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她重复这句话，脑海中闪过下午在茶水间里相遇时，小张的眼神。

阴冷，让她有种被冷血动物缠在脖间的窒息感。

她托着右脸，望着茶几上的电脑屏幕。

难不成小张也得罪了袁源？

再一细想，她立马推翻这个想法，按照袁源的性格，大概率是他自己小心眼。

小张平日里在办公室的人缘很好，看到她都会主动打招呼。

只有这次被换走手上项目，小张第一次对她冷脸。

说实话，她并不想跟这个项目，一是担心自己胜任不了重点项目，另外她下意识不想和袁源有太多交集。

看到他，会有种生理性的抗拒。

他好像一条疯狗，随时想过来咬她一口。

该如何形容她目前的处境，她觉得这和一条没有拴链条的疯狗关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看完群里的资料，时间已经来到22点49分，她起身合上电脑，回到卧室。

躺在床上，她发现自己闭上眼睛，眼前不自觉浮现袁源奸笑的模样。

好可怕，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褪黑素，瞎摸着倒出两颗放到嘴里咽下去。

天光明亮，出门时，她特意看了一眼快递消息。

见上面显示东西已经抵达学校时，嘴角不禁上扬。

给李微意发消息，“早上好呀，我正准备下楼，东西到学校了，记得去拿哦。”

屏幕另一端的李微意正坐在教室里，看到消息后，他笑着回了个“早安，我这会在教室，你记得吃早餐。”

秦焕坐在他右侧，凑过脸来，“和姐姐聊天啊？”

李微意白他一眼，脸上写着无语两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秦焕一脸无辜，“你和她说了周五吃烤肉的事没？成绩这么好，庆祝的时候你女朋友当然不能缺席。”

李微意推开秦焕的手臂，嘴里振振有词，“她会来，你别靠我这么近，我不舒服。”

秦焕揪开自己的衣领，低头一闻，“我昨晚洗了澡，身上没味啊。”

周旋放下手机，“你是不是傻，他有女朋友的人，哪里容忍得了你这单身狗靠这么近！”

秦焕：“什么意思？”

“女生身上香，男的身上味道重，懂了吗？”说完，周旋还故意靠近他身边，而后捂着鼻子弹开。

秦焕叫嚷，手还往周旋脖子上掐，“小爷身上不臭！敢污蔑我，我跟你拼了！”

一阵“叮”声响起，教室里顷刻间恢复安静。

同样安静的还有林念章的办公室，她才踏入办公室，上一秒还在聊天的同事默契闭麦。

刻意的无声，似乎在提醒她，这是在针对她。

她环视一周，有个同事才对上她的眼神，立马转头避开。

咬了咬牙，她坐回自己的工位。

时针转到九点，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部到齐。

让林念章没想到的是，袁源刻意地在办公室里大声喊她的名字，“林念章，现在到办公室开会。”

她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神，咬牙提着笔记本跟在袁源身后往办公室走。

才一落座，袁源瞥她一眼，“关于这次项目你有什么想法？”

林念章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昨晚在家记下的文档，“关于这个品牌代言人的传播方案，我大概整理了一下代言人的经历，想借此挖掘他身上和产品的共同点，比如这个代言人出道时就以过人的容貌和唱功受到众多粉丝的喜爱。我看市场上部分品牌会根据代言人做出专属的官宣内容，比如定制广告，达到多少的销量解锁新的广告内容。不过这种营销路线对代言人本身的吸粉能力要求很高，因为社交平台上的粉丝数量可以作假……”

袁源皱眉，不耐烦打断，“说了这么多，你想表达的重点是什么？”

林念章放在桌底下的手悄然握紧，“品牌的诉求是通过代言人的人气提升品牌知名度，以及达到一定的销量。后者目标较高，我暂时还没构思好。”

果然，她才说完这句话，袁源像是抓住机会般，板着脸劈头盖脸地骂，“我昨天让你看资料，你没看吗？不懂得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吗？什么都要我教的话，那公司要你有何用？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你明天下班前给我第一版营销方案，做不完，你就加班。”

说完他不顾林念章和另一位同事，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林念章闭上眼，怒火在心口熊熊燃起，血压飙升，头也跟着一跳一跳地疼。

同事见她捂着胸口，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林念章摆手，“我没事。”

回到办公室，谷菲发来消息，“念章，刚刚办公室这么大声，我在工位上都听到了，你还好吗？”

她伸出手指用力狠掐手腕，告诫自己，“不能哭，他就是故意骂你想看你笑话，绝不能被他打倒。”

“放心吧，菲菲，我没事，不过我想问一下你，像这种找男爱豆当代言人，销量都是靠他的粉丝？破圈机会大吗？毕竟路人盘才是最大的。”

“对啊，你看市场上大部分都是这样，资本看上偶像的粉丝消费能力，给偶像一个品牌代言人或者品牌大使这样的身份，然后让艺人的团队引导粉丝去购买。要想破圈，除非是业务能力特别能打，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那种才能引起路人的兴趣。”

林念章点头，“谢谢菲菲，我知道啦，谢谢你。”

谷菲这边才安静，李微意的头像又弹出来，熟悉的小狗头像，看得林念章眼眶一红。

“我收到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后面跟着一张图片，白色包装盒上躺着两只精致的蓝牙耳机。

林念章飞快回复，“喜欢就好，我还有事要忙，先不说了哈。”

