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确和伊集院茂说不去，他已读不回。他向来只顾着自己的陶醉狂热，搞不好会拍卖会当天直接开车把你搭载过去——但愿不要。

拍卖会还有一段时间，你打算到时候再说，富江为了强迫你和他都不再想珠宝的事情，直接拉你出门。

你一再和他强调，你们在人前的社交距离，富江坚持一段时间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富江知道他的偏爱会有隐藏危险，可他当初在学校都忍不住要吸引你的注意力，如今在告白、大吵一架，重归于好的经历后，他更是难以掩藏。

距离远还能克制一点，他在由纪旁边，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大不了就把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们报复自己的时候总能给由纪时间逃出去，等他重新变回漂亮样子再去找由纪就行。

有时候，他也会被自己的爱吓一跳，好像能听见以前的自己隔着时空疑惑，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但他不屑于思考，他愿意就行，他想要这样做就照做。这些东西在富江脑里只占据一秒就如泡沫般消散。

你来这个城市只是偶然，它是当时你唯一还能记住的地名，你对它一无所知。你和富江直接出门，一点攻略也没做，只能上网搜，最后决定去附近公园看樱花。

这感觉确实新鲜，你和富江在一起没有被别人打扰，也没有经历什么危险事件，不为了购物，只是单纯一起散步看樱花。

下午的阳光还算舒服，富江的牵手被你婉拒，所以他走到前面只留个背影给你。

来往的路人如同游鱼从你们身侧游过，偶尔在富江旁边停顿，用眼神给他吐泡泡。

富江看也没看大家一眼，在街上笔直地走路。你很少看见有人这样行走，哪怕有人摔倒在他面前，他也会踩着过去。

你猜到富江在和你生闷气，因为你拒绝他。他向来不大度，听不得一句不好的话，被拒绝更是会恼怒。

“等等！”你还没有喊出富江两个字，他就脚步一顿，慢吞吞转过身面对你，翘起的嘴角全是对你的期待，显然一直在等你后悔。

“走过头了，”你指着旁边的岔路，“在这边。”

富江眼睛睁圆，多出来的一点眼白显出他的茫然，眨几次眼才反应过来，拉长的平调在控诉你，“由纪——”。明明早就可以提醒的，非要等他走出好长一截才叫停。

“怎么了？我们快过去吧。”你只当自己听不出来他语气的幽怨，等他踱步到跟前，才笑着侧身让他过去。

他绷着一张脸不大高兴，但有几缕笑意从上挑眼尾逸出，宣示他的真实情绪。那泪痣是黏在糯米皮的一颗芝麻粒，你总觉得手痒，想摸摸，甚至想抠掉。

你不确定这是出自你对他的攻击意向，还是他的体质又在引诱你。

事实上，富江对你的想法毫无察觉，他只是单纯以为你看他入迷了。经常有人在他面前这样做，生出这样完美的脸，当然有义务炫耀自己的容貌，方便给其他庸人观瞻。

由纪懂得欣赏他的容颜，眼光真好，他自己也长得真好。

富江就这样任你欣赏，你沉浸自己的思绪，想他泪痣被去掉的话，它会不会变成新的富江。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你们两个就这么站在原地。偶尔会有人路过看一两眼富江，然后眼神直直往这边看，差点脚底栽跟头，然后狼狈地清醒过来，因为尴尬而匆匆离开。

