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案发生一周后,租界中仍旧不太平,一场宴会死亡几百人,太多的流言蜚语荡漾在街市上,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孩死了便死了,以桥默见过大世面的隐忍性格,没有必要大开杀戒,一准是底下的人早已倒戈,以此乱势。
时间过得如此漫长,当瑞恩将客户送出门外时,一瞬间撇到门前石狮子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樱华满是心事地矗立在那里。
他偷偷地走到她的身后挑逗说:“你有事找我吗?”
她显然被吓了一个激灵,转过身来与他对视,满是血丝的眼中是惊恐与呆滞,但见到他本人毫发无伤,心中竟有些安然:“你,不是去参加宴会了?”
瑞恩嘟起嘴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怎么?你怕我死了,所以来看看我?我们才认识了不过三个月,你追的我这么紧,是不是突然爱上我了?”
樱华轻叹了一口气,冷漠地白了他一眼:“宴会现场杀疯了,你也疯了?”
他的目光像一股强力的暖流,略带温顺地说:“外面人心惶惶,别独自停留太久。”
樱华本来转身想走,却有太多话憋在心里,于是向他捅破:“你有没有感觉很蹊跷,这一连串的事故,是有人故意害死桥眠故意挑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从而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帮派的事,千怪万怪也不会怪到你的头上。”瑞恩突然笑起来:“反正我今天无事可做,不如我保护你?”
樱华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
夜晚,桥家的徽式老宅中,福步把桥默从书房推到客厅里,大太太从他手里接过轮椅,倒了一杯绿茶给桥默,福步刚想退下,却被桥默突然叫住。
“验尸结果下来了?”
“先生节哀,桥眠小姐死于哮喘。”
桥默摸着额头,眉宇间流露出焦躁,眼神比平时病态了许多:“连我都不知道她有旧疾,凶手怎么会知道?”
福步揣着手眉头微皱:“或许是巧合。”
“巧合?那我桥家几百弟兄,就平白无故的没了?”
“是老三打抱不平强出头,和荣爷的人动了手。”
“年轻气盛!早就是死对头,巴不得有人虚张声势。”桥默脸部表情非常复杂,总有解不开的心结,他如今不但身体虚弱,连精神状态都不及从前。
大太太插不上话,一阵冷风吹来,寒气逼人,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想到丈夫穿的单薄,她走到唯一的窗前,想要关上窗户,刚拉上一点插销,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黑影在窗外阵阵徘徊。
她的心提到嗓子眼,那黑影竟然慢慢的向她飘过来,他飘地那么轻,风阴冷的嚎叫,她似乎听得清黑影低沉的笑声。
大太太胆怯地嘶哑惊叫:“鬼啊!!有鬼啊!”
福步发觉到不对劲,快步跑到窗前,惊慌失措地向窗外望去,外面黑黑漆漆的,静的出奇,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于是转头向夫人说:“夫人不必担心。”
她吓得脸色发白:“近日以来,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
“福步....”桥默被她这一嗓子惊得满头冷汗,脑袋混沌,有种眩晕的阴冷感,心有余悸地望着窗外:“你派人去看看。”
“是,先生。”
福步离开了厅堂,大太太感觉周围的空气凝固,心里也阵阵发紧,挪步到桥默耳边说:“会不会是他回来了?”
“谁?”
“那狼崽子。”
桥默感到厌烦的咳嗽几声,阴沉沉地说:“这世上没有鬼。”
“瞧姐姐说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贝露穿着性感的白色睡裙,端着一杯牛奶从房里出来,递到了桥默的嘴边说:“老爷喝杯奶压压惊。”
“嗯。”他接过来杯子。
大太太立刻说:“我已为老爷沏好了茶。”
“晚上喝茶,越喝越精神,怎么睡得好?”贝露对着桥默回眸一笑,小鸟依人地帮他按摩头部,当她注视大太太时,那妩媚的眼神化为不屑,大太太不满,又不敢抱有意见。
桥默喝光了热牛奶,闭目养神之间,贝露替他披上了毯子。
“二姨太,照顾好老爷。”大太太见状,自知无话可言,闷着气独自回了房间。
福步安排几路人找寻了一个时辰,宅子周围本就偏僻的廖无人烟,自然是毫无所获。底下的小弟频频抱怨,最后他也稍带疲惫的扶着墙不想动弹。
他命人不再追踪下去,队伍逐渐散去,福步呵呵一声,嘲讽桥默世风日下,人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人老了连女人的话都上了心。
远处寂静阴森的墙根下,一个人影突然闪过,掠过墙头,藏在砖墙后面悄悄盯着他,黑色的帽衫套在头上与黑夜融为一体,惨白的嘴角突然咧开,勾起灿烂笑容。
“谢谢你送我下夜课回家。”樱华煮了一锅面片汤,面片发酵后,揪成小片放进高汤里,煮好后把大的那碗端给了瑞恩。
他疲惫地将双臂交叉放在桌上,看到汤冒着热气,身子前倾嗅了嗅,这个举动让樱华觉得这个大男孩分外乖巧。
她解释说:“我家物资紧缺。只放了牛蒡,胡萝卜,豆泡,还有鸡肉。清汤寡水暖暖胃,试试口味合不合适?”
