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的系统已经瞠目结舌了,这一环接着一环的真的是让它眼花缭乱。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角落里的男人看起来潦草又沧桑,下巴上的胡子拉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没有打理过。
“哦~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哦不,少年?”系统汲了一口花蜜,调出档案看了一会感慨道。
它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宿主要找的是什么人了。
他的宿主要去极北取一样东西,但是深入极北是非常危险的,有着天然的灵力场的混乱波动,一个不慎就容易迷失在风雪里面。
而且据说极北还有着一支古老的供奉神明的种族,极其排斥雪山之外的任何人进入他们的领地,而且据说还掌握着神明传承下来的力量。
这个时候,就需要非常稀罕的,一个能在极北行走的,引路人了。
“你是那个种族的人,对吗?”沈长阶问。
少年沉默着,目光失神地看向女人的方向,也许是失去了操控,女人垂下头,如同失去控制的木偶一样麻木而生硬,全然没有了刚才生动热情的样子。
沈长阶抬起头,在他的视野里,其实从一开始进门,就能看到这个屋子里面,密密麻麻从屋顶上垂下来的银色的丝线。
它们深深插入每一个堂内的人的四肢,头颅,丝线飞舞着,牵动着,构出了这茫茫沙漠中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热闹角落。
只是可惜这人间的烟火生气,竟然都是虚假的。
“这满屋子的活人啊,其实就只有一个而已。”沈长阶对后背已经发凉的系统解释道。
能做到这一步,也真的很不容易了,毕竟一下子操控这么多的人偶,简直是不要命一样地砸灵力,灵力透支后还剩下什么呢,当然是生命了。
而且最想入戏的那个人,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却怯弱着不肯融入这虚假的热闹,又不肯轻易地放弃,自残自绝一样贪恋着面前的一切温暖。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少年的眼珠子生涩地转动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嗓音沙哑晦涩像是刀割一样。
什么时候知道的?沈长阶端起刚刚因为手抖洒出了一半的鲜奶,喝了一口,也不装成乖巧的不谙世事的富贵少爷的模样了,虽然那本来就是他的一时兴起。
是在药峰上觉得前往的极北的时候吗?还是特地绕路大漠来这家舍店的时候?还是一进门见到满屋丝线的时候?
沈长阶思索了半响,选择给出了另一个答案。
他动了动手指,一点灵力无声波动开来,拨动起女人身边无形的丝线,两只凤蝶慢慢褪去了灵力的伪装,在女人的肩膀上现出了原形。
系统看了看那两只凤蝶,又看了看沈长阶,气得嘴里的花蜜都吃不下去了咽口,顿时气得破口大骂:“我说我怎么突然就失去隐匿的效果了,原来是你做的好事!!”
亏他还对沈长阶特地伸出手来接他而感动地眼泪汪汪。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它呢!这个始作俑者!!
“谁让你非要跑出来也跟着那两只蝴蝶晃悠的,老实点待在我这里不好吗?”沈长阶不吃它这一套,他弹了弹怀里凤蝶的翅膀,冷笑了一声。
少年脸色阴沉,阴森的眼神几乎都要洞穿那两只停留在女人肩上的蝴蝶。
那蝴蝶,竟然是从一开始就进来飞到了阿廖莎的身上,而他竟然,竟然没有意识到,他又一次,没能保护好阿廖莎。
满屋子的丝线疯了一样扭动着,身强力壮的大汉们身体抽搐了起来,但都不约而同地就要抽出腰间的大砍刀。
沈长阶看着眼前就要陷入群魔乱舞的场面,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哈”了一声,举起双手,一边迅速往后退去,语速飞快地说道:“你冷静点你冷静点,我绝对不会对她做点什么的你放心。”
边说边飞快在掌心捏了个术诀,女人肩上的蝴蝶迅速扑棱着翅膀飞得远远的。
“用你们的话来说,你可不要大意失荆州———你可别玩过火了。”系统凉飕飕地飙出这一句话。
沈长阶只来得及哼笑了一声,也没空去纳闷系统又哪里学来的新词儿。
当务之急是处理面前的场面啊。
“你知道我能帮你什么。”
“你很聪明,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但你将她的灵魂保留下来了,不然我也没办法。”
沈长阶看了一眼已经有了动作的女人,说。
