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稳讪讪而退,仍心有不甘,可瞧林浮生坐到书桌前,只一上去,林浮生就甩眼过来,宋稳不敢扰他,只能坐到一旁垂头郁闷。
恰此时,林浮生自信鸟收到一封信,对宋稳道:“你的信。”
宋稳接过,略略翻看过内容,不由怔住,林浮生问:“怎么了?”
宋稳五味杂陈,“我妹妹她怀有身孕了。”
林浮生说:“你多些时日没回家了,当下也没有要紧事,你问问你妹妹在哪儿,等人聚齐了,我们再去看看如何?”
宋稳:“成。”
说罢,等到宋雨回信,说是在父母家里,再过两天薛逆和满满也过来一聚,叫他们两日后再去,即当日,宋稳收拾收拾,路上又买了些补品药材等物,熟料众掌柜的都识得他,口内称赞不已,还不要收他的钱,宋稳强是付过钱,那掌柜的拗不过,笑说仙人为仙无私,为人和气,真乃金运城之小神风,宋稳因心内含羞,不得细听,谢过后拉着林浮生匆忙逃去。
只因口渴,宋稳经茶馆喝茶,便听下面有人讲起故事,说的正是他,且为他题了句:极恶波杀千里路,遥送风清万般平,而最新故事记为,小神风夜卧鬼船,穿破水横斩邪祟。
宋稳听了半会儿,同林浮生说:“这说的才有意思,好似我们也经过这等事。”
林浮生:“正是说你呢。”
宋稳想了想,一时摇头,“不对,这里面只提了一个,定然不是我们。”
林浮生笑而不语。
喝罢,他们回至家中,宋父宋母未曾第一时接他们,反倒先见宋雨和方好二人,宋稳上前问道:“妹妹身子怎么样?可有不舒服的?”
宋雨笑道:“哥哥放心,我这里一切都好,反倒是听闻哥哥在外奔波,前儿还伤到了,不知哥哥现在好了没。”
宋稳道:“你莫听旁人胡说,我没伤到。”
宋雨:“那就好,我没事的,可爹娘近来胃口不好。”
方好道:“他们吃不惯外头的热菜,我就买了几只鸡鸭鹅备着,现在摊子都上来了,雨儿还要吃什么糕点之类的我就去买。”
宋雨报了些甜食,又馋嘴辣食,方好记下便要去,宋稳对林浮生道:“你到房里面坐坐,我去看了爹娘就来找你。”
林浮生点头。
宋稳进了院子,只见宋父坐在躺椅上,腿上缠了两圈,宋母则还绣着手中东西,宋稳上前问安,叙过寒温后,他们二人多多嘱咐宋稳在外万万保重,宋稳好生答应,而后问:“爹爹的腿怎么了?”
宋母说:“从前跑遍天南地北的做生意,风里雨里,一时腿落了毛病,我几次三番教他多护着腿,急得他没功夫穿,如今老了,毛病愈发凸显,找了几个大夫来看,贴了各等药,这才稍见起色。”
宋父哈哈一笑,“这才多大点事,先前跑生意,有几回快丢了命,我都安安稳稳的活下来,就这毛病,只怕不出几天它自己就好全了。”
宋母嗔他一眼,“你还拿往事来说,显了你有脸。”
宋父哈哈大笑。
宋稳坐到宋母身旁,宋母放了针线,握住他的手看着他,宋稳问:“我看娘瘦了,脸色也不大好,是有心事还是怎么了?”
宋母笑道:“最近有些失眠,没别的大事。”
只又多叙两句话,有人来报道:“外面薛小姐来了。”
他们正要起身,宋稳说:“爹娘好生休息,我去看看。”
且见面,满满扑上来,“好舅舅,多久没见,想我了没?”
宋稳笑道:“才几日不见,你好似长大了点。”
薛逆道:“不长大那才怪,本是她要从前模样过来,我怕人看了,说这孩子几年前就这个子,到如今几年了怎么还这么小?”
宋稳道:“也是。”
满满问:“娘呢?”
宋稳带她们进到宋雨屋内,宋雨躺到床上休息,见他们来了,微微起身,满满上前拉住她的手说:“娘亲好。”
宋雨笑笑,“好。”
满满瞅着她的肚子,已有些大了,她就此呆住,愣愣的没了话,宋雨摸着她的头问:“怎么了?”
