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寻星,时倾放完行李箱,重新对接了APRICITY的通告,熟悉了这边新的布置。
听说有两个杂物间被收拾了出来,因为演唱会的工作,APRICITY暂时回到出道前的寻星办公楼里。
时倾洗漱完,辗转反侧,倏地发现灰白墙上有段字迹映入眼帘,是段潦草写着的不完整小调。
她凑拢到床侧辨别了半天,清哼起来有点像那首《坠》的散乱片段,那首让他以GIN的名义,一举从地下闯到地上,步入大众视野,甚至入围新锐制作人的歌曲。
尽管最后没有拿奖。
真的好遥远啊,明明他也不过二十岁而已。
景羡这个人估计是爱音乐爱到了骨子里,所以才会年少就义无反顾的追求音乐,那个十四岁意气风发的少年离家数年,终于在二十岁能够有机会摘取应有的桂冠。
说起来,他有过表示这首歌是以一女生为灵感所做?众人猜测纷纭,毫无苗头,不少粉丝接受不了而脱粉,但未知的她和他的cp貌似也挺火,她甚至都默默磕过一段时间,因为磕糖粉的剪刀手太历害了,冷冽皮下野痞的制作人×艳丽皮下带刺的灵感源。
浪漫飘渺,沉溺幻象,不再清醒。
现实里,也是吗?
不知道,她知道的毕竟有限。
她所窥见的他的世界里从来都存在时差,时差更在拉长着跨越不过的距离和空间。
所有播出的物料中,她从来都不可能窥见他明显的负面情绪,不是不允许流泪或者微佯。
而是绝不能出现极端情绪:绝望,恐惧,畏缩,悲恸,愤怒等等,这些作为人偶尔会出现的波动。
那这样的人无助起来是什么样子呢?安全感匮乏时会成什么样呢?
他一贯被认为痞气不好惹,也许只是她们的想象,与大多数同龄人相比,那个少年的确提前经历过太多坎坷,却成全了数不清的美好憧憬,可她忘了,不同时间段的粉丝接触到的是不同面的他……
看吧,她果然也只是截取部分去喜欢罢了。
这短暂的交集本就是幸运,放平心态只管感受就足够了。
何况越发靠近…她更会为自己的懦弱和迟疑而忐忑。
“时倾,你和景羡很熟吗?”童瞳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时倾回过神,笑答:“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也是啊。”童瞳应声,回忆道,“你想听我遇到他的故事吗?”
说完,她就开始了讲述——
晚课结束后,童瞳被三个室友推搡一起出去学校背后的小吃街,沿街的铁锅炒锅热气翻滚,美甲耳饰衣帽精品店让人应接不暇,只是她如同被大海里的一颗水泡紧紧包裹起来,虽是水做的却无坚不摧,里面的她与周围的欢笑总是格格不入。
但是人们好像总是热衷于无用的社交,社团也好,学生会也罢,真正留在身边的朋友其实也没有多少,有人说那是为了提前适应社会,那社会究竟是谁设想出来的概念?
这样一来,好像从某种角度可以将一切都轻率的推翻。
而在她看来,无论在哪,人们都是可怜地为了某个不知名的“上帝”打杂的工具。
就在思绪翻飞的时候,童瞳已经被带到了一家正宗的KFC汉堡店,在自助点餐机面前,她一时不知道如何下手,她对吃食没多大讲究,能吃就行,也没多少生活情趣,除了打扮和塑形还能让她添点色彩。
“童瞳,你点什么?全家桶or霸王套餐?”郝蕾转过头问她,准备一起结账,再在宿舍群里转钱给她,省时省力。
“就一个牛肉汉堡吧。”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每次买东西先看价格的习惯,就一个堡都涨价要二十块了。
霍霏摸了摸自己新做的靓丽美甲,似乎要将上面的尘粒弹掉,揶揄道:“以后耍了男朋友,别人问你要冰美式还是黎菲尔,你说要矿泉水。”
“有一说一,你这种性格真不适合大学乃至社会。”吴奈叹了口气,每次都得她来打圆场。
“她就是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作为宿舍的交际花,霍霏总是带着莫名的优越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炫耀她的受欢迎程度了,“要不要把姐那废物前男友赏脸给你,好歹是个男的。”
童瞳熟视无睹,没多大情绪起伏,这种无聊的聚会到底是逢场作戏,家室好的只管秀,人缘好的打圆场,成绩好的高高挂,她这种平平无奇的就冷清了。
当然仅限于她们这小宿舍团体,她大学才第一次住校,之前都是走读生,完全不知道怎样在一个毫无隐私的不足五十平方米的小房间生活。
“请问几位已经选好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遇见景羡。
那张脸彻底地露出在她面前,连那普普通通的红套装白褂子都显得整个人挺拔又修长,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仍旧如此锐利,仿佛能洞察她此刻的心情。
霍霏顿时眼前一亮,扫了他衣襟处的名牌,调笑道:“景羡?需要你,怎么买?”
