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有小狗,但是大平层的鞋柜要比老房子大上几倍不止。
就是并排跪7、8个人也绰绰有余了。
挑了一双底最薄的拖鞋,放置在进门玄关面对仪表镜的冰凉地砖上,方哲明的认错态度十分良好,甚至自己去书房拿了计时器过来,定好两个小时时限。
他不说话也不乱动,就这么端正跪着垂眼看地面,双手交握背在身后。
恐怕犯了错的小学生也没他自觉。
姚曳不打搅他,整理好自己带来的行李,然后自顾自进事发的浴室简单冲了个澡。
等到计时器响起来的时候,姚曳倒在沙发困得差点睡过去。
他迷迷糊糊转动眼珠,不一会,腰就叫两条手臂给箍紧,跌入温暖的怀抱中。
“嗯……到时间了吗?”他模糊声音问,脸埋在方的胸前蹭了蹭。
手臂再度箍紧了两分,算作问题的回应。
然而姚曳忽然睡不着了,他偏过头,把耳朵贴在心脏位置,听着沉而有力的心跳声,与方哲明或深或浅的呼吸相交织,他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产生笔记本上的心情了,久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曾经历过。
“哲明,”姚曳轻轻唤,“我其实不是非要让你看到那些,不过……那也是我的一部分,绕不开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方哲明说,“我明白……”
方哲明的语气带着沮丧,在看过笔记本上那些心情之后,他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的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因此心里憋了满满的情绪,但却无话可说。
姚曳似乎知他所想,于是从他怀里挣扎着往上挪,挪得比他高一点,然后抱着他的脸固定在自己柔软的肚皮上,一只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勺。
“我现在特别后悔,要是让我再选一次,我会从那个时候起就粘着你不放,就算你嫌烦也不放……”
就如姚曳同孟娜曾说过的,他那时太幼稚,做错了很多事,也错过了很多时光。
方哲明埋在他肚皮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红着眼睛抢白道:“不行!”引得姚曳低头眯起眼睛看他,只听他继续道,“再选一次,换我粘着你,不同意就把你锁起来,直到你同意为止!”
“哈哈……你好像电视剧里的土匪头子,怎么动不动就要锁人,”姚曳故意变了脸抱怨道,“小方,你这样鬼才同意呢!”
“那你说,怎么才会同意?”方哲明抬头追着问。
“不知道,”姚曳就势亲了他一下,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色一点我就告诉你。”
“!”
翌日,方哲明带着姚曳一同去上班。
前台小姑娘眼见着老板牵了个小帅哥进来,经过的时候小帅哥很有礼貌地同她打了个招呼,前台愣了两秒,随后她立即掏出手机,在群里放出重磅炸弹。
隔了十几分钟,段二气喘吁吁地从电梯蹿出来,逮着前台便问:“人呢人呢,去哪儿了?”
前台指了指老板办公室。
正要八卦“老板怎么就弯了”,段二已经等不及冲进去寻人了。
他没敲门,门内姚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里,方哲明则倚着桌边和姚说话。
“小姚!哥老想你啦!”看见人,段二张开手臂作势上来就要抱,被方哲明满脸黑线地拦下来。
姚曳微笑,主动站起身绕到方的前面同段二拉手:“段哥,我也想你,不好意思,之前……”
“哎~”段二大手一挥,差点甩到方哲明身上,引得那边更加不满地“啧”了声,但他到底在方哲明的注视下松开热情的手,示意姚去沙发座那儿说话,“你别有负担,看见你们好,哥就高兴!”
说了会话,段二才想起来,对着方哲明道:“今天我让袁效把工作推后,下午两点带你去看医生。”
答应的时候姚曳没来,如今要去了方哲明又想反悔。
特别是昨天刚发过病,身上的痕迹没消除,看医生肯定没有好结果。
然而姚曳附和道:“我也去,看看医生的评估报告。”
也是巧了,那位谭医生的诊所姚曳实习时待过,甚至同班有位男同学毕业进了这间诊所,看见姚曳的时候,两个人立刻便认出了对方。
不过姚曳上学的时候不爱说话,所以互相间不太熟。
在男同学的提醒下,谭医生倒是有了点印象,忽然他多嘴问了句:“请问你和患者的关系是?”
“哦,我朋友现在在帮着照顾患者,这不巧了吗,他也在你们诊所实习过。”段二热络道。
谭医生没说话,示意方哲明随他进咨询室。
由于之前方抵触看病,所以今天的评估应该要花很长时间,姚曳同段二坐在大厅的沙发座里,边等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期间段二起身去上卫生间,偶然听见卫生间的拐角处有几个人正站着聊天。
是诊所里的女护士,还有姚曳的同班男同学。
别人聊天段二不好听墙角,正要离开的时候他似乎隐约听见了小姚的名字,于是不自觉开始听。
护士一:……真是看不出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男同学:骗你干嘛,我俩一起进来实习的,其实只要不犯什么错最后都能留下来,而且他的成绩比我好,按道理是绝对没问题的。
护士二:病人家属就没来闹事?
