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稳觉是身轻如雾,几度飘零落到一个天外仙境中,脚踏白云,见得这处云雾缭绕,异树繁花竞放,幽香暗郁,迎风瓣瓣尤荡,绿融彩翼,鸟立枝遍清啼,可谓是风光奇丽,极尽雅趣。
宋稳正观这处绮丽之景,忽而仙乐盈盈耳,便寻音行去,见是几位仙子,皆是绝色佳人,有色之淡春云,有娇之蹙翠眉,有羞之泛海棠,有灵之悄动人等不尽,且各着玲珑绸缎彩衣,有执琴,执筝,执鼓,执箫及琵琶等器乐,且见宋稳,放却手中事,齐齐上前来看。
宋稳不由羞退几步,正要离去,竟不知背后云里化来一仙子冉冉而来,且见其光彩非凡,姿容绝代,端金玉内质,持香玉为肤,对他微微欠身,宋稳一惊,旋即回上一礼,那仙子抬手引路说:“我家仙辈恭候多时,请小公子随我来。”
宋稳笑问:“敢问仙子姐姐,您这里的仙辈是为何人?”
仙子笑道:“待您见了便知。”
宋稳只得随她去,一路经过天水云池,池面云雾轻附,悠悠飘荡浮萍,莲叶含珠水,他们行过桥,又走一段石作的阶适才过了天水云池,宋稳抬头再看,云雾渐散,化来一间屋子和一个亭子,几株桃树环着亭子,桃花纷飞,有飘入池者,粉怜眷烟,宋稳俯下身撩起两瓣,心觉熟悉。
仙子领他到了屋前,又对他说:“我家仙辈这会儿许是在休息,您若见到他不曾醒,切勿打扰。”
宋稳点头答应,心内对这仙辈愈发好奇起来,仙子离去后,宋稳见桃树上系了东西,乃取来最低的一个来看,正是块木牌,木牌上面雕刻临江仙,偏只有个题,并无内容,宋稳仔细端摩,好似在哪见过般,可余下木牌高高挂起,他放下木牌,途见一牌坊写着:梦里隐事梦外真,浮云内外倒相存,人间风月意消变,思经百遍方得真。
宋稳暗读于心,只觉这句意思十分简明,不予放在心上,进入屋内。
屋内两道置书架,一路到头还有扇门,宋稳径直走去打开那扇门,一时间烟香之雾缓缓散开,里面多布以帷帐,宋稳轻轻撩开,过了三层才见一张白玉塌子上侧躺睡着个仙儿,这仙儿生的银雪发,白素衣,因是背着他,见不得容貌如何,可望这衣影身段,他心下已然热动几分。
宋稳站着不知做什么的好,欲要上前,又恐冒犯他,不上前,心则耐不住需等上多少时候,正在纠结之际,那白仙略略动身,吓得宋稳微微退步,身僵似冻,内如火煎。
白仙起身缓缓予他现面,宋稳见他容貌甚是惊异,不是旁人,这仙可不是林浮生模样,只他白衣银发,若有最为奇异处便是他笑之温和,眉眼时时以柔情水,望却一眼难移目,何等动人心弦,宋稳已然春心萌发,脸上羞红如霞,惊的嘴也说不出话来。
他且坐起来,同宋稳轻笑道:“你来了。”
宋稳正欲上前,可又不知他是否为林浮生,便问:“您是哪位?”
他笑道:“你叫我云仙儿就好。”
宋稳望着他,含着情念道:“云仙儿。”
云仙儿道:“我们出去走走。”
宋稳被他迷了魂,也不管他说什么就点头答应,且跟在他身后,心下仍想问他是为林浮生,云仙儿若有所感,回头看他,笑意未减,脉脉流情,宋稳教他看的心酥骨麻,哪里见过这等模样的林仙儿,笑的要把人魂给勾走,不禁心内暗道怨不得常日里林仙儿不肯同别人笑,真笑起来是要人命呀,他恐身内情发,连忙别开眼。
云仙儿行到书屋,且把众书取出整理一番,宋稳已将手搭在书上,一面道:“我来帮一帮。”
云仙儿笑笑,“劳烦。”
宋稳一面理书,只见上面写,一柜有几本名为《国世鉴》,《沙碑满》,另一柜是《神台鬼异记》,《策神驱杀录》等,或是《轻游梦》,《春关颂》等不尽。
宋稳问:“这书里写的什么?”
