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大爷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明信片，朝他喊了声:“芝月，下雨了，还没回家该挨打咯！”
“……”大爷怎么又把自己当成芝月了。
他远远望去，才看到玻璃橱窗上又摆出十几本书，便猜测里面肯定有查理九世，还有他的小孙女芝月喜欢的格林童话。
之前兰爷爷答应过我们的，喜欢的书要摆在咖啡书屋最明显的地方。
向他招了招手后，李绪继续走到昏暗的街角掏出钥匙，去骑走停在香樟树底下的自行车。
然而，那里除了一堆等待清扫的落叶，只有一堆收集起来的矿泉水瓶子和旧电器，自行车没了……
……
他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转身喊:“兰爷爷，你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这里停了辆蓝青色自行车了吗?”
“什么？”
雨下个不停，兰大爷耳朵也不好使，连说几遍都没听清。
他只好作罢，“没什么，早点睡！”
李绪转过头，在附近找了会儿。
绕了一圈后。
终于走近看到那个可怜兮兮车座，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四处查看企图说服自己那不是自己的。可是，上面还有蒙宇借走时摔倒留下的刮痕。
妈的，就是我的车！
“不——”
“天杀的，这车很贵的！”他跪地仰天长啸:“调监控！”
李绪难受地抱着车座子，进行最后的吻别。现在好了，不用担心淋湿裤脚了，全身上下都是湿的……
他耸了耸鼻子。
天上淋的是粪吗?好臭。
一辆崭新靓丽的车轧上柏油路。
白沪行按下车窗。
“这是谁啊，这么可怜?”他坐在保时捷后座，路过嘲讽一句:“李绪，跑得那么快，这会儿竟然还没到家。我的伞呢？该还给我了吧。”
李绪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一种想咬死手里的伞的冲动。
水顺着额头流到下颚，校服湿淋淋贴在胸膛，眼睛是模糊的，他仿佛刚从水里钻出来。
“白沪行！”
“嗯?”他将手搭在窗沿，笑着看他气得发抖的模样:“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李绪捏紧拳头又放下，趴在窗边:“算我求你了，载我一程。”
“收费，三百。”
“……这么贵?”
“哦，又怎样？”白沪行懒懒地靠着座椅，“都是这个价，这么大雨也就我会来接你了。你说说要是现在陈漾也在，他会不会直接丢下你跑路。”
看着李绪转身就走，他招了招手，让司机跟上他:“开玩笑的，上来吧，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关陈漾什么事儿?”
李绪一边走，手里扯着即将掉落的书包背带。
他背靠座椅，漫不经心说出:“你都与鬼打交道十八年了，竟然到现在还不明白。说不定哪一天有个点厉害的鬼，能够轻易死杀你，那就照样能杀死陈漾。你跟他走的太近，会害死他。”
“……”李绪拉车门的手一顿，用一种几乎斩钉截铁的语气对他说:“不会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白沪行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而问他:“你就这么笃定?”
“是，没错。”李绪说:“他不会因我而死。”
“我运气差，混吃等死，待在我身边的人都会跟着倒霉，如果是为了保护他而死，那也没关系，反正身边少了一个会带来厄运的人谁都不会难过。”
“但他不能因为我遇到危险，我想保护他，保护所有因为我而遭遇不幸的人，或许等我死了，以后再没有人会因为我失去什么。”
李绪淋着雨，往三号线站台走。
“……好啊。”
车内的人眼波流转，似是不甘心，说话语气都变得沉闷:“李绪，你真是有种。”
很早之前，白沪行就知道每个人的灵魂在死后都会在人间停滞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记忆倒流，从前的桩桩件件会重新记起。
白沪行死后的一个小时，将所有鬼怪的弱点收集起来，制成了关闭魂灵通道的锁，只为了将来的李绪不再厄运缠身，百鬼侵扰。
如今他将命视为随意可对待之物，身边还出现了更为在意的人，让他如何不恼怒。
李绪好像忘记了，曾经说过的誓言。
他看着李绪的背影越来越远，白沪行摩挲指腹，眼神晦暗。心中越发疼痛，说:“我不介意第一个杀了陈漾，再杀了你。”
司机没什么表情，看了眼后视镜里少爷瘪下来的嘴，只是默默将车靠在前方避雨的地方。
他下车抓住李绪的手，横冲直撞往车里面带。
车身摇晃。
李绪趁机抓住白沪行的衣领，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顶撞他面门，用了满分力气，让白沪行刚修复好的嘴角又出了血，鼻子里流出来一条血路。
他说:“来啊，有本事杀我。”
白沪行后背猝不及防撞上车门板，发出闷哼。
从早到晚这张脸挨了不下十次揍，流了不少血，他不怕疼，下意识将李绪禁锢得紧紧的。
他喘了喘气，一把薅起李绪湿润的头发，让他抬头看着自己:“你是牦牛吗？劲儿这么大。还是只豪猪?有这么扎人的毛发。”
他皱眉盯着趴在怀里的脏狗，还是不免震惊。
头发湿哒哒贴在额前。
瘦削的下颌，优越的眉骨，一双极具魅力与忧郁气质的灰瞳对他闪耀，就连皱眉也那么好看。
可惜它的主人是二百五。
白沪行转头看他。
李绪流畅清晰的胸膛和腰腹看不出一丝多余的赘肉，呆呆在椅子上坐着，跟焦黄面包小狗似的。
他拧干衣服，感受到旁边不怀好意的视线。
说:“看啥呢，再看就爱上我了。”
“……”
白沪行咳嗽了一声，说:“我又没瞎，就你这白斩鸡身材谁稀罕。”
“哎，我说你早上漱口的水是从印度恒河水里取的吧，说话这么臭。看在你送我回家的份儿上，哥不跟你一般见识。”李绪抱胸坐在一旁，耳朵被风刮红了。
“我好心好意载你一程，这么说可不厚道吧?”
“我去，谁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