男同学:闹是闹了,但毕竟后果不严重,赔点钱也就算了,哎,怎么说呢,也是他倒霉碰上的病人很难缠,不然不会出事。
护士二:我看是他自己的问题,实习期哪能不在医生的指导下私自接触病人,而且引导的方法还那么极端,不出事才怪。
男同学:可能他不适合做这行吧,听他说现在在老家开店当老板,日子过得还不错。
……
重回大厅方哲明已经咨询结束,被抽了两管血,姚曳正用棉球替他按伤口——由于是初次看病,需要先排除因身体原因造成的疾病复发因素,不过谭医生说他目前的情况不算严重,不需要做血常规以外的检查。
姚曳看了报告,进去同谭医生面谈了十几分钟,这才放心离开。
段二跟在他后面也进去询问医生——到底是他约的,他想亲自听听医生的说明。
“你朋友昨天发过病,”谭医生用手指着面前的诊断单,上头的字龙飞凤舞,段二没心思看,心里只疑惑早晨怎么半点瞧不出来,“不用担心,他现在的情况很稳定。”
“这……我不明白。”段二被搞糊涂了,他以为的发病与此刻的方哲明没一点对得上。
随即谭医生双手交叉靠向椅背:“简单来说,克服这种病医生的作用并不大,”段二点头,他是一路陪着方哲明走过来的,知道谭医生说的是实话,又听谭继续说,“患者之所以情绪反复都是因为你那个朋友,他们?”
段二迎着谭医生询问的目光点了个头。
那边会意,接着说:“这有好处也有坏处,陪伴也是一种疗法,只是这种关系比较特殊,一旦破裂患者大概率会立刻发病,甚至会情绪崩溃,叠加其他心理问题。”
“那……有没有别的治疗方法可以选择?”
“有肯定是有,但需要时间慢慢试,也需要患者配合,”听得出来,谭医生同方哲明面谈的时候应该是建议过,但方没有接受,“不过我只是针对病情做出治疗建议,如果这种陪伴关系能够持久,对患者来说是好事。”
段二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我知道了,谢谢您,我会留心他的情况的。”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和你那个朋友也说了,希望他能循序渐进着来,不要逼得太狠,否则再发生昨天那样的事就不好了。”
回去的路上,段二坐在车后座盯着副驾的姚曳发呆。
评估报告问题不大,然而他仍在想着谭医生的叮嘱,以及卫生间门口偶然听到的八卦事。
他想知道为何方哲明会突然发病,又为何好得这样迅速,难道真是因为小姚的关系?
凭良心说,能长久陪伴固然是好,可若是形成依赖,小姚再次反水了呢?
毕竟同性无法像异性那样取得合法身份,就是取得了,这个世界离婚的也一抓一大把……
——哇靠!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居然在担心方哲明的后半辈子!
哎……行吧……
看来还是有必要同小姚好好谈一次。
段二思考片刻,然后掏出手机给欧阳发消息。
娇气小段:在干嘛?找你帮个忙。
最毒欧阳疯:没在干嘛,怎么了?你说。
娇气小段:我们现在往公司赶,一会到了你找由头拖住老黄。
最毒欧阳疯:(不屑表情)
娇气小段:(撇嘴表情)行吧,条件随你开!
最毒欧阳疯:什么时候来我家过夜?
娇气小段:……
娇气小段:(不管了)随你!
最毒欧阳疯:还要穿我去工厂给你定做的游戏服。
娇气小段:我说你这人,别不知道好赖(生气表情)
最毒欧阳疯:(拜拜表情)
娇气小段:……
娇气小段:成交!
……
妈的!这个老处男变态狂!
段二恨恨地剜了方哲明一眼,对方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再接着同姚曳打情骂俏。
因为提前预支了代价,欧阳果然严阵以待。
三人前脚刚踏进公司,后脚他便叫了方哲明临时过去开会。
得逞后,欧阳看似随手地将一个游戏玩偶丢进段二怀里,是个手拿皮鞭穿着性感的女战士,也是即将发行的游戏角色之一。
下一秒,玩偶被人扔标枪般掷出去八丈远。
稍稍解气,段二领着姚曳参观公司,只装模作样地转了5分钟,然后把人带到方哲明空荡的办公室里坐着。
先前在诊所,姚曳已经将老家发生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
具体经过没说,但谁都能看出来,方哲明现在的情况很稳定,肯定是姚曳的陪伴起的作用。
谈之前,段二在心里是打了草稿的,然而这会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酝酿半天,吭哧开口道:“小姚,那个,我们老黄呀,其实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你……”
再一次感慨世事无常,他居然要替从前“黄”得没边儿的方哲明做推销,段二瞬间觉得自己嘴巴上长了颗痦子,要是耳朵边再插朵花那可真成了个金牌媒婆了。
然而姚曳早已心领神会他的意思,于是没等人把话说完便自白道:“段哥,我知道,我不会再丢下他不管了。”
两句话把段二剩下的顾虑给噎了回去。
“有你这句话,哥放心!老黄以后就交给你了!”段二感动且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忽然记起高三泼到姚曳身上的那桶水,如今道不道歉都不重要了,不过有件事他倒是得说出来,他猜也许姚曳并不知晓。
“小姚,你可能不知道,老黄手机里有份备忘录……”
“备忘录?”
“嗯,是医生建议的,备忘录里存了些东西,每当他难受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好缓解焦虑的情绪,”门外忽然一阵喧闹,大约是欧阳临时攒的会议结束了,有皮鞋闷闷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想你一定要好好看看,特别是他高中存的,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