“不好意思,这是本店非卖品。”景羡黑瞳俯视着她们这桌,见怪不怪驾轻就熟地撂了句。
“呵呵,开个玩笑啦。”
霍霏自觉得困窘,又拉着她的手连忙往靠窗的座位上坐去,急不可耐地刺探敌情,“童瞳,那帅哥你认识啊?景羡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他还帮你说了句话,你说他是不是认识你啊?”
“别乱说!”一时间,紧张与羞涩搅动着童瞳的心。
“噗嗤!她当真了,哈哈哈!”待另外两人也到场时,霍霏忍不住地笑出了声,“笑死我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是没谈过又怎样?女人活着干嘛非要男人?”童瞳像只刺猬竖起倒刺,见话题转移了冷静下来,一边不咸不淡地反驳两句,一边乖乖地吃着自己的牛肉汉堡,钱花了还得落在肚子里才划算。
后来,她发觉回应这类挑衅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
提到两性话题,宿舍里的学霸郝蕾也不由侃侃而谈:“女人做不到的事男人做,男人做不到的事女人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就是两性关系啊。”
“行了行了,别跟这个傻子讲大道理了,反正你问她要冰美式还是黎菲尔,人家要矿泉水啊~”霍菲又重复那句调侃。
“矿泉水又怎么了?至少纯粹不掺杂质!”童瞳咬着唇瓣,不情不愿地怼了句。
“这瓶红酒就当我送你们的。”话音刚落,景羡将订餐端过来时,骨节分明的手将一瓶Petrus红酒稳稳当当地“送”在她们桌上,唰唰的打了霍霏的脸,一时其他桌来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
在烫人的多道视线里,霍霏自觉面子受损,再次不死心斜了眼,挑衅道:“帅哥,你眼神不太好,不会真喜欢她吧?”
“你们不涉及我,我就不会插手。”他语气很冷。
童瞳不敢去看他,心脏却如同被丝线拉紧,刹那间拍案而起,对着霍菲三人爆发了情绪:“关你们屁事!嘴巴张着不是让你们乱说的!”