满满怀有郁闷,“只有些羡慕罢了。”
宋雨好笑道:“羡慕什么?”
满满对着她的肚子道:“我要是能投胎进去就好了。”
宋雨笑了笑,“那你就投进来,自此我们成真母女。”
薛逆见她动了几分心思,因道:“她有这个心,若是普通的鬼魂也罢,她已经教人供成小神,常人受不起。”
满满问:“竟没有别的法?”
薛逆说:“那需划到禁术之上,说来有什么代价你能清楚?”
闻言,满满只得打消这等念头,由是趴在床前闷闷不乐。
众人吃过了饭,薛逆因她父亲在外无意害了人命,不得早早离去,满满住了三两日也走了,虽林浮生同宋稳睡在一个房内,却不在一个塌上,林浮生只到宋稳屋里另间书房里睡着。
直至回宗门那日,因林浮生最近避他不及,宋稳满怀幽怨,不禁同宋雨提上一嘴,宋雨说情之一事,时冷时热,却易教时间磨,兴许他们二人之间暂无情趣才致疏离,宋稳问怎么才算情趣,宋雨命他去买些书看,宋稳想林浮生若是晓得他这等作为,断不能忍受,故心里纠结不成。
回去半路,宋稳寻话搭问,林浮生一一答应,可答的实在清淡,镜水无澜,宋稳心里咯噔一沉,恐他嫌自己木纳无趣,便借口落了东西,回家去找,也叫他不必等待。
宋稳在市集上买了几本杂书藏起,悄摸的回到乌夜林,偷个缝见林浮生正在书房了整理书卷,一时抬头见宋稳,随口问道:“做什么呢?”
宋稳慌的手心发汗,面上笑呵呵道:“我过来瞧瞧你,不想你在看书,我就不打扰了。”
林浮生点头。
宋稳掂着脚摸回房中,翻开一本春花撰,方开始念的尚且有味,且时不时拿眼偷看外面动静,耳生如风,一点动静便得草木之惊,匆匆把书收起来,林浮生在屋外头走动,宋稳早早把书藏好,耳贴门上听他或近或远的走,手上止不住打颤,待林浮生关了门,他又听了半晌适才安心看书。
书至半卷,竟有一回是细雨翻势映红烛,释以春泥灌白玉,未见真文章,他已然脸红心跳,激动一刻,把书合上,自顾自的平心净神,原知道这不是正经书,写的都是些粗俗露骨之事,羞的人不能自己,宋稳自知不该看这些,欲埋了它们,几经辗转,细细品味方才那题,又忍不住翻开来看。
正是深深入迷之际,背后忽教击了一掌,登时宋稳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自从云端猛地坠地失心,一时把书扔在地上,手心满是汗,见背后是位云鬓珠钗秀,天舞绸衣香,体态丰柔的仙子,宋稳松了口气,她笑盈盈道:“看什么偷偷摸摸的。”
宋稳慌张的把书拾起来藏去,一面摇头,“没看什么,就是从外头买的一些杂书解解闷。”
仙子笑道:“你怕被他发觉?”
宋稳支吾不清。
仙子拍拍他笑道:“这有什么,常人家痴情妄念,最是思情中事,仙家惯见人间俗缘,又是口不能说,互去折磨,又是意不能达,多生苦恼,或有说自己不染尘世,颇为不屑者,我见他心不对口,百般自负,又或有极易识不清缘合之人,由此牵扯孽记,终是知晓情不能舍,如有仙人做此举动,我便觉是般般可笑,凭你认得清自己的心,是个聪明人,我才喜欢。”
宋稳听后,微微羞颜,后又苦恼道:“林仙儿纵使避我,倘若我不做什么,只怕一日,他对我没情没趣了,那我要死。”
仙子笑了笑,“他只是有些烦心,你去劝劝就好。”
宋稳扯住她袖子说:“好仙儿姐姐,你好不容易来了,就教教我,这该怎么劝?”
仙子想了一想,“我带你到他屋外面,一会拿灵线给你牵上,你只略略动手,他自然就被你牵到心里去了。”
宋稳一喜,“当真,那我们快去。”正要走,发觉手里拿着东西,因先将书往柜子的角落里塞进去,催着仙子去。
仙子按住他说:“这只能解一时之急,常日得闲,你们只待在这地方,难免眼目疲劳,你何不同他到外面山庄游玩,一则是外面景色新,你们聊话也不拘于宗门之事,二则无外人管到你们之间,正是你们二人相谈相慕的好时机。”
宋稳仔细一想,把手一拍,“这主意好,我明儿就去寻个好地方!”