李微意打开抽屉，把收到的蓝牙耳机放进去，转头打开背包，里面赫然躺着两只蓝牙耳机。

周旋在他身后空气投篮，“你女朋友送了你新的蓝牙耳机，旧的考虑出吗？我的蓝牙耳机掉沟里了。”

李微意摇头，“不考虑。”

周旋转身去拿手机，“那算了，我到闲鱼上买。”

秦焕笑他，“你说你是不是自取其辱？人一看就不差你这钱。”

周宣恼羞成怒，上前试图伸手锁他的喉。

“啪”的一声，李微意合上书本，淡定的说：“周五晚上，你们不要在我女朋友面前说这件事。”

方清枫从电脑桌前转过脸来，“为什么这么说？”

秦焕和周旋两人也停止打闹，双双望过来。

“因为我送了她礼物，她说要回送我，我不想让她破费，才和她说，我的蓝牙耳机不见了。”

秦焕的好奇心冒了出来，“你送了什么？”

“手镯。”

周旋纳闷，“手镯？那不是妈妈辈的人喜欢的吗？”

李微意：“不是翡翠手镯，是蒂芙尼的手镯。”

周旋转身打开淘宝搜蒂芙尼手镯，看到价格后瞪大双眼，“刚刚你就当我放屁好了。”

秦焕也感慨，“李微意，你大情种啊你，对了，你还有姐姐或者妹妹吗？可不可以介绍我认识？”

李微意直接黑脸，“滚。”

一阵狂风扬起，黑云迅速聚拢，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乌云密布。

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形成道道水幕。

林念章嘴里嚼着米饭，却感觉形同嚼蜡。

她清楚得感知到处境艰难。

仿佛一个人在走钢丝，稍不小心就会坠下去，摔成一滩肉泥。

她回想起在卫生间里不小心听到小张和别人讲话，水声哗哗。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当然，我昨天想了一晚上，去哪不是打工，我不想受这窝囊气了。”

“你已经提了离职了吗？”

“上班前就和HR说了。”

“唉，我也不懂，放着你这经验丰富的人不管，要把项目交给一个新人。”

“无所谓，爱谁谁，我交接完项目就走。”

“都不用等30天吗？”

“不想再发一个月工资给我呗。”

刹那间，林念章感觉自己好像成了罪人，虽然不是她的错，但袁源确实是利用她逼小张走。

职场只有利益，她再一次领悟到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下午她正在疯狂查询资料时，忽然看到杨勋从工位上起来往老板办公室走去。

一道闪光迅速划过，她捂住耳朵，窗外传来巨响，雷声轰鸣。

她猜，老板忽然传唤杨勋，肯定与上次出差谈的合作案有关。

果然，杨勋才进到办公室，老板冷着脸问：“听说上周派你去谈的合作告吹了？”

杨勋：“抱歉老板，这事是我做得不够好。”

“一句不够好没用，我当时是因为看重你才让你去促进合作的，结果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杨勋低头，老板继续斥责，“要不是有人第一时间和我反映，我都不知道！丢了这么一个大客户，你让我怎么和投资人交代？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平白无故浪费掉，你这样会让我怀疑你的专业水准，当初挖你来的时候，是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

一个小时后，杨勋脸色唰白回到工位。

林念章悄悄发消息问他，“总监，你没事吧？”

一只手从她眼前升起，比出一个OK的手势。

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唯一的难题变成手上的营销方案。

她宁愿去执行线下活动，不过是早起晚归。

这该死的项目，她此刻毫无头绪，偏偏袁源还在群里质问她进度。

“营销内容做得怎么样了？”

林念章后槽牙都快咬碎，实话实话肯定会挨骂，不回话也会挨骂，横竖都要挨骂。

她干脆如实回答，“还在整理。”

随后关掉群消息，她转身点开网站，查看别的品牌案例。

实在不行的话，先参考一下别人的做法，而后找谷菲帮忙给点建议，反正不想找袁源，只会骂人，又不给有用的建议。

真的跟个疯狗没什么区别。

在谷菲和杨勋的建议下，林念章修改过三次内容，在袁源的催促下，提交第一版方案内容。

发出去的那一秒，她的心就开始陷入忐忑。

生怕袁源又找她麻烦，在办公室里当着众人的面骂她。

第一版肯定会被挑出很多问题，林念章做策划也有半年以上，这点心理准备她倒是有。

只不过客户的难缠，倒是超出她的想象。

凌晨1点，客户发来消息，“关于那个营销方面，我们有几点要求……”

手机发出“叮”的消息提示声，林念章猛地睁开眼睛，额角的青筋疯狂跳动，打开开关，拿起手机点开看，满腔怒火愈演愈烈。

屏幕上一排都是客户的消息，中间还艾特她好几次。

她连忙回复，“好的，明天发给您过目。”

嘴里却在吐槽：“拜托，乙方也是人，不休息是会死的。”

时间一晃至周五，这天她特意用厚厚的遮瑕膏，掩饰她这几日加班至凌晨留下的浓厚黑眼圈。

出门时，她对着镜子涂上豆沙色的口红。

一想到晚上要见喜欢的人，她的心情不免变得轻松起来，看见路边盛开的小黄花，她都想伸手摸一下。

可惜，天不遂人愿。

当群里冒出客户的消息时，她就知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