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沈家这一家子人底下都很开明,而长辈们的婚姻都是幸福的,如此,她们就不会强求儿女婚事能够为家族带来额外的助益了,大家族若是要枝繁叶茂,除却势力的争夺吗,最重要的还是一代一代一直能够传承下去,若是从里头乱套了,那么,就离覆亡也不远了,在这般的诸多考量下,他们只需要小辈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就好,毕竟,在他们这些过来人的眼里看来,这日子只有自家人才知冷暖,也还是得自己想过好才能真的过得好,也是因着这般,虽说当初皇上并没有出言反对沈卓两家的亲事,但作为从小伴读、长大后忠心不二的沈默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敏锐的察觉到皇上其实不愿意他家女儿嫁到卓家,最后两家能成事,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皇上肯定在私下里去查证过卓瑨确实对沈窈有情意,如此,他也不好棒打鸳鸯了。
毕竟,政治是政治,情意是情意,两者不可轻易的混为一谈,尤其是,沈默以及沈家确实对皇室忠心不二,就算是天下之主的皇上,坐拥四海,管理万里山河,也不能因为子虚乌有的怀疑,坏了忠心臣子子女们的姻缘。
只是,这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此时,沈窈看好友这幅模样,不难猜今日她会这样的反常,一副垂头丧气样,只能是因为她阿兄没来赴宴,而对此,她根本无力去改变,便打算用“拖”字诀,可拖来拖去的,耽误的还是她自己啊,虽说她是因为心仪阿兄才来和她交好,但那么多年的情分,让她实在无法忽视。
“泠泠,你一直待在房中,都不出去看看外面,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宴会没甚意思呢,正好,等会儿我们一同出去见见今日来赴宴的宾客,今日绝大多数都会来赴宴的,可都是京都是京城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你一直不出现,恐会落人口舌的,于日后平白的让车骑将军府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沈窈耐心劝她。
心中爱慕他人的滋味她何尝不懂,就是因为明白,她才不忍见她如此,这才愿意细细开导她、劝解她,不然,要是其他不相干的人为此沉沦,她是不会去帮忙做决定了,不过她的阿兄她明白,不说前世,如今的阿兄定然是对她无情意的,不然,早早的就会上门提亲了,只是,历经了这两世,她已然很是清楚,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和心爱的人缔结姻缘,有望白头偕老,已然是一件会让人很幸福的事情了。
芸芸众生,不过尔尔,所求所愿,不就是希望日子能够恣意、畅快么?只是有些贪心人,在花花世界里,被迷住了双眼,渐渐忘记了来时的路,以及最初的心念,待得失去后,才悔之晚矣了。
周依柠听着好友沈窈对她劝慰的话,她何尝不懂,只是她自己现如今不愿意在这个关口清醒过来,她还想继续任性,一直任性下去,这样,仿佛她就能逃避一切了。
一直以来,她都还以为自己的时间很多。原本以为,沈淮身边一直没有出现过其他女子,而她私以为毕竟两人这么多年的相伴,妄图以为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毕竟在这些年里,外头都已经开始传言她就是沈家已然定下的少夫人,而沈家一直以来没有明面回应过,慢慢的,她的心中就生出了无限的妄念,只是妄念终究是妄念,而今日,沈家没出现,甚至还是在下请柬的当日,就回拒赴宴的回应,这一行径,不就是告诉车骑将军府以及外头的众人,沈家并没有打算定下她周依柠么。
车骑将军府其实很是愿意两家有姻亲,不然,当初不过所谓随手相帮的情分,怎么会变成子女们交好了,这也有周家长者的默认。不说其他,沈家如今的当家人沈默曾是当今皇帝的伴读,如今,府上的小公子沈淮不仅深得上面人的信赖,看着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有,沈家的姑娘嫁得也不错,种种迹象表明,沈家如今炙手可热,何况,沈淮没有走沈家从军的老路,由此,他们也基本猜测出沈家渐渐的会转到文官的路子进入朝堂,武将发家,文官稳定,步步走的皆是稳稳当当,让人无可挑剔,这又怎么不让他人心生敬佩心意。而府上女眷的心思没想那么多,不过就是觉得沈家一门子出来的都是容貌出挑的,行为处事实在让人跳不出毛病,实在是结亲的上上人选,毕竟,就连卓家的卓瑨,上头也是有一母同胞所出的亲兄长,日后卓瑨沈窈二人能否当家做主,这还得两说。
