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了。”白简说，恨不得掰着段钰的脸把他转过去。如果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

晕车就是晕车，无论怎么样，豪车也好，劣车也罢，就是会晕车，它无视车的品牌、路的路况，从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平等的社会主义原则。

他坐在后座，腰上系着安全带，好像被勒的有反胃的冲动，也可能是单纯的晕车；脚踝上刚刚经过一阵惨无人道的蹂躏，现在贴上膏药，敬遵医嘱“少运动”，全身上下僵硬的一动不动。

只有半眯着的眼睛偶尔轻轻一颤，显示出活的迹象。

“我是在关心你好吗？其他人我会这么对他吗？要不是看在……”

“——明姨的份上。”白简抢答道。

段钰噎了一噎，神情变幻莫测，由百转青转红转五彩斑斓的黑，最后化为无语的平静。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

“吃料酒。”

白简说。

便宜表哥好心纠错：“严格来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你是在玩汉尼拔的梗的话，当我没说，当然程昱也可以。”

段钰：“……”

段钰止言又欲欲言又止，但在校医院的经历使他重回了自信：“明姨说你腼腆让我照顾你，要不是你妈妈，我才不管你。”

白简思索了一秒：“谢谢你。”

“虽然你什么忙都没帮上，但是你起到了陪伴壮胆的作用，谢谢你。”

段钰：“……”

白简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气氛组怎么能不上功劳？谁天天上学不是赶着上课的时间去校医院？去校医院的时候不是前呼后拥，明明没什么事，却非要带着朋友一起？然后在学校的医生——也有可能是兽医——几次三番的催促下，慢腾腾地走出去，在楼下逛了两圈才上楼？

但这话说起来就有一种阴阳怪气的意味在。

至少段校霸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我的问题？这能是我的问题吗？”他大惊道。

“我还想替你付钱呢，不要你还的那种，还不够意思？”

洛河高中的校医院其实还算有模有样，这个“有模有样”，只能说是建筑的外观，有模有样。

很气派。

但从内部来说，首先医生的水平在不敢令人恭维，连发烧39度都治不了。更难以置信的是支付方式。

现金支付。

校园卡是摆设吗？是装饰品吗？为什么不能有校园卡支付？！

正经人谁还随时随地携带现金啊？

……

还真有。

“44.7元，给44就好。”兽医说。

白简坐在小板凳上，看向兽医的桌子：收拾的很干净，东西也很少，像体育老师的办公桌一样，然后他没找到刷校园卡的机子。

一种不安的、虽不是预示着要大祸临头，但至少也得让他心里咯噔一下的感觉创到胸口。

兽医站了一会，看向他；白简低头看了一会儿，望回去。

“没带钱？”

“啊？嗯……”

带钱？现金？

兽医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哗的一下抽开木制的抽屉，最上面放着一本……账本？

打欠条？！

“记一下吧，今天是10月29号，月底了。”

最上面一行：日期、费用、名字、电话、班主任姓名清清楚楚。

白简：“有时限吗？”

兽医翻了两页：“没有，别忘了就行。你哪个班的？”

“19班。”

“提醒你们班xxx回来还钱，两个星期了。”

白简嘴角一抽：“好……”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三尊大佛。

主角攻受还在拌嘴，不过在校医院知道小声点，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沈易安靠着门口的墙上，手里捏着药盒看说明书，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白简回头的时候，沈易安刚好抬了头，两相对视。

alpha走过来，一眼看见了桌上摊开来的“账本”，“别记了，我带了现金。”

说着真从裤子兜里掏出来几张红色的百元大钞。红艳艳的色彩胜过少年的一片真心。

白简惊叹不已。

喵的真的还有人带钱啊！

他可不想再跑一趟来付钱，要知道校医院离高二教学楼也不近。白简扔下笔，想了想又不对，轻手轻脚合上本子，把那只破破烂烂出墨卡壳撑死两块一支的水笔夹在中间。

然后老老实实坐在小板凳上看人，看人掏钱找钱，自己不用动弹。那种坐享其成有人殿后的感觉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如果不用还钱足以令人上瘾。

当然，如果抛去中途沈段两人的拉拉扯扯就好了。两位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熟练掌握了过年时期长辈亲戚送红包拒红包你来我往有来有回的热情姿态和客套辞令。

“我来我来。”段钰眯眼笑了一下，眸光冷淡瞥向沈易安，又意味不明对着江予淮挑眉。“一点小钱，不用还哈。”

“咱俩什么关系，对吧。”这话是对白简说的。

江予淮的神色冷了。实际上，从白简今天见他的第一面开始，这人的神色都没好过。

白简：“。”

沈易安什么也没说，对着兽医礼貌道：“找五十六。”

段钰：“不麻烦你了哈，我来就行。”

沈易安看他的眼神像什么奇行种又像异形：“别耽误时间好吗？”

一开口一弹指就是十几年熏陶出来的功力，道行深远，白简学得目不暇接。

徒留白江一立一坐，还有个兽医张口结舌。

白简震撼了，揣着手手伸进卫衣的袋鼠育儿袋，匪夷所思：他什么时候人缘那么好了？有人抢着买单？

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凉凉的，瘪瘪的。

“不要动！”他突然大喊，“我有手机，我来扫！”

段钰：“。”

江予夺：“。”

沈易安：“！”

兽医抖抖眉毛，眸光一闪。未做薄的镜片挡不住犀利的目光，以一种不符合他这个身材段的反应问道：“小同学，手机哪里来的？”

白简：“。”

“老师发的，运动会要拍照用的。”见omega大脑宕机，沈易安解释了一下。

兽医幽幽：“是吗？”

众所周知：“是吗？”这句话并不一定是疑问句，有时候表达的意思是“我不信”“我不这么认为但我点到为止”。

白简沈易安异口同声：“是的。”

兽医不说话了。白简忐忑捏着手机：“可以扫码吗，请问？”

回答是推过来的支付宝微信二维码。

一瘸一拐走出门还能听见兽医的声音透过玻璃门如影如随传过来：“别玩手机啊，被发现了上报给年级主任会记过的。”

沈易安笑了一声。白简感觉笑声擦过他的脸颊，羽毛似的触感，有点痒。

他揉揉脸。

段钰手欠地扯下几片绿化带的叶子：“这有啥的，你们不会真乖乖上交手机吧？那么老实巴交？”

他拿出自己私藏的手机上下抛了两抛。

老实巴交的白简和沈易安：“……”

“啧，别看他，他也不老实。”段钰对着江予淮说，“人模人样的只体现在脸上了。”

当事人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了他，神色淡淡的，浅色的唇抿成直线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但又很快掩饰掉了。

没有反驳，沉默就是默认。

对味了。白简心想。没错！小说里就是这样，手机充电宝数据线的什么都有，随时随地不在八卦的学生撑起了一整个活跃的校园论坛。

真校园论坛，不是学校平板的那种，那个只能说是残次品。

“你帮的不是我。”白简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在气主角——江予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