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稳取来三个糖人,递予林浮生一个,林浮生说:“我不好甜食,你自己留着吃吧。”
宋稳再三予他,见他真是不要,便吃了去,再过几条路,宋稳见着射箭的便扯着林浮生说:“我要去。”
林浮生这一路是随着他去,玩了大半天,买了不少东西,见他食也饱,趣也足,林浮生便说:“玩也玩够了,我们该走了。”
宋稳取来两小坛子桂花酒说:“等回去我们再喝一壶怎么样?”
林浮生道:“你要喝我可不奉陪,可别再耍起疯来。”
宋稳努努嘴说:“那前几回都是没这么喝过,我要喝习惯了,这两坛子定然不晕。”
林浮生推开他,“等你真不晕了再来和我说,反正今儿我是不信。”
渐行偏路,宋稳又瞧见个摊子,登时走不动路了,林浮生同他道:“天已经黑了。”
宋稳予他悄悄说:“你看那个摊子上的人是不是眼熟?”
林浮生仔细辩看,确实认识,正是上回教宋稳摸到菩萨蛮的老道,今儿他换了身棕色的衣裳,趴在摊子上打瞌睡。
宋稳抓着林浮生便往老道那赶,旋即拍了拍桌子,老道懒腰一伸,并无意外他们会在这儿,且含笑说:“客人需要些什么?”
宋稳道:“你到底是哪来的?上回可害我们不浅。”
老道颇是奇怪,“我害你们什么了?”
宋稳道:“你害我妹妹纠缠进那些怪事里。”
老道笑了笑又摇摇头,“您这可就冤枉死我了,我不过一个算命的,那什么人和你妹妹有什么联系又岂是我能决定的了的?”
宋稳道:“但是你给了我们那什么牌子,所以。”
老道笑哈哈的看着他,“所以,这和我有几分关系?”
宋稳哑口无言,支支吾吾说不出,可又不肯轻易服输,便说:“那你怎么晓得我妹妹会出事的?”
老道道:“算出来的。”
宋稳教他堵的脸上微微涨红,看了他半晌后昂着头说:“罢了,之前的过去就过去罢,今儿我们才不上你的当。”
老道笑道:“我也没说今儿要算命呀。”
宋稳恼羞成怒,“你!”
林浮生看着摊子上的摆着的七块木牌问道:“这些是?”
老道和笑道:“这些是词。”
林浮生问:“卖吗?”
老道点头,“卖,嗳,我跟你说,这里面有一块新的,你们都没见过。”
宋稳急拦着他道:“你买这东西做甚?”
林浮生说:“可你方才不也从别人的摊子上要了一块吗?”
宋稳道:“人家摊主和他是两回事。”
老道瞅他一眼,轻笑一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宋稳见林浮生还看着,想是难得见他喜欢什么东西,不如就买了,因问:“多少钱?”
老道说:“一吊钱。”
宋稳心想不贵,取来一吊钱予他,老道收去后说:“选一个吧。”
宋稳一惊,旋即气火自心上烧起,“一块卖一吊钱?你怎么不出去抢钱?”
老道说:“这价钱就定在这了,概不讲价。”
宋稳火冒三丈,“你!岂有此理?”
老道看着他微微摇头叹道:“孩子,气火太盛了,就你这性子怎么和你旁边这位仙儿走到一块的?真是奇也怪哉。”
宋稳正要再发气,林浮生按住他到:“选吧。”
宋稳道:“难道你也依他?”
林浮生说:“你选,回头我把钱给你。”
宋稳又气又无奈,心说:林仙儿这性子怎么能软成这样!这死老道也着实可恶,方才卖的时候又不说明白,这样强买强卖。
宋稳面上和他道:“你别给我钱,我不要的。”
宋稳在肚子里憋了三百两恼怒,没好气的挑来一块,只见是菩萨蛮,赫然是他第一回抽到的那块。
这回宋稳再也忍不得了,把牌子一摞,怒把桌子砸了砸,“这块怎么和上回一样?”
老道说:“第一次我给你算了一回不要钱的,谁知你走的时候又没拿去。”
宋稳险些要教他气岔气,胸口一浮一浮的,林浮生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聊聊。”
宋稳撇撇嘴说:“你是想把所有的都买下来是吗?”