是的,这就是沈长阶的筹码,利用他能利用的,去做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也是只有他比谁都清楚,面前的这个少年到底经历了多少才将女人的灵魂保留了下来。
并且完好的保存禁锢在这具身体里面,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那虽然黝黑却有纹理的皮肤。
虽然那可能称不上是一具身体,一个逼真的人偶可能会更合适一点。
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满屋垂下密密麻麻乱人视线的丝线中,女人身上佩戴着的银饰依旧精巧繁复地难以让人移开视线。
跟那些银饰相比,丝线更像是星辰难以与皓月争辉。
据说只有南疆人才会喜欢佩戴浑身的银饰呢,南疆到大漠和极北的距离比他从苍央宗赶来的距离还要远。
一个在最南端,一个在最北端,倒也算是稀罕了,不过他暂时没有兴趣去探究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凑到一起。
他微微笑了笑,抛出了自己的诱饵:“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现在跟你说什么吗?”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如同沈长阶所预料到的那样,少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但依旧攥紧了掌心,让自己平静下来。
也让那些失控无序的丝线都平静了下来。
他绕过了一众大汉,走到了女人的身后,微微弯下腰来,以一个保护性的姿势牢牢将怀里坐着的女人从后面抱着。
虽然他们在场谁都清楚少年的年纪绝不只是如此,但是过早的衰弱还是让他的头发变成了灰白色,容貌和身形却保留了下来,没有随着岁月流逝而变化。
他阴狠地盯着沈长阶的脸,吐出了獠牙,对沈长阶说:“你到底是谁?”
沈长阶随口道:“我是江封家的人,江封眠。”
“您这次真的是连装都不带装一下的啊?直接把锅甩到了江封眠的头上?!!”系统猛地吐出一口花蜜,说。
“这出门在外的,只有我自己一个报名号多不安全啊?”他对系统说。
少年凶狠地看着他,像冰冷的蛇吐出蛇信子,只等猎物一个不慎在意,就能一跃咬断敌人的脖颈。
“浮云金玉的名号谁不认识,你是真当我没见过江封眠?你这么冒了他的名头,也不怕遭了江封家的追杀。”
沈长阶恍然。江封眠有名儿到居然连到这都有人认识?
沈长阶熟门熟路地掏出一只蓝色的孔雀羽毛,微笑道:“都说了好好坐下来聊聊合作了,你怎么还这么非要穷追不舍的。”
江封家会不会追杀他不知道,但是他今天就想把这事儿给了结一下。
系统就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迅速在这片狭小的区域内爆发了一场刀戈相向的战斗。
双方都没刻意要破坏这里的意思,点燃的蓝色羽毛溢出来的灵力被沈长阶直接抹到了茯苓剑上,抬手就往前劈去。
据说江封家信奉的是金乌,灵力中多少都带了些金乌驱魔净化的力量了,虽然微末,但在这个时候也基本够用了。
少年刚开始还能跟他碰撞上几次,在发现自己越来越疲软,丝线慢慢燃烧起来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操控傀儡的丝线本来就是相当于一种禁忌的术法,只有细看才能发现上面隐隐约约围绕着的黑气,一沾上金乌之力,直接就被烧断了。
他咬了咬牙,那是他不知道炼制了多久才炼制出来的木偶线啊。
“可以了。”他用力震开沈长阶的剑,退到一个安全的区域,哑着嗓子说。
他知道沈长阶不过是在跟他小打小闹罢了,若是真的要拼起来,他也没办法得到几分胜算。
若是可以再强大一点,再早一段时间,他就不至于处于一种进退不得的状态了,哪怕是再给他一段时间。
沈长阶好像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稍微有点儿心虚。
若非他也是钻了个剧情时间差的空子,那可能真的就对付不了。
“既然你都知道我肯定不是心怀匿测之人,那我就来说明一下我们的交易怎么样?”
灰袍少年垂着眼,没说话。
“阿季不可以这么任性哦。”身后的女人突然笑了一声,爽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还伴随着银饰碰撞的清脆声。
沈长阶听到声音,一怔,瞬间就扭过头去看少年的位置。
然而少年垂着头,有些沮丧地应了一声。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上面的丝线隐隐发着黯淡的光。
不仅如此,少年身上的灰袍还有些脏,落寞的影子投在地上,又因为靠近墙,影子弯曲折在了墙上。
与此同时,看完了一整场热闹的系统,叹了一声:“这都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