云仙道:“从前游世,所见人见物见景颇有感悟,闲来无事写来这些书,”他笑一声,见宋稳要翻看,便来按住,接过他手中书,“都是陈年旧事,你年纪小,看着这些东西了无益处,近来我得了一本新书,只暂未想好写什么,偶然见你,颇得灵感。”
宋稳点头,不禁又问:“这是哪?你在这多久了。”
云仙儿笑道:“这里是我之本真者幻化来的虚之境,今由我所管,非我之缘者不得入,至于我在这多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宋稳:“只我见过你?”
云仙儿摇头,“不止是你,还有其他人。”
宋稳不忍醋发,“那你见过多少人?也是和方才一样与旁人相见的?”
云仙儿好笑道:“你是第一回在我休息时候进来的,旁人都没进到这里来,只能在亭中同我叙话。”
宋稳听了,心内高兴不已。
且同他整理罢,云仙儿同他招手道:“你过来。”
宋稳过去后,只见他取来一本书,上面空空如也,宋稳翻开一看空空如也,“这里面没字啊。”
“这一本新书,只想日后你能帮我填一填。”
“怎么填?”
云仙儿未曾答话,合上书置在一宝盒子内,转头携住他的手,宋稳浑身激灵起来,手心发颤,半刻后平复下心,反握紧了他的手,可宋稳自己脸上红的不像话,云仙儿笑问:“你方瞧见外面桃树没?”
宋稳点头,“见到了。”
云仙儿带他出去又见桃树,随手挥下一块木牌题为定风波,既而众木牌纷纷下来,宋稳只见几个有名的,还有些没空空荡荡的,宋稳心下数了数,共记三十六块。
云仙儿携住他两只手,“我今儿请你来,是有要事相求,虽这些年安稳好些,到底免不过轮回间尘世又一灾,现我已将各等末词备好,近时逐个发下,望你帮我收全,待此齐备,我将事记录下来,这一小劫暂是歇了,只等书写成时,再请你细细品鉴。”
宋稳摸着他的手,心软魂酥,这天分明凉快,他却是要被情给烧干了血,口内答应,“好。”
云仙儿再一挥手,见众词各作白缎白纱系在树上,他扯下一缎,但见那白纱飞在宋稳面前,云仙又取来笔递给宋稳,“你头一回来,我这正有一缎,请你落笔写词。”
宋稳问:“我能写什么?”
“原有临江仙,正是你所赠送,就在此题上罢。”
宋稳一羞,忙摆手道:“小时候胡扯的东西还能当真?我都不记得了。”
云仙儿笑了笑,“无事,请吧。”
宋稳羞着脸写下,云仙儿仔细收起,得见他面皮红热,由是抚到他脸上,这一摸不得了,竟是把宋稳放在油锅里翻烫。
云仙儿问:“你热吗?”
宋稳羞涩道:“有些。”
他便带着宋稳行到池边,对他说:“真是热的不行,这池水冷一些,你先下去洗洗。”
宋稳问:“现在?”
云仙儿点头,且又说:“你洗完后,自也该回去了。”
宋稳倍是疑惑,“我回哪去?就不能留在这?”
云仙儿推开他笑道:“这里不可多待,待久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等宋稳多说,云仙儿已把他推到池子里,宋稳扑腾扑腾两下,恍惚间听得有人在叫他,宋稳猛地惊醒,起身察觉浑身是汗,林浮生拿来帕子给他,宋稳胡乱擦了一把汗,眼见林浮生怪看着自己,宋稳问怎么了。
林浮生说:“你方一直喊。”
“我喊了什么?”
“什么云仙。”
宋稳一惊,乃抱住他说:“我刚梦见你了。”
林浮生道:“梦见就梦见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宋稳神色激动,“你不知道,当时你。”他话音戛然而止。
林浮生奇怪,“当时我怎么了?”
宋稳头疼不已,又问林浮生:“我昨儿喝酒没?”
“没有。”
“那怎么头疼的紧?”
林浮生道:“去到医仙那瞧瞧?”
宋稳急忙道:“不要不要,头疼是不打紧的,但是……”
他羞口难言,林浮生问:“但是什么?”
