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绪挥挥手,镇定表示:“我就是故意这么走的,打探地形才方便逃生嘛。”
“……”
后门几扇门都打不开,他蹬着窗户边缘爬上二楼。
“小心点。”陈漾在视频里认真盯着,叮嘱他把登山绳索系上,以防又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
微风吹拂发梢,带着一丝冷意。
寒潮过境,连续一周下雨,温度骤降,锂城天气更加变幻无常,很快便从炎热的夏天过渡到凉爽的秋天。
他神情严肃,让李绪稍微歪一下头。
天边的黑云离这里越来越近,风雨欲来。
他赶紧出言提醒:“你需要快点了。这里太久没有活人的气息,你突然出现会吸引出一些神奇的东西会出来觅食。”
!
“陈漾,你可别吓我。”李绪捂着小心脏。
回头路的铁桥已经没了,身后是一堵蔷薇花墙,静谧而壮观,刚才好像一场幻境……
“趁还有信号,我必须警告你一件事,给你的十三张符纸不能沾水,省着用,再过三小时会有鬼潮。留存体力跑路。”
“走到这里,我以为你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你难道不想找到白沪行的尸体,驱逐占据他身体里的魂?”陈漾冷静地盯着他,口吻凌厉。
“……”
陈漾说的,正是这趟跋涉的目的所在。
他不会放弃的。
“没有,我没有想过放弃找到他。”李绪想过最严重的后果,那就是永远留在这里,“我甚至想过将他复活,就像以前一样。”
玻璃窗后,涂鸦了两个拥抱简笔蜡画小人,大火烧毁了一切,唯独留下了它们的痕迹。
年幼的小沪行在这儿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恰巧是他病得最严重的日子。
就算过了那么多年,这些痕迹也如新生一般,被他不厌其烦地覆盖上一层层厚重的蜡。
即使现在看到也光彩夺目。
他将手机屏幕拉近,光亮照着两个拥抱的小小人,心里越发坚定了想要见到白沪行的决心。
李绪对于分别有严重的阴影,他说:“那,有办法让真正的白沪行醒来吗?”
“你想复活他?”
自古以来都有人追求起死复生之术,却没有人真正实现,这只是不满足现状的人编织的谎言罢了。
李绪认真地看着他,等待回答。
听到对面哼笑了一声:“好啊,李绪,等你走到那一步,我会告诉你方法。祝你见到令你恐惧一生的画面后,仍然能如愿归来。”
——
本来没那么害怕,现在听他这么认真的说出口,感觉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门上波纹样式的蓝色花纹,有门把手却没有钥匙孔。
他把脑子里烦躁的思绪甩开,从包里拿出手电,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门向内打开了——
灰烬,无边的灰烬。
里面暗角堆砌瓦片,吊灯打开了后才发现就算是再强烈的光线也照不进家里每一个角落。
许多老旧的家具与装饰灰蒙蒙的,盆栽旁的落地窗户有几双杂乱拍打的手印。
大概是火灾发生过后有人来过。
想到之前白沪行有写日记的习惯,他猜测过去的诡异事件一定会被完整记录。
只是,火灾发生时,日记他带出来了吗?
李绪每走一步,都要记录这里的一切。
楼道内浑浊的光线从破损的窗户透进来,尘埃在光线中飞舞。
二楼的第一间房间布满蛛网,整体呈现严肃的灰色调,墙体变得锈迹斑驳,几块圆框玻璃碎片掉在脚边,书架上整齐摆放了哲学讨论和金融理论的书,床头摆放一家三口的照片。
这间是白风年最喜欢的房间。
此时将近黄昏,他打开锁搜索柜子。
李绪身后的展柜里,有本照片集,记录了与家人的相处日常。
那时白风年热爱西方玩意儿,去国外参加完活动回来时还穿着一身西装夹克,留了一嘴络腮胡。
看到别人都在用雕像彰显贵气,他也效仿别人,在花园里建玉石雕像作为妻子的相爱纪念日礼物。
李绪此时回想起新闻报道里的白风年,在外雷厉风行,仅仅用十三年就将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坚持到世界五百强。在内专心顾家,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
不知招惹到了谁,几乎所有的泛黄照片,眼睛都被抠掉,像是一场有预谋的诅咒。
骑马射箭,攀岩深潜,各地旅游的照片……这张,在自家院子,一家三口的合照。
这些都是白风年的老婆拍下的。
“新闻里说,白风年的老婆早在前几年因病去世。”
他收进背包,打开第二间房。
刚拧开门把手,腿没迈进去,倒是被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吹得不得不退出来,额前的发丝疯狂飘扬。
白沪行的房间里有什么?