仙子笑道:“我正有一个好地方,你去不去?”
宋稳点头,仙子便凑到他耳边把地方说予他听,宋稳记下后,颇是感激道:“好仙儿姐姐,真是多亏了你。”
说着,宋稳又觉不对,“你先和我说了,一会儿会不会告诉林仙儿?”
仙子摇头,“我是瞒着他特来寻你的,与他无关。”
宋稳犹疑道:“真的?”
仙子笑而点头,“真的,我没多少时间了,一会儿到书房,你把他的门打开,我就予你牵线。”
动身到书房,宋稳打开门,予林浮生聊上两句,随后退到书房外,仙子同他招招手,把手一翻,手上便有一根灵仙束在林浮生一缕头发上,仙子微微一扯,见那头发也跟着动,仙子把线递给他,说道:“你扯三回,动作不能小,三回过后他必定回心转意,”仙子正要离开,忽道:“等会儿他问起来,可不要说是我做的。”
说罢,仙子款款散去,宋稳不疑有他,欢天喜地的把灵线扯动三下,林浮生在第一二回时不察,第三回猛地一仰头,顺着扯动地方摸去,见头发上系了一根绳,已然猜到是谁扯的,快步走出房门。
宋稳又惊又喜,心道这仙姐姐给的灵线果真好用,不等开心半刻,林浮生在他头上一拍,眼见又要落掌,宋稳一面躲,一面道:“你怎么打人呢?”
林浮生假意笑道:“你才该打,在我头发上系个绳子是什么事?”
宋稳吃紧,撇撇嘴道:“你最近都不同我亲近了,和你说话,你总是淡淡的,和你亲近,你又避我不及,你先说这是个什么事!”
林浮生一时无话,见此,宋稳郁闷不已,“你瞧,又不说话了。”
林浮生想了一想,“我不曾对你冷淡,前儿我猜到你有什么心思,怕是好话说了,你要软磨我,万教我依你,扯及你身上的伤,这些天岂不白治?”
宋稳心内一动,“你顾忌这个?”
林浮生冷笑道:“你上回那些动作,是真不管死不死活不活的,我要心软,明儿伤口裂开,到医仙那面怎么说,可不要把我的脸给丢光?”
宋稳抓住他的手道:“原你是为我考虑的,可我现在也好多了,不信你看。”
一面说着,宋稳忙不迭的脱衣裳,林浮生转过头道:“我不看这些,就因你喜欢浑来,我这些天才不肯理你的。”
宋稳急了,凑在他面前,“你瞧瞧,是真的好了,背后结的痂都快没了,你不知道我真的,我这几天真的要愁死了。”
林浮生把眼转过去,大数疤痕淡了许多,残余些小疤结痂,林浮生说:“结痂不全掉,我就不肯,你好说歹说的求也没用。”
宋稳手心发痒,“我……”
林浮生又道:“不许扣,扣了流血,那我更不肯。”
宋稳直在原地打转,“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浮生说:“我问过医仙了,只要你注意些,涂抹好药膏,不过两天就好。”
宋稳拧着一张脸,“他说的准吗?”
林浮生瞅着他说:“他准不准不要紧,就看你几时好了。”
眼见林浮生松不了口,宋稳把话吞了又吞,心里几经周折,只能依他,“我听你的,不过等明儿,”他扭扭捏捏道:“明儿你不能对我这么冷了,也不许和我分开睡!”
林浮生:“成。”
话是这么说的,待宋稳熬过两日,兴冲冲的来寻林浮生时,林浮生又借由躲他,宋稳气不过,一次逮到机会便抓着他道:“你言而无信!”
林浮生颇是心慌,他确实有意躲他,正是怕他莽,倘若控不住,害自己受罪,眼下他怒气冲冲质问自己,林浮生自知躲不过,因说:“我现在还忙,等忙好了再陪你。”
宋稳盯他半天,随后笑道:“你要不乐意,那我换件事来做,倘若你赢了,我不逼你,要是你输了,你就从我两个心愿。”
林浮生问:“什么事?”
宋稳道:“无论我使什么法子,只要我能让你两个时辰内走不出房间,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