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盛雪托着下巴看着陈望落荒而逃,同时看向了身边这位。
青鹤这会儿已经慢悠悠地说完了平然秘境中发生的事情。
“所以师父,你终于认同我说的话了?”崔盛雪觉得自己上次分析的没错,师父虽然总是以自己的名字、外貌与沈凌客相处,但沈凌客能配得上凌州天才这个称号,岂是容易被外貌所惑的人,何况他已经猜出了师父的身份。
青鹤见她目光还停留在陈望消失的方向,于是后知后觉补充了一句道歉:“对了,影响到你们亲亲了,不好意思。”
崔盛雪表情一僵,师父说话这么直接吗?
“咳……”她清了清嗓子,又说,“不碍事,师父你太客气了。”
青鹤又问了一句:“话说,我从来没问过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
崔盛雪就说道:“当然知道了,师父是青鹤仙子,这太好猜了。”
她身上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哪怕知道面前是修真界的活传说,她也没显得诚惶诚恐,反倒说起了自己的猜测过程:“青鹤剑派附近相遇,会占卜术、剑法、刀法,修为又高,又神出鬼没,这也不难猜吧!”
崔盛雪兴奋道:“我还想好好对外炫耀,不过还是按捺住了,师父你既然没主动报上名号,说明不打算声张。”
听完这番话,轮到青鹤怀疑自己:“你也早就猜出来了……难道我真的藏得不好?”
青鹤转而又道:“那沈凌客猜出我的身份,难不成是图我助他修为提升,走个捷径?”
崔盛雪觉得不像:“若真如此,他合该把您供起来,而不是这么的有……侵略性。”
崔盛雪补充:“反正我不是追求捷径才认您做师父的。”
青鹤不言语,只是坐在崔盛雪身边,脑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完全理不出个头绪,她虽然面容平静,但崔盛雪也看出师父不同寻常的烦躁。
她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师父你……对沈凌客没有感觉吗?”
青鹤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些许波动,但崔盛雪认出那是茫然的神色,青鹤有些费解:“什么感觉?”
崔盛雪“嘶”了一声,不由得道:“就是,他若是喜欢师父你,那师父你对他是什么看法呢。”
青鹤心想这还要什么看法。
崔盛雪就拿自己举例子:“比方说,我心悦陈大哥,便展开苦苦追求之势,陈大哥也心悦我,我们二人便如金风玉露一相逢,心照不宣地就在一起了,那师父你呢?沈凌客如此苦追你,你心悦他吗。”
青鹤知道苦追的含义,像陆冠宇对别情,像存芳对宁瑞,就配得上是苦追不止的含义,陆冠宇苦追别情或许有盼头,毕竟她看得出来别情虽然恼他,却并不是想要断绝关系。
存芳苦追宁瑞就是另一个说法,宁瑞真像个木头,存芳只是自己品尝这求而不得的滋味。
崔盛雪说自己苦追陈望,但看两人方才的亲密,恐怕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至于沈凌客苦追她……
“有吗?”青鹤不由得问,“沈凌客苦追我了吗?况且,他竟然敢苦追我,他好大的胆子。”
崔盛雪不由得怜悯沈凌客,于是提醒道:“若不是苦追,他平白无故替你挡那位中了梨花蛊毒的童跃明的杀招?平白无故要握紧孤音剑不松手?平白无故任你进出灵府毫无阻碍?平白无故替你遮掩身份?平白无故给你当靠枕?平白无故在平然镇的集市上等你到天黑?”
青鹤沉默了。
崔盛雪一连串的平白无故说出来后,仗着青鹤素来好说话,还胆大妄为地评价了一句:“好师父,恕徒儿直言,你真是块千年木头。”
青鹤被崔盛雪问得心头发乱,“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原地踱步了几下,又坐了回去,她不计较崔盛雪叫她木头,但是此刻不由得展望了另一个问题:“那你觉得我当如何?”