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挑起一片面片,不自觉的笑的很暖:“你这么喜欢把我带回家,还特意为我做饭吃。”
“你怎么突然会使筷子了?”
他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怎么没见你家人?”
樱华看着他摇摇头,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小心地喝下去:“她们去莫干山旅行了,避避风头。”
“你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子里独居不害怕?”
她若有所想地静默了一阵,目光怯生生地从碗里移到他的脸上说:“还好...”
瑞恩看了她的样子,一直笑而不语,慢慢吃光了碗里的胡萝卜和面片,最后连汤也一并喝下去了,擦擦嘴巴对她说:“多谢款待,我要回去了。”
他转身正准备离开,走得又快又有劲,却听到背后的樱华勉为其难的开了口:“等等,我一个人害怕...”
“嗯?”
她的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脖子,羞愧不已:“我说...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他愣了愣,接着歪着头露出了得意地笑容:“当然,我免费。只是万一你家里来了坏人,我也应付不了。我这次住客厅好了。”
“住三楼卧室。”
瑞恩有点可爱地插着腰打量她:“你怕我半夜跑了还是想占我便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是你的风格。何况我又不是一只巨型玩偶,你想怎么挼就怎么挼。”
樱华叹了口气说:“算了,是我不好,你回去吧。”
“既然你这样说...”瑞恩抿起嘴巴藏起笑意:“我上楼了。”
樱华的房间是一个套间,有独立的起居室和卧室。樱华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到三楼,将房门打开,没想到瑞恩脱下鞋子先走了进去,她仰着头看着他,他在起居室里逛了一圈,一个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瑞恩试了试沙发的软度,突然躺了下来,可是沙发太小,他无法伸开腿,一半的腿搭在沙发外面。
樱华说:“你过来睡床。”
“床?”他起身跟着她来到卧室,那间并不大的卧室里放着一张两米多的大床,樱华用手指了指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他笑了:“这么大的床,不如我们一起睡。”然而他还未等樱华开口又说:“你拿两床被子给我,我睡地上。”
硕大的套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樱华有些尴尬地躺在床边,她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只留出头部,一旦知道房间里有他人的存在,连翻身都变得小心翼翼。
隔着一面墙,她小声地问他:“你睡着了吗?”
“没有。”瑞恩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向墙上的照片笑着说:“那是你几岁时的照片,比现在可爱多了,可惜我当时不认识你。”
“小时候,大概十二岁吧。”樱华回忆说:“那时候我总在外面玩,晒得很黑,也不喜欢照相。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回答说:“我不记得了。”
樱华侧过头说:“怎么会有人不记得?我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在夜晚变得感性。”
他调皮地说:“感性做不到,我这只大玩偶啊,尽量不性感。”
天刚蒙蒙亮,樱华就起床了,披上一件外衣准备下楼,瑞恩还在睡着,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他趴在地铺上睡着正香,被子盖了一半露出半侧身子,樱华摸黑拽着被子为他盖上,手指触碰到他背部的皮肤,手感如同婴儿,她突然觉得用肤如凝脂这个词语描绘也不为过。
她难以为情地推开门走了,来到客厅里才放心的伸了个懒腰,听到门铃的响声,她拖着疲倦的身体将窗帘拉开一个角,透过玻璃窗偷偷望出去,只见叶长闲站在外面,并无其他人来访。
樱华才敢将门打开,一下对上那双忧郁的眼睛,叶长闲心急如焚地对她说:“有没有看到过庭言,我找不到他了。”
“他没来过这里。”
“糟了....”叶长闲不时地低头看向手表:“我找了他一夜,他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能去哪呢。”
樱华的心绷得紧紧的说:“有没有去过巡捕房报案?”
“我...”
“想不到你像个老人一样,起得这么早。”叶长闲刚想回答,却看到瑞恩半敞着衣服从楼上走下来,他微笑着略有深意地望了她们一眼,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咕隆隆喝下去。
叶长闲心里咯噔一下,眼睛像要撑破眼眶,赶紧对着樱华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樱华支支吾吾地涨红了脸:“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