林浮生道:“我只觉得有趣。”
宋稳顿一刻,把心一狠,咬牙与老道说:“这些我都要了。”
老道笑哈哈道:“好,不过这牌你们一个个的翻吧。”
林浮生取来一块,是为鹊桥仙,宋稳看了看,“咦,这不是那村子里什么神观上的词吗?”
宋稳翻一块,仍是菩萨蛮。
林浮生翻看,是为蝶恋花。
宋稳取来下一块,忽的顿住,“这块是,青玉案。”
林浮生便与他一同瞧看,见上面刻写:云和旧月归人寄,远秋信,披霜里,庭愈明时思愈溢,捧书食字,味薄未泯,望路何曾尽,金风慢煮秋潮意,谁怕泥泞路难驱,肯抱相思将卧寝,雨敲窗应,疑惊谁影,竟起推门去。
老道哈哈笑道:“这块好,你可要仔细收起来。”
宋稳付了钱,两人回去,宋稳急忙去找宋雨,可寻了一圈不见她的影,路上见一侍女问:“雨儿呢?”
她道:“雨儿大小姐在宋夫人屋里。”
宋稳忙不迭的赶去,进了屋听着欢声笑语,心觉奇怪,方探头唤了一声雨儿,可见着宋母跟前的孩子,那孩子回过身,宋稳惊愕住,又问:“你这小东西怎么来我家了?”
满满笑道:“今儿是中秋佳节,我来陪娘亲外祖母过节呀。”
宋稳冷哼一声,把东西放了坐到一旁喝了盏茶,满满一瞧有两壶酒,正要伸手去碰,宋稳抓着她道:“你要碰,我把你手给打肿。”
满满委屈不已,只得收回手,遂跑去宋雨那教她抱了起来,不胜委屈,宋雨见不得她这样可怜,因问:“哥哥,那是什么宝贝?”
宋稳说:“两壶桂花酒。”
宋雨拍拍满满,一面对宋稳道:“也不是稀奇物,她只好奇摸一摸罢了,哥哥这么吓唬她做什么?”
宋稳瞧着满满,不等说话,宋母说:“稳儿,你过来。”
宋稳坐到她身旁,宋母予他理了理衣裳,又问:“你今儿回来能留几日?”
宋稳道:“能留两天。”
宋母笑道:“最近学的累吗?这天气冷了,你该换些衣裳,我明儿给你整理一些出来你带过去换。”
宋稳笑了笑,“好,阿娘最近身体怎么样?”
宋母抚着他的头笑道:“一如既往,你在仙长那面要好好听话,仔细听课,若有不得明白,不要羞,上去问就是。”
宋稳一歪身栽到她怀里,她搂抱住,又听宋稳说:“知道了,我这都十八,娘还把我当孩子养的?”
宋母又说:“对了,我还忘了,你那面被子是薄是厚?需不需换?”
宋稳笑道:“不需要了,林仙儿那面都给我备齐全了,而且那地有林仙儿仙术笼着,天气宜人。”
宋母顿了顿,“这样啊,那就好,你过得舒适就好,在那应当不会遭人欺负罢。”
宋稳略略觉得累了些,面上仍是持着笑说:“娘怎么了?我有林仙儿,还有师父护着岂会受人欺负?”他且左顾右盼,“嗳?林仙儿呢?他怎么不见了?我去寻他。”
宋母只得放他去了,宋稳走到屋外面喊林浮生,一时寻不到,嘴里嘀咕这人到哪去了,谁料背后有人冷不丁道:“你叫我做什么?”
宋稳打个激灵,缓口气说:“林仙儿,你真真是要吓死人。”
林浮生复问:“你叫我做什么?”
