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的不高兴一直写在脸上，所以他好不容易走进一家昂贵店铺的时候，你只是看着装潢咋舌，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

“好看吧。”富江直接选好衣服，换完出来给你展示。

“特别好看。”词穷的人，对于他的夸赞就到此为止了。你根本想不出来有什么衣服是不合适他的。

“这位先生真的是非常适合我们店的衣服，我们店这两件新款也很合适您哦。”导购走过来殷勤地介绍，她手里拿着两件衣服作为推荐。

富江连正眼都懒得给，“不要，这两件衣服好丑。”

“那你再看看别的，喜欢什么都可以买。”你其实觉得那两件衣服挺不错的，但富江不喜欢，就此作罢。

“由纪，你对我真好。”富江挽住你胳膊。

他好像忘记，钱是他自己的。

不过，你也为他的购买出力了——富江的购买欲非常旺盛，如果不是你经常运动经常锻炼的话，你的体力是没办法在拎着一大堆东西还能跟上他步伐的。

跟在他后面，简直是像大少爷和他的拎包小跟班。

那钱悄无声息来到卡里，富江也能在你一眨眼的情况下就花掉大半。再不阻止，这张卡都走不出这条街。

你只得拦在他面前，直白地晃动你小臂上悬挂的购物袋，“我累了。”其实是这张卡要刷爆了。

“那我们吃个下午茶休息一会，都说过这种东西由纪直接让别人拎就好了。”富江转过身就往旁边法式餐厅走。

起先富江买东西的时候，就想着抓路人过来给他拎包，这样你就能和他挽手逛街。你严词拒绝，一是这样抓路人当苦力很没有礼貌，二是那个被抓的路人对富江很愿意，但他看你的时候感觉想把你碎尸万段。

还有隐秘的一点，你并不想在人前和他过于亲密，你们也不是情侣关系。

他的确说过喜欢你，完全没考虑过你会拒绝他，哪怕你逃跑了，他也只是觉得你和他生气，而没想过这是拒绝。

你的确拒绝不了。或许有人能对富江斩钉截铁地说[你算什么，离我远点，我不喜欢你]。可你无法对那张脸说这种薄情话。

不拒绝，好像就默认接受。可你也不想，你从小就是孤儿，察言观色的本领让你过得还不错，也让你想的东西远比别人多，更在乎别人的态度。

接受富江的下场，你在那个被抓的路人眼里就能看见一二。他们爱到疯狂的时候，对富江都能狠下心来，更何况是被富江偏爱的你。

你会成为所有富江追求者的眼中钉。

这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一件事。普通人尚且不愿意和别人结仇，更何况富江的追求者不仅数量多，还性格极端。

富江是死了还能活过来，逍遥风光一阵子，痛苦只在一瞬间，他还能挑拨别人互相残杀给自己报仇。

你做不到。你被盯上就只能死掉，再也没有以后。

这种一眼就能看见死亡的命运，和在人群中成为眼中钉的可能性，让你不敢答应和富江的关系，可是富江站在你面前，你也无法拒绝他的亲近。

你做不出选择，但至少要低调一些。

前不久逛街还有小富江帮你分担火力，大家忙着看两个富江，日月争辉的时候谁顾得上星星。

现在，你和富江属于云伴月，月亮躺云里是舒服，可赏月的人不高兴有云层遮挡。

你和富江在餐厅里坐下，卸下那些购物袋的时候你感觉自己像挣脱绳索的气球，马上就轻盈到随风飞走。

甜点饮料都是富江直接点好的，你对此没有意见。反正都没喝过，尝尝富江推荐挺好的。

“由纪，你要在这里定居吗？”富江一边用精致餐具品尝甜点，一边问你。

你模仿着他的吃法，觉得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怎么会？”你的家可不在这里，只是逃出来，当短期旅游而已。

“我还以为由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富江抿一口饮料。

“只是出来玩，玩够就回家了。”虽然已经休学，但刚好可以趁这段时间打工，或者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毕竟富江带来的危险犹如达摩克里斯之剑，你无法安心。说真的，如果你去上学，富江跟进学校里引发轰动甚至血案的话，你觉得自己多少也算同犯。