宋稳抓住林浮生的袖子说:“你一会能帮我弄桶水来,我被吓了一身汗,浑身都湿的难受的厉害。”
林浮生便穿好衣裳,挥手化来一桶水予他,宋稳脱了衣裳也往桶里塞,林浮生说:“你不是要洗身子的吗?怎么先把衣裳放进去了?”
宋稳羞笑,“我,我想先洗干净衣裳再洗澡。”
林浮生疑惑不解,又予他化来一桶水说:“先把身上洗干净吧,你现在汗淋淋的再穿衣裳也还是湿,且这屋子里冷,等吹干了身,回来该冻出病来。”
宋稳对他笑笑,“林仙儿真好。”说罢便背着他进入桶中洗起来。
林浮生过来递予他一盘澡豆,这可把宋稳吓得不轻,急忙把身子抱起来。
林浮生道:“你先洗着吧,我得回去问问你师父什么时候把你送到宗门里。”
宋稳道:“你先等会我,我洗完澡和衣裳,再同我爹娘他们说两句就跟你回去。”
林浮生奇怪,“你不想多留一天?”
宋稳说:“我玩的时间也够长了,好些修炼课业都得补上才行。”
林浮生点头,遂到屋外等他。
宋稳洗罢,又予宋父宋母叙了两句,因听宋雨还在睡着不愿打扰,予宋雨身旁侍女说了两句教她转达后才同林浮生离去。
行在途中,宋稳不由说:“林仙儿,你可答应我了。”
林浮生问:“答应什么?”
宋稳道:“自然是我二十岁的那件事。”
林浮生道:“这才哪到哪,你急个什么劲?”
宋稳一听可急了,扯住他的袖子道:“我急?我哪里急了?只是怕你反悔罢了,回头我是一定要和师父说清楚的。”
林浮生不明所以,“说什么?”
宋稳笑道:“说我心里放了人,只等时宜。”
林浮生脚步停住,“你予他说这些干什么?这仙辈中以修炼要主,倘若他们晓得,断不会同意,要是严重,还不把你屁股打成一滩烂泥?”
宋稳撇嘴说:“我师父才不是那等人,正好趁这时间我也和我师父聊聊去。”
林浮生劝道:“你才多大点年纪就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外人听去了一则你名声要损,二则你师父也被牵连。”
宋稳却道:“只我们三个,谁能晓得?”
林浮生还欲再劝,宋稳狐疑的看着他,“你这急样,是怕我把你给挑出来,还是觉得我配不得你,先前假意同意我的?”
林浮生恼道:“你再胡扯,那我之前说的也不算了!”
宋稳轻轻笑了笑,微微委屈道:“那你干嘛总拦着我不和师父说去?你知道的,我师父和别的仙长都不一样,他最疼我了,会理解我的。”
林浮生叹息一声,宋稳道:“你怎么了呀?难道这算难堪?”
林浮生看着他道:“不是难堪,我就不清楚,你看了什么东西招致这等心思。”
宋稳听得也恼,“你说这话算什么意思?我只把自己心思说出来也有错了?”
林浮生张口难辨,心里清楚宋稳最是个不能讲道理的人,几经转口无奈道:“你说就说吧。”
宋稳这才解了心口郁闷,气色转好,好声道:“我也不是那等不知事的毛小子,只想与师父料个安心,明儿成了,他更好接受。”
林浮生含糊应着,去取了草药,又到大殿中,老掌门正同旁人议事,待他们议罢,林浮生将草药递给医仙,两人叙了些话便散了。
待众仙长不在,宋稳唤一声师父,老掌门笑着招手,教他坐到自己身旁,一手搂着他,宋稳顺势靠在他身上。
老掌门笑道:“瞧你满面红光的,这几天过的很是滋润?”
宋稳笑道:“还好,这才我和林仙儿出去见识了不少,师父不知那面多凶险。”
老掌门道:“我晓得,漫宝儿一早传信过来,我已派人过去了。”
说着,老掌门笑看林浮生,“漫宝儿还在那站着做什么?到我这来咱一块坐着也不挤。”
林浮生摇摇头,“我不累。”
老掌门见他情淡淡,偷偷与宋稳说:“跟你这么久了,怎么没承着你一点活跃的性子,还和旁人生疏,见我这老骨头的人了也不给面子。”
闻言,林浮生乜他一眼。
宋稳笑了一笑,“师父,我有件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