去打原始人啊,一切都尽在掌握。”
会议室一时陷入寂静。
孟图南缓慢地撕掉手里的纸,蹙着眉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含着,慢声开口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三人闻声齐齐看向她。
孟图南却看向苏云鹤,“苏老,如果仅仅是通过望远镜瞄准定位我们,那我们尚且可以躲避。但如果我们被敌人强制蒙上眼睛,关上耳朵呢?那时我们手里握着再多的机械化武器也不敢盲击,除了被动挨打别无他法。”
“如何蒙上我们的眼睛?关上我们的耳朵?”李罗天不解。
“而且,这与我们研制战机有什么关系?”
“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研制什么样的战机,如何制霸空域,并形成对海,对地三维打击能力。”苏云鹤呐呐道。
苏云鹤与徐老不再说话,凝神思索,沉吟,抬手止孟图南的话头,有什么东西在他们心里呼之欲出,他们需要捋一捋思路。
孟图南没有再说什么,停下来觉出疲惫来。她喝了些事,起身离开会议室。“我想回去休息一下,徐老,苏老,你们慢慢想,事急需缓,不在一时。”
她起身又道:“我写了一份尽可能详尽的项目书,关于我国现阶段研发战-机的核心发动机和软件电子设备等内容,涵盖了全程,可能会有些啰嗦,但结合了我在海雕国接触的高科技技术,我认为对下一阶段的工作开展会大有裨益。”
徐来眼前一亮,立马起身道:“我现在就跟你回去拿。”
苏云鹤却笑骂着:“老东西你不能走捷径,好歹也要有自己的思想。下午就见分晓,中午咱哥俩琢磨琢磨,不是更有趣?”
李罗天也道:“老师,我,我也想琢磨一下,多动动脑子。不然,我自卑地快要待不下去了。”
“好,好。”徐来又坐下去,笑得褶皱都铺展来来。“孟博士先去吃饭,休息休息,咱们下午见分晓。”
孟图南笑了笑便离开了。
在孟图南回招待所休息的时候,孙正和舒敬正在对面的汽车连里吹牛皮。他俩经常来司令部,和这里的人都熟的像082的兄弟们一样。
孙正亲眼看着孟图南进了招待所后才插着裤兜走回来,好一阵子没训练了,原本黑红的肤色也得到缓解,瞧着白了几分。他模样周正刚硬,下颚线条不够流畅,整张脸就看着很严肃又木讷,却十分安全可靠,是那种沉默却安全感拉满的长相。
与凌峥嵘俊美到精致的面皮截然不同,孙正的脸是橙色区的粗粝的英俊,正义且富有有力量,若非凌峥嵘骨相硬朗,还真是十足十的娘娘腔。
舒敬正蹲在条凳上打牌,输了顶破-鞋,他圆乎乎的脑袋上已叠着顶了三只鞋,居然稳稳当当一点都不晃。他见孙正来了,扭头瞪着那双清澈里透着愚蠢的大眼睛望着他,“老大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孙正懒得理他,走到一旁靠在双杠上点了根烟,午后三点的阳光正好,这里天冷得快,哪天一场雨就可能下雪,这种好日子真的不多。
半个多小时后,一通电话打来,说是机场来了一批货,要汽车连的人去拉回来。牌局散了,舒敬嬉笑骂着他们欺负人,坐地上一边穿鞋一边冲孙正嚷嚷道:“咱什么时候回去啊?老大在严司令那坐一天了,也不知道说什么,能说这么久。”
孙正斜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碎,又俯身拾起来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老大跟严司令告假,要回一趟京都。呼,事儿不小,他不叫咱俩跟着,要自己一个人回去。”
“什么事儿啊?又和他家老头子吵架了?因为啥呀?要我说,老大干嘛非得娶媳妇儿呢?没遇见小嫂子之前老大可没这么喜怒无常。”
他啧啧两声抱怨道:“你瞅瞅咱现在出个任务,跟阎王爷按生死簿勾人似的,说三更绝不三更半,他急吼吼地赶进度为啥?就为了赶回去?为啥呢?就为了抱媳妇儿睡觉吗?自己睡多舒服啊,想怎么躺就怎么躺,多个人不挤得慌吗?”
舒敬穿好鞋蹦起来,撅着嘴一脸憋屈道:“我不喜欢这样的老大,总看小嫂子脸色过日子,每次从小嫂子屋里出来我都胆战心惊,生怕小嫂子给他气受,他又给咱气受。”
“唉。”舒敬靠在双杠上跟个没开化的猴子一般勾着脚往上爬,他就闲不了一分钟,活像个多动症的儿童。“像我爸那样娶个适合的媳妇儿不好吗?和和气气一辈子,啥事都坐下来开会商量,连过年去娘家还是婆家带的礼品都按清单买,各睡各屋各忙各事,从来不吵架 ,多幸福啊。”
孙正知道舒敬家庭不一般,但不知道养出来的孩子居然思想也这么不一般。
他们对婚姻的看法自带着利益与自我的平衡,合适比喜欢更重要。孙正第一次觉得小看了舒敬,他才真是大智若愚,能堪大用的世家子弟风范,在小我大是大非面前孰轻孰重简直心里门儿清啊。
可人活一世,尤其他们这种已然强悍到不屑利用联姻笼络势力,尸林火海走出来后遇到了心尖上的姑娘 ,原本冷硬的心肠忽然柔地能滴水,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美事又怎甘心放弃?
孙正觉得至少自己不行,日后自己要遇到了喜欢的姑娘,除非争不过,否则他寸步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占有欲极强,就像自己的狙击枪,谁也不能摸。自己尚且如此,凌峥嵘那样的强者,只怕更甚。
他当时为了争口气应下了分手,这会儿气消了,回过味来只怕怄气得要死。
只是他不明白,老大为什么现在不回京都把事情解决掉,非要在司令部再等几天。要是自己只怕分秒必争,好叫自己的心少些煎熬。
世上变数总多过定数,他认定的人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户口本上。
“那是你还没尝过喜欢的滋味,等你尝过,你就长大了小敬敬。”孙正语重心长地叹口气,满腹沧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嘁,如果喜欢一个人会变成老大这样优柔寡断,我宁可不要。”
被说成优柔寡断而不齿的某人正和严司令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严司令头疼地厉害,自己闺女三言两语拆散了凌峥嵘的婚事,这小子是个大刺头,非要给个说法,不然就赖在办公室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