还好只是在路上栽跟头，他如果知道在富江这栽跟头是什么下场的话，应该会为自己及时离开放个烟花庆祝一下。

“不好意思，请问你的名字是？”一道男声插进来。

“他叫富江。”总不能变成男生了，还在用朝雾雪奈的名字。你习惯性地帮他回答，却感觉到一丝不对。

“你打听她做什么？！”富江比你在这方面敏锐多了，毫不客气地质问。

你看着面前的男生，缓慢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你。

这不能怪你，你是不丑，可你旁边站的人是富江啊？迄今为止同时看见你和富江，而忽略富江跟你搭讪的人，就眼前这一个。

你早就习惯大家都向富江搭讪——就宛如根和花，大家看花开得好看，夸赞几句甚至摘下花朵，极少数情况的人会因为花好看而想把根也一起挖走。

但现在的情况是，这个人看都不看花，直接把根茎挖出来看看。

正常人谁能反应过来。

“可以告诉我吗？我是在找素人模特的新手

摄影师，有在平台发过很多照片，不是坏人。”男子给你看着他的社交平台，的确都是给一些路人拍照的帖子。

你是符合他照片里的要求，但找模特的话，为什么不找富江呢？不管水平高低的摄影师，都希望遇见好看的模特吧。

“喂，你该不会是个瞎子吧？看不见我？”富江挡着你和男人中间，什么丑东西也配在他面前搭讪由纪。照片拍得也丑，能看中由纪就是他这辈子最有眼光也最不自量力的时候。

眼前突然出现富江的背面，你没分清他是因为被摄影师无视而生气，还是因为你被搭讪生气。

“啊，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很抱歉，只是我实在是不想错过心仪的模特，所以冒昧邀请一下这位可爱的小姐。”

他彬彬有礼地道歉，反而显得富江的反应小题大做。富江才不管这个，他正准备还说些什么，被你拉到一边。

“我们打算去公园赏花，不能配合拍摄，抱歉。”你态度还算客气，手里攥着旁边蓄势待发的富江。

你指腹从富江手背上碾过，暗示他少说两句。富江不乐意，但他很快被你的手勾走注意力，开始把玩，来回捏着你的小指。

“那太巧了，樱花公园正是我的取景地之一。”他说话的时候，还举了举手里的相机。

有人顺着你的话踩台阶，是你不擅长应对的场面。

“大叔，耳朵不好就别出门，她都已经拒绝掉了，能别来纠缠我们吗？”富江对于他死缠烂打的行为很不满意，“再这样下去，我就叫人过来。”

他是真能叫到人，你对此毫不怀疑。

“我们真的不想拍照，您另外找模特吧，先走一步。”你不擅长应付厚脸皮纠缠的人，但富江替你开场，你再出来缓和气氛顺利收尾就容易得多。

你拉着富江朝公园走去，没再搭理这个奇怪的人。在你看来，已经两次拒绝的事，不会再有后续。

还没有进入公园里面，就能闻到樱花的香气，不远处的樱花树如同一大朵粉色棉花糖，散发丝丝香甜。

富江对景色没什么偏好，只是想拉着你出门转转，省得你们的心思都还在拍卖行的宝石上。

再说，他的脸也应该频繁出现在大众视野，方便展示。

你对花没有特别喜好，但亲眼看见的效果是不一定。大片樱花簇拥在一起，挤在你脑海中，香气直入肺腑，把你从里到外浸透。

“好漂亮……”你小声呢喃。

“夸我可以大声一点。”富江忽然说这么一句，身后是樱花树。

嗯？你一片茫然，随即意识到他很可能把你夸樱花的话误以为是他。

这是个小误会，但你不想解释，这三个字夸他或者夸樱花，都不算违和。

公园里有成双成对的游客，还有不少拍照纪念。你和富江是用不上这项活动的，毕竟早在学校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拍不出来照片。当时的摄影师还死在池中。

照片拍不成，也可以画画。但你的印象里，富江也找不到一个能完美拓印他容貌的画师。

真可惜，你和他的相处也只能依靠记忆，不能依靠这些保存画面。但你可以拍下和他相遇的地点，独自记录你和他的相处。

想到这里，你拿出手机拍摄樱花树，画面里你一只手出镜作出想要触碰樱花的感觉，富江用小指勾住你的手指，一同入镜。

照片拍下来，富江听见声音，“什么？在拍照啊，由纪为什么不给我拍？”他还以为由纪只是想伸手索要亲密接触。

你看着相册里那张照片，构图一般，富江的手白得有层朦胧滤镜，手肘还有一圈扭曲的黑影。

看着不太像正常照片，但无所谓。你自己的账号，不打什么标签话题，应该不会有人浏览。你就这么直接发到平台上，写着景色对你的震撼。

富江用手戳了戳你的脸，不问到底不罢休，“由纪不想给我拍照，为什么？”