崔盛雪也被问得沉默,她虽然有胆子做青鹤仙子的弟子,但哪里有胆子敢对青鹤仙子的感情大事指手画脚,憋了半天想不出怎么回答,只能吐出几个字来:“此事当从心而为,师父不要有负担。”
崔盛雪越说越觉得有道理:“那沈凌客没有明确和师父你表明心意,恐怕就是不想让师父你有什么负担吧。或许他就是个愿意自己默默付出,不求你回报任何感情的扭曲性格呢。”
崔盛雪字典里没有不求回报四个字,她在桐州嚣张跋扈了十几年,没道理这种事会让步,她想要,她得到,这才是常理——那凌州的天之骄子或许有自己的特殊爱好,这她就不评价了。
青鹤素来懂得什么叫做从心,眼下听“情感大师”这样点拨,更是有了底气,为表达感谢,她从怀里又掏出来两本刀法:“多谢你提醒为师,为师无以为报,只能多给你几本秘籍了。”
崔盛雪心情复杂地收下了两本刀法,她心想师父的爱真是难以承受,明明可以给她几个保命法宝,却非要助她成长。
崔盛雪:“……多谢师父栽培,正好我与陈大哥打算过几日去明雪城,明雪城在大漠之中,有妖物环伺,正好也应当提升实力。”
提到这个,她表情又羞涩起来:“陈大哥说,再过些时日,明雪城有沙漠落雪的奇景,要带我去看。”
青鹤默默无语,心想沙漠落雪有什么好看的,但最后只说:“好,我过些时日再来找你。对了,现如今‘崔盛雪’要被青鹤剑派掌门收为亲传弟子了。”
“啊?”崔盛雪本人傻了,“这、这怎么会这样。”
青鹤也想问怎么会这样,但沉吟片刻,最后只说:“你知晓即可,我既然一开始卜算你还能回青鹤剑派,说明这事儿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青鹤这样说了,崔盛雪自然深信不疑,顺带感慨一番:“掌门亲传弟子都能圆过去吗?天机果然妙不可言。”
里里外外透露着不靠谱的师徒俩相视一眼,最终都略过了这个话题,崔盛雪想想师父此番来找她或许是为倾诉,便又发觉出自己对师父的另一种用途,当下又保证道:“师父若对于沈凌客有什么怪异举动,不妨都说与我听听,我好歹也是快有道侣的人了,或许有另一种看法。”
青鹤闻言,就很欣赏她的谦虚:“徒儿不必妄自菲薄,不过你这样说,我若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随时与你讨论。”
“好嘞!”
青鹤回到客栈已经是天光将明,她转而又去看了一眼沈凌客,后者依然沉沉昏迷着,但动荡的灵府又比傍晚时平息不少,按照这个进度,或许还得几日才能出发回青鹤剑派,只是沈凌客醒来,她又当如何面对。
青鹤默默心想回去也好,她得在瑶池好好温养一番,不管是修为还是乱成浆糊的脑子。
好在青鹤纠结的事情并未发生,宁瑞带了一个简易的飞舟过来,沈凌客虽然没有彻底恢复,但乘飞舟与御剑又不一样,因此当日天蒙蒙亮时,四人便要收拾着回去了。
不仅是赶着回去复命,也是考虑到宁瑞的修为不可再压,既然已有一位元婴修士,不如他也趁此机会一同破元婴境界,弟子大会时也好一并参与,无需再等下次。
宁瑞要休养生息准备破镜,沈凌客还没醒来,青鹤又刚从秘境出来甚是虚弱,因此驾驶飞舟的任务就落在了陆冠宇头上。
陆冠宇一夕之间沉默了许多,自己飞了六天五夜愣是没让人换班,下飞舟时脚步都是虚浮的。
别情来接他们时,看见的便是这幅景象,宁瑞师兄红光满面,小师妹也还算健康,昏睡中的小师弟已经恢复了意识,随时都可能醒过来,但陆冠宇的脸上挂了两个黑眼圈。
别情还顾着打趣他:“道友是否根基不稳,怎么开了几天的飞舟憔悴成这个样子。”
别情拿了比试大会第二名,此刻正是春风得意,看见陆冠宇灰头土脸她更是心情舒畅。
陆冠宇见她还这样悠闲,就知道师弟、师妹破境一事她还不知,陆冠宇挤出个笑:“根基稳不稳我不清楚,但道心可能是岌岌可危了。”
别情讶然:“这么严重?宁瑞师兄新做的飞舟这么难开吗?”
陆冠宇反问:“过几日的弟子大会,你可知道本门新晋元婴期的修士是谁?”
别情理所当然道:“宁瑞师兄啊,还能有谁?”
陆冠宇就笑了笑,随后拍了拍别情的肩膀:“好,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别情:?
青鹤也没顾着和别情打招呼,循着记忆将沈凌客放回他的小院,自己便直接奔往瑶池躺着。
瑶池的水冬暖夏凉,等她全部沉没在池底时,一股灵力便自然而然滋养着她浑身经脉,她在此滋养了千年,对这样的感受甚是熟悉,她在池底看见碧蓝如洗的天空,仙鹤飞过她的头顶,长□□浮在水中,耳边安安静静的,这让她有了久违的安心感。
但是传声竹简没打算放过她,灼烫着她的手背。
青鹤心跳漏了好几拍,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是……是沈凌客吗?他醒过来了?
他想见我吗,我该不该见他,若是不见他,又该怎样回绝……
方才刚刚攀升的安全感荡然无存,心乱如麻的青鹤打开传声竹简,看见来信后,心中涌起一股庆幸,但同时也有莫名其妙失落。
原来是闻万物的消息。
闻万物:爱徒,你前来议事大殿一趟。
青鹤烦闷地将传声书简丢到了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