这般想来,周依柠能得偿所愿,于车骑将军府,有利无害,皆能得偿所愿。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家,能像沈家这样的豁达,大多数人,妄图用自己、甚至是自己的一辈子,来求一个前程。
周依柠不知道沈家的打算,但听沈窈这样说,知道她的这一番言论是诚心为她和周府在做打算,她不是个不识好歹的,如此,也只能顺水推舟,乖乖出去会客了,她走近沈窈,拉起她的手,对她开口应道:“阿窈,我明白你这么说是为我好,你说的有理,我们稍作片刻,再出去吧。”
阿窈,这是沈家对于沈窈的偏称,一开始,她周依柠在不知情的时候,出口唤她的可是“窈窈”啊,为此,她还取笑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当时沈窈年纪还小,脸皮薄,还闹了一个大红脸,之后,她偶然得知沈家一众人都是这样唤她,她也跟着他们一样的喊法。
“阿窈,你兄长有看上的姑娘么?”周依柠问道。
虽说她不希望这事儿传扬出去,但也不担心身边的丫鬟会将她和沈窈的对话泄露出去,如若真有人敢做出这种事情,就算随侍的姑娘不在意,然而你,此人日后必定是没有活路的,只要她一旦被主子厌弃,有的是其他人顶上她如今这大丫鬟的位置,不说为了稍显丰厚的月俸,主母是何等人精,一定会要了她们这些下人的命,想到这个,自不必特地吩咐底下人不许泄密,更无须担心会有人泄密。
其实,若是眼前是之人除了沈窈以外的任何人,她肯定不会这么直接的发问,哪怕是她的娘亲,她也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透露自己的心意,实在是眼前人是心爱之人的妹妹,是她多年相交相识的好友,若是不对她说,她竟不知,她心底深处的秘密,还能对谁言说了,也实在是忍不住,很是迫不及待的想探听一番,如此,她该心中有数,对于此事,下一步该怎么走。
‘唉’,沈窈面上不露神色,但在心底处,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为长远计,目前得先让她绝了对兄长的念头,之后的事情只能以后徐徐图谋了,有期望就会失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沈窈这样想着,看着眼前女子的眼睛,说道:“泠泠,我阿兄向来是有主意的,如若他真的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自会解决好一切。”
这话模棱两可,既没有承认沈淮心中有无心上人,也没有明确表示她周依柠到底是不是沈淮的意中人,只是却也在隐晦的表达沈淮的态度,不多时,就全然明白沈窈的意思了。
“阿窈,我明白了。”周依柠沮丧道。
沈窈望着眼前人,心里不由得想着前世她的结局。
前世,周依柠一直不愿意出嫁,而车骑将军府即使是一直不得知是何由头让她这般的强硬拒婚,无奈,她们并不愿意逼迫这位小姑娘,也万幸,府上一直很宠着这位姑娘。
她的母亲虽然出身普通人家,权势地位在京都里头根本无足轻重,娘家在朝中的助益一点也不强盛,但是胜在她容貌清丽,举止娴雅,性格极好,周夫人作为闺阁女儿,一次在外游玩时,被车骑将军一眼相中,便被其八抬大轿迎回府上做了正房夫人,这么多年,虽说车骑将军并没有为了这位夫人将后院的妾侍全部遣散,但是到目前来说,这府上也是没有一位庶子女出生,很显然,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备受宠爱的体现么。
此前,车骑将军府上的公子姑娘全都是一母所出,众人相处的很是和睦,兄弟姐妹间从没有生出任何龌龊,尤其是现如今府上只有周依柠这一位姑娘,虽说在家中只是行二,但却是府上正儿八经的嫡长姑娘,还是唯一的一位,谁也越不了她去,如此种种看来,其实她的日子是很滋润的,至少能看出,她和沈窈一样在家中很是受宠,两人在家中的地位一般无二。不说其他,如今在朝为官的大部分的武将是绝对不会轻视府上所有的女子,这一点见识,是连文官都比不上的,毕竟本朝能够正式建立,除了开国元老的一众合力,最主要的还是因着在最开始打天下的时候,有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为后面的一切打下了基础,这才能在当时混乱的势力争夺中杀出了一条生路,因着这般,这才真正拥有了一搏之力,以至于才会成就如今的景象。文官酸腐守旧,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认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也就是因为这样,一开始沈家嫁女儿除了担心被猜忌,余下的便是考虑到这些守旧的观念,担心沈窈嫁到卓府日后会受委屈,毕竟一文一武,字里行间之间的观念想法可是天差地别,而武将们因着前面的这些,如今确实更加的看重真凭实学,其余的并不在乎,尤其是男女之差,只要于事上有助益,才是最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