你沉默以对，半晌憋来一句，“我拍不好。”

他太自信，所以有时候他的问题像明知故问。他从不怀疑自己在镜头里的异常，都是别人技术不好的原因。

但戳穿这一点的话，会踩雷。你暂时还没踩雷让他爆炸的打算，自己把理由扛下来。

富江还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你左看右看打算说点什么转移他注意力，却看见一个身影。

对你视线敏锐的富江立刻转过头，“是他啊。”语气里的敌意非常明显。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你刚好看见刚才的摄影师而已，此时他似乎已经找好新的模特，正在拍照。

看样子是真的只找素人，难不成就因为素人这个条件把长着不像的富江忽略掉了？

你不关心，看几眼就收回视线，见富江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悄悄松口气。

富江看了两眼也收回视线，刚想说什么被你拉着去买和果子。你们站在摊位前排队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你们身后响起。

“又遇见了，真巧。”

又来？

没转过头也听出来是摄影师。你心里浮现一丝荒谬。

“你打扰到我们了，都没眼色的吗？”本来和你手牵手买甜点的富江，心情正不错，此刻被打扰真是让他火冒三丈。

“你好。”你接过打包好的和果子，转过身朝他点点头，已经不想多说什么，牵着富江就打算走。

“都遇见了，不拍一张照片吗？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

你完全搞不懂他要干什么，但他越是这样你就越是抗拒。“我已经说过不会做你的模特，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很抱歉，只是我看你们在公园玩，想帮你们留个纪念，就一张照片而已，我不收费的。”

他依然不肯放弃，你已经有点生气了。

他的态度太过奇怪，像是有某种隐秘的目的，所以才一直纠缠着你们。而且目的明确，只针对你。

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特点值得他这样做。

“只是一张照片，拍我也可以。”富江在一边出声。

“这……”摄影师犹豫起来，但还是答应。

这张照片拍得非常快，富江懒得看照片一眼，“不是白痴的话，就读一下气氛，别再来缠着我们。”

他很不爽，想给这个没长眼睛的人找点麻烦，要不是只想和由纪开心散步，他早该站那嘲讽这个东西，并且煽动附近路人给他一些教训了。

摄影师没说什么，富江离开。

“回去吃和果子吧？”你看见富江回来，晃晃手里的盒子。这个摄影师一直找你的原因尚不明确，你有一点不安，也被打扰兴致，干脆想回酒店里窝着。

富江对此没有意见，你们一起回到酒店。你们吃完和果子，还一起看电视，最后关灯睡觉。

睡梦中，有什么声音把你吵醒。你迷糊睁开眼，发现富江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在翻箱倒柜找东西。

“在找什么？”你打哈欠坐起来，开了灯。

灯光一亮，富江身体猛然一颤，然后恢复平静，“找刀。”

“嗯？你找它干什么？ ”他还是朝雾雪奈的时候，来酒店跟你道歉带着一把刀，后面收起来了。

“放在哪的？”富江语气非常不耐烦，你觉得不对劲。如果是陌生的富江，对你态度冷淡很正常，但身边这个可是误以为你喜欢女生就变成女生的这位。

就算富江对你的感情断崖下跌，也该有个临界点吧，比如你从富豪排行榜到突然破产。

这种违和感让你开始审视他，无声地提起防备下床。

突然转变的态度，大半夜找刀的行为，不得不让你提防。你一边觉得自己会不会小题大做，一边往门口挪动。

“找到了！”从富江的喉咙里扯出几乎癫狂的笑声，然后他抓着刀下一秒就朝你扑过来，直取心脏。

离门口没多远的你来不及思考，开门夺门而出。富江正打算追上来，但他身体在和他作对，他的头发疯长到脚踝，将他的双腿紧紧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