宋稳道:“你在这呀,怎么不进屋去?外面多冷,”说着,他不自禁握住林浮生的手,果真冰冰凉凉的,宋稳甚是怜道:“你看,你的手本就又白又薄,也不知道穿厚一些,现在都冷的跟浸了寒冬里的雪似的。”
宋稳拉着他进去,捧来一个汤婆子欲递给他,林浮生方要接过,宋稳又急忙撤回手去,且把汤婆子放在一旁,林浮生甚为不解,接而宋稳捂住他的手微微搓弄,且解释说道:“你的手本就冰冷,那汤婆子又烫,一冷一热的相碰,岂不要疼着你?不若我给你暖一暖,一会温了热了你再捧着汤婆子那才舒服。”
林浮生心内微动,低下眸,不作言,片刻宋稳的手也冷了许多,林浮生说:“我已经好多了。”
宋稳却不肯放开,“你这连我也冻着了,你肯定很冷。”说着,他把衣裳解开,欲把林浮生的手放进去。
林浮生羞要抽回手去,“用不着,你方暖的我都热了。”
宋稳道:“说什么胡话?我这里挺暖和的,铁定能给你暖好。”
林浮生怎般都不肯,宋稳便系好衣裳,想了想端起他的手一面搓一面哈气,林浮生心也轻轻发起烫来,只恐陷的深了,因引话提起旁事,“你不是说要喝酒的?怎么没喝?”
宋稳忽的想起来,“对了,我那两壶酒还在我娘那,我现在就去取。”
他匆匆行到门边,跑了两步忽又这回来与林浮生说:“嗳,你先别离开,这桂花酒特别香,你要走了,我只能独享啦。”
林浮生点点头,宋稳这才放心离去,只等人离开,林浮生走到门边,左右环顾一番不见有人,欲想偷偷离去,只思索半天,心中纠结是若走了枉费他一片好心,若不走又最怕他喝醉的模样,因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会子不知因何心那竟如雷轰轰的动,林浮生欲抛却杂念,反倒愈发燥热。
且在他思索的时间里,宋稳已经取回来,见林浮生站在门口,他便大跃步走的来到林浮生身旁揽住他,口内说:“你怎么又站在外面,快进屋暖暖。”
宋稳取来两个茶盏斟满桂花酒,林浮生不再推脱,喝去这盏,宋稳不禁也笑起来,又予他斟满,这般你一杯我一杯,一壶桂花酒自也见了底,宋稳不足尽兴,还欲拆另一坛,林浮生拦着道:“今儿已经喝了一壶,再喝就过了,你可要知酒多也伤身。”
宋稳不觉过瘾,可听林浮生关心之话,忍住肚里酒虫说:“都听你的。”
宋稳始与林浮生聊了会儿,渐渐的晕上头,头上心尖一概在突突的跳,难受的要紧,林浮生便让他去休息,宋稳往床上一摊,两眼合上,虽是晕乎,可听着脚步响,又想弹起身子,怎奈力不从身,只能唤着,“你别走,别走。”
林浮生说:“我瞧你又开始头疼,帮你喊个人来照顾。”
宋稳道:“不要不要,你就在这坐一会。”
林浮生方要坐下,只见外头传来一缕灵光,接来一看是老掌门传来的灵信,林浮生看罢予宋稳说:“你先前不是要去那位姓付的弟子宗门去吗?你师父说过了中秋便能去了。”
宋稳一喜,忙起身道:“真的?”
林浮生道:“不骗你,快休息吧。”
宋稳慢慢支起身子解去衣裳,又问林浮生说:“你今儿在哪休息?”
林浮生回道:“客房。”
宋稳又问:“客房里断不如我这舒服。”
林浮生:“只要能睡,我都行。”
宋稳口快说道:“我这里有些冷。”
林浮生瞥他一眼,宋稳立即羞低了头。
宋稳瞧向窗外,林浮生也随他看去,不知何时外面落了雨,愈下愈密,宋稳躲在被子里,“今儿晚上会打雷的吧。”
林浮生怪道:“你不是早不怕了?”
宋稳道:“我不怕打雷,一个人孤孤清清的却也难受。”
林浮生无话可说,宋稳又央道:“反正你在我这也留过不少次了,多一次又能如何?”
林浮生缓缓的走过去,心内仍疑,至他窗前把脚顿却,见他停下,宋稳便坐起身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这面带,林浮生顺势坐在他的床畔,宋稳握紧他的手,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也不说话,林浮生心觉郁闷,乃抬头看他,一朝相视,他是惊却了心,宋稳则颊上通红,好半会才说:“这夜也冷,快睡吧。”
林浮生说:“就这最后一回,之后断不能如此了。”
宋稳不曾把他的话放心上,喜不自禁,连忙往里挪动身子予他腾出空来。
两人一齐躺在床上,宋稳左右睡不进去,又恐惊扰他,便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林浮生却瞧着听着外面的雨,忽又同宋稳说:“我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