至少要理清楚自己和富江的关系，如何规避他追求者的敌视，如何避免他波及到你的环境过后，你觉得才能带着这个家伙进入校园。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富江的语气居然有一点期待。

“你很想回去？”不应该啊，你的家甚至都没有酒店的高端套房大。

“想去由纪家。”富江吃一口樱桃鹅肝，由纪家一点都不漂亮，但有由纪的气息。

他向来没有家的概念，不过是一些各式各样的房屋，提供给他居住生活的地方。一旦有更好的房子，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替换。

如果发生什么意外，让他躯体分离，散落各地，重新活过来的他也不会再回去，没什么留念。

但他想去由纪家，那里是由纪生活的地方。由纪想回去，他就跟着住进去，覆盖掉之前所有山寨品的痕迹，由纪不想回家，他就和由纪有一个新的家。

由纪……没有念出来的名字被牙齿嚼进樱桃鹅肝里，馥郁醇厚的味道在舌尖经久不散，仿佛齿间默念的名字铺满他的舌头。

“过几天回去吧。”来这里两天，你是光顾着陪逛街，一次也没好好玩，就这样回去总觉得亏。

富江没有意见，去哪对他来说都无所谓，由纪不再生气，他就已经得到最想要的结果了。

两个人吃完出来，在你的强烈要求下，你们终于回到酒店休整。你提出下午想要去景点游玩，富江开始搭配自己新买的衣服。

自从富江出现在惠子面前过后，你再也不用遮掩什么，尽可能委婉地说出富江的特性，和你经历的一些事情，让惠子适应。

你的困扰，惠子也知道，你们两个讨论半天都讨论不出结果，只能对着屏幕里的对方叹气。

伊集院茂，你没联系过他。他单杀六个富江的经历，让你惧而远之。当事人富江对此满不在乎，甚至嘲笑那六个受害者是白痴。

你见此稍稍打消自己的负罪感。当事人不在意的话，你见死不救也可以吧？毕竟你真的没办法救。

在酒店里的你，很忙。在跟惠子聊天，打听还有没有其他富江接近她家的同时，你还要给房间里的富江参考穿搭。

每一件你都只能说好看，到后面你甚至羡慕富江的旺盛精力。你光说好看两个字都说厌了，他一直换衣服居然不会累。

你疲累到想给惠子打视频，让她替你一会。惠子果断拒绝，她如今被吓过一次，消受不起这美人恩。被惊吓过的惠子特别能理解你的逃跑，可惜富江没打算放过你。

惠子得知你打算继续玩几天，默默给你续房。你不大习惯，想把钱还给她，核算金额过后发现你还不起——除非你用富江的卡。

中高端酒店的最好套房，好几天的价格加起来足够让你发愁。

你得知她续房过后，很久没有回复，惠子就知道你在做什么，继续发来消息。

[就当是我在弥补自己的愧疚。]

这是在说，她把你的信息告诉富江的事。

这件事你不算生气。即便惠子没有告诉富江，可小富江当时也找到你的房间了，一心想要找到你的朝雾，怎么都能找到你。

更何况朝雾是用她家里人威胁的，你不怪惠子。她想弥补你，你也能理解，但——

[这也太贵了……你不需要这样的。]

惠子那边很快就已读，然后很快回复你。[又不是只有由纪在住，他也在啊，不把他招待好，万一又找上我家里人怎么办。]

你哑口无言。

富江反复无常，你和惠子都深知这一点。

她拿富江出来当挡箭牌，你还真没办法说这价格高。毕竟富江买的衣服都比这个房间贵。

纠结也没有用，你只得和惠子说，就这一次。

这个时候，一个联系人忽然被顶上来。

伊集院茂：[准时到。]

两条消息，你点进去后发现，一条是邀请函照片，一条就是他让你准时到。

你甚至都没来得及打问号，他就继续发了一条，[已读？那就是知道了，要是不去……车站的事重演一遍而已。]