他稳稳握住门把手,一推而入。
越是拦着,他就越是想进,他预感这里有白沪行的大秘密,于是果断将门锁上。
素洁的黑白房间,床头柜里面千篇一律的素色衬衫,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架上整齐摆放着27册查理九世。
除了这27册查理九世,整个房间整洁又严肃,像被爸妈亲自筛选过后的房间,再没有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衣柜上方也有很大空间。
他搬来凳子,踮脚去摸上面的东西。
忽然,手臂碰到一个硬物,是锁。
黑暗里,李绪的眼睛在上层柜子里闪着幽绿的光,他将瘦削的脊背躬起来,趴在暗阁门口四处敲打,骨骼在薄薄的一层皮下突出。
最上层隐秘的暗阁,是白沪行专门让人敲开的,里面的保卫盾锁芯是世界上最坚韧复杂的一类锁。
看到这里,他心里吐槽不止:“白沪行这是有多不放心自己的小秘密被发现啊,这种锁都用上了。”
眼看撬锁的方式行不通,他索性直接砸破墙壁,一脚又一脚猛蹬,直到踹开一个窟窿。
窟窿直径长度刚好是李绪肩膀的长度。
他二话不说便钻进去。
不出所料,还是卡住了。
“……”
“卧槽,别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李绪撑住边缘,慢慢往里蹭。
越使劲往外挪,卡得越深,半截雪白的腰露在墙外,勒得他喘不过气,他此刻深刻感受到了当年猴哥被压五指山下的感受……
四周的尘灰飘扬,李绪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收紧肚子,脚发力往前蹬,总算蹭进来了。
“……”
里面跟想象中很不一样。
没有陈灰和大火焚烧的迹象,就像,房间里一直都有人居住,它不存在于这座毁灭已久的别墅。
落地灯面前有一张柔软而厚实的灰色地毯,中间有小小的蓝色纱帐小床,墙壁上的墙纸有蓝色暗纹,还被他贴上了小时候画的简笔画。
这里像暴风雨降临时的安全小屋,格外让人安心。
“看这些布置,果然是小孩子心思。”他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在这四方天地随意逛。
墙上挂着一张刻着李绪名字的大提琴,枫木和杉木的漆面常年油光发亮,在灯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温暖的光泽。
这琴面上细腻的图案右下角刻有一个X,是绪。
李绪的大提琴。
外面玻璃落了层厚重的灰,但大提琴依旧闪亮,他的拇指抹掉玻璃上沉寂已久,掌心似乎与琴弦相触,悠扬纯净的音符从玻璃柜中迸出来。
“……”他喜欢海,喜欢高楼,喜欢大提琴,喜欢曾经在自由的地方拉出的每一段旋律和记忆。
李绪很感激白沪行能将它捡回来。这把大提琴被李启文从三楼摔下去,琴弦和琴颈都受到严重损坏,基本上与登台无缘了。
没想到还能看见它,就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
抽屉里面有一本牛皮包裹的日记。他刚翻开第一页。
“李绪,别打开。”白沪行轻飘飘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绪猛地回头,被吓得松开了手,脚一滑,脑袋朝床角摔去。
日记本跟着掉下去。
白沪行悄悄挪开床底下的东西,黑沉沉的眼眸垂下,眼看李绪马上要磕到脑袋,他立即不动声色地托住旁边的垫子。
有了缓冲,这才让李绪艰难撑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