后来还是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散开其他客人的视线,关于这个插曲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你是有多穷酸啊?一张餐巾纸擦嘴巴还对折分了。”霍霏搅着餐盘里的纸巾愤愤不平。
找茬不了这方面的,另方面的多的去了,明明是她自己开不起玩笑,先不愿融进她们的小团体里的,连一瓶酸奶盖子掀开了,都要像个哈巴狗一样舔两三口。
从小吃穿少用培养出来的习惯,是刻在骨血里的DNA,哪怕以后暴富也依旧上不了台面,现在也是,错的依旧是她这个装都装不像的穷酸样。
“这世界上,总有人眼睛不好。”又是一句阴阳怪气。
景羡本来转身离去,又侧过头笑了声,“在你们四人中,我喜欢她。”
他其实完全没必要管这件事,但是他这个人有个癖好:他喜欢异类,或者说同类。
这带限定词的话语,是毫不正经的表白。
童瞳也知道他仅仅是在解围,可是心脏的疯狂跳动是瞒不住人的,仿佛悬空数拍,倏地落地后砰砰直跳,有小簇火苗在心间点燃,恍惚间,所有外界的光亮都聚焦于他身上。
她之前不是没有过悸动,儿时玩伴找了别的女孩,喜欢班上的憨厚老实的男生,因为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然而因为高考分隔两地,渐渐的,距离也错位了他们的时间。
此刻,周围其他人也不由尴尬,鸡皮疙瘩掉顿时一大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还是给她们留了些脸的。
晚上十一点,客人几乎都走光了,景羡整理完店内守夜,然而童瞳也等到了那个时候,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顺便等着什么时候雨停,还可以省去一点儿车费,室友们早就扔下她一个人先走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拆了那瓶红酒往高脚杯里倒了些,只是刚抿一口就觉得味道不适,桌上还有一本店内菜单及宣传册。
在童瞳撑着自己的脸颊,自顾自嘟囔的时候,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把雨伞,抬头望去,景羡已经收拾完毕,还朝她抬了抬眉。
“不走,不开心!”童瞳无赖地侧过头,想得寸进尺一下。
景羡觑了眼那瓶红酒,稍显疲惫地拿了另一个高脚杯,往高脚杯里倒了一大杯,一口灌了下去,又随意翻了翻小册子。
时间一点一点在流逝,他没有主动说一句话,反而童瞳似醉非醉地趴在桌子上,眼泪有些婆娑,“我明明尽力在藏拙,明明尽力在笑脸相迎,为什么还是一样的结果?为什么我还是一个人!”
“因为我好欺负?”她鼻尖熏红,委屈难以自抑。
景羡放下册子,直视她良久,假装没看出她的小伎俩,他翻册子的手停在了第一页,“一个汉堡二十元,一整套套餐三十元,下次懂了吗?”
童瞳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懂了,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你是大学生吗?”
他摇头,应道:“我玩音乐的。”
“我也想当键盘手。”良久,她敞明了自己。准确来说,她想看看其他的圈子,说不定那里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
“你想玩音乐?”提到音乐,景羡随口多问了一句,“会唱歌玩乐器吗?”
童瞳扯了张桌上的纸巾,擦拭泪珠,低声道:“我唱歌应该还可以,但是我从来没去过KTV,小时候学过钢琴和爵士,但都三分钟热度没有坚持下去,也不知道现在捡不捡得起来了…”
“那就去试。”
“没有多余的钱。”
“那就去赚。”
“人生很简单的,需要什么就去得到什么。”
童瞳的心像浮在半空中,眼睛又死死盯着他,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半信半疑道:“怎样才会幸福啊?”
“放弃与他人比较。”
“那你是怎样年少成名?”
“做自己应该做的事,饿了就吃,累了就休息。”
“为什么你压力这么小?”
景羡懒散地撑着自己的下颌,一副过来人的口吻,仍不免这年纪的暴躁,“别急着成功,你又不是马上要死了;别总是后悔,屁用都没有。”
半晌,童瞳终于心情平复下来,见他作势要走的动作,终于问出了口:“景羡…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
“有事?”
“啊?”她没反应过来。
“缺钱?”他又问。
“哈?”
景羡静静地看着她,无可奈何道:“都没有你交朋友干嘛?要不是怕你赖在店里我才懒得管,你别动不动就跟社会人士交朋友,会被骗的。”
后来,她常常光顾那家KFC,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还认识了唐嘉树。
童瞳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我是看着他们出道的,APRICITY虽说不算主推景羡,但他绝对无可替代,明眼人都知道队长这个名头给他,是为了留住他,这一路被强加给他背负的,他应该都不吭声的承担了下来。”
“这些事公司确实有意封锁,没有官方认证,其实上网爆料有些的确是真的,毕竟爱豆不能太…负能量。”
“他不负能量,反而是励志素材。”时倾看着她,声线隐隐不稳,她知道这是事实,还是忍不住打断了这话,“近两年,不断地下的朝地上涌入,这界限也没那么清楚了,两者都有固定受众有舞台,再说无论哪个圈,实力有好有坏,德行有良有糟,而爱豆这个大类的标准要求还算苛刻,脸身材唱跳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