……

坏了，富江虽然不正常，但偶尔还能听你两句，伊集院茂这位才是真不会听人话的。

[我记得我没填过资料！]当时他给你发的链接，你根本一次都没有点进去过。

[帮你填了，不客气。]伊集院茂回复得稀松平常，甚至让你别客气。

富江见你沉迷聊天，不由得凑到你身后，点开那张邀请函，钻石拍卖会邀请函被放大，上面写了拍卖流程和几枚钻石的展示照。

你听见富江呼吸都停了一瞬，预感比富江的直白还要迟钝。

“由纪，我想去。”

富江的话已经出口，你才感觉不妙。

“这……买不起。”拍卖会上的东西，就算把富江的那张卡抵上也不够买。

富江没这个概念，他只要出现就足够，至于珠宝自然有人会献给他，“我们去看看，由纪，这些钻石多美啊。”

它们的确很美，其中有一对红钻耳环，如同两滴血泪，色彩浓郁纯正。

如果邀请人不是伊集院茂，而是惠子，你很乐意去长长见识。

邀请人是伊集院茂，富江想去看珠宝，而伊集院茂参加拍卖会，是想购买富江染骨标本的装饰品。

这要怎么去长长见识。即便富江不在乎那些死亡的标本，可伊集院茂说不定差第七具骨骼。

更重要的事，你不想被伊集院茂单方面宣布成为同好。他一个人沉醉创造艺术太久，想要自己的作品得到反馈，可懂富江的大多癫狂，而不知道富江的人则无法体会到原材料是谁的震撼。

你是他目前唯一的受众，一个刚好知道富江却还拥有理智的观众。

“由纪——你该不会想自己去吧？”富江见你说完买不起过后就一直沉默，忽然起了疑心，“你要丢下我，和这个伊集院茂一起去是不是？！”

这个伊集院茂邀请由纪去拍卖会，还要送由纪珠宝，分明是不怀好意想诱惑由纪。由纪明知道他最喜欢这些东西，不想带他去，只和伊集院茂一起去——警铃大作，嫉妒开始啸叫。

“嗯？”你一句话没说，怎么就变成你要丢下富江，和伊集院茂赴会的程度了？

“不可以……由纪，伊集院茂不过是个粗鲁的丑八怪，他杀那么多山寨品肯定有暴力倾向，由纪不要搭理他。”富江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

明明他上一次还在笑那几个白痴，说伊集院茂干得好。

因为逐渐相信富江真喜欢你，所以这次很明白地读懂他的心思。估计以为你会抛弃他和伊集院茂亲密参加拍卖会——不是，谁会这样做啊。

富江和伊集院茂站一起，路人百分百都选富江啊，连伊集院茂自己搞不好都选富江。

唯独在富江这里，全世界都在纠缠你，而你也三心二意。

“那我不去，你还要去吗？”你笑着看富江做戏。

富江表情一顿，显然在犹豫挣扎。

你还以为他会纠结一阵子，然后选择拍卖会，毕竟那些珠宝光是照片都足够撼动人心，更何况富江是有可能得到的。他如果出席，搞不好能让别人赠送给他。

如果出席一下就能得到价值连城的宝石，谁会不答应呢？伊集院茂要是说你出现就送你一枚拍卖会的钻石，你估计也会答应。

“不去。”富江回答得很是艰难。

你疑惑这个答案为什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谁要看那群人当白痴挨宰，你不去，我也不去…”似乎是直接说[你不去他就不去]很难为情，他还要先贬低一下别人才开口。

钻石而已，不去拍卖会，他后面也有机会遇见别人赠送，但离开由纪，肯定马上就会被鸠占鹊巢的。

真的假的啊……同样是得到拍卖会上的东西，你会答应伊集院茂出席，而富江因为你不去所以拒绝出席。

一颗你根本得不到的钻石，此刻具象化成你得到的爱。

你的心脏被这沉重的爱绊住，狠狠往下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