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向云开语气更轻了,让何花苏听出了一种宠溺,轻飘飘的,像躺在云端,“你口味偏甜,我便多添了一勺饴糖。你喜欢吗?”
“……喜欢。”何花苏当然喜欢,不止喜欢吃的,更喜欢向云开这份在意。
但他将来的更多的在意不属于她。
何花苏觉得自己差一点就想强抢民男,管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只要进了她家的门就别想走出去,然后她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伤风败俗,向云开碍于体面和教养也许不会骂她,但被她拆了良好姻缘,下半辈子必定会恨她,恨到一句话、一个眼神也不肯再给她。
何花苏不想那样。
“我吃了,谢谢你……你回去吧,回莲花村。”她偏过头,不再与向云开清澈温和的双眼对视,“我让樱桃将报酬给你。你以后……不要再这样随便给别人做吃的了,也不要再随便哄人吃饭,你喜欢的姑娘会伤心……”
“谁?”向云开皱眉,有些不解。
何花苏不知道那个姑娘的名字,又觉得向云开这样装傻显得她很傻,小嘴一撇,道:“就你喜欢的啊……你们村里的,很瘦的……”
向云开仍是迷惑。
何花苏情绪一上来,脱口道:“就是穿蓝裙子,很瘦,比我高,头上还围着蓝方布,那天和你一起摘荷花的,你们还说说笑笑了!”
向云开思索一阵,眉头终于舒展开:“你是说……阿茵?”
何花苏闷着头不答话了。叫这么亲密,她哪知道叫阿茵还是阿莲。
“阿茵是村里王婶的女儿,王婶与我娘交好,我与阿茵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况且,阿茵年初已许了人家,不久便要嫁到外村去了。”向云开像醒悟了一个令人受宠若惊的秘密,眼里倏地蕴起一池光,解释完又抓住另一个重点,“那天?你悄悄去了莲花村?”
原来是自己闹了个误会!
何花苏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想蒙混过去:“啊,去、去过……哪天……我也不记得了……樱桃呢?莲花羹怎么还没来?”又快速看一眼向云开,“还有荷叶鸡呢?我饿了。”
向云开这时胆子稍大一点,安静地盯着何花苏微微泛红的脸颊看了片刻,将自己脸也看得发烫,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我很快回来。”
何花苏以为向云开再回来无非就是端一盘热腾腾的荷叶鸡,不料向云开总是出乎她意料。
她还没反省完自己自顾自闹的乌龙,向云开便将“铁证”摆在了她眼前。
“这个荷包……是你的?”向云开捡到时便觉得奇怪,他们村里可没有哪户人用这么好的料子做荷包,且上面的针法风格越看越熟悉,今日鬼使神差带了来,没曾想心里那点猜测竟是对的。
何花苏都不用仔细看,打眼一扫就知道绝对是自己那天扔在草丛里那个。
檀木盒先不提,那荷包上一片“荷塘”足够惊艳得人过目不忘。
何花苏不好直接抢回来,又觉不能矮了气势,灵机一动将矛头对准向云开:“是我的又怎么样……你还没解释那天你为什么对阿茵笑得那么开心呢!”
大概是这段时间向云开和阿茵见面也不多,他没一会儿就记起何花苏说的是哪天了。
“那天……”向云开故意停顿一下,而后笑着拿起了一直放在旁边被他俩忽略的长木盒,“我请她帮忙看看,我喜欢的姑娘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
何花苏刚才还真没注意到这个盒子。
她说:“你、你有喜欢的姑娘?”
向云开颔首:“嗯。”
“谁……谁啊?”何花苏又觉得难受了,但难受深处似乎还冒着一星半点的期待,“我认识吗?”
向云开直接将长木盒打开,露出里面——一支发簪,顶端是两三朵栩栩如生的荷花,通体晶莹圆润。
“这是我请城里玉石师傅雕的,玉是岫玉,不算好,但是是我娘家传的宝贝,她只允许我把玉传给她的儿媳妇。”
向云开问何花苏:“你觉得我喜欢的姑娘会喜欢吗?”
何花苏绣鞋尖在地上磨蹭一下,背着手用下巴点了点向云开手里另一个盒子:“那是我自己绣的荷包,绣的是荷花,绣得……不算好,但是是我第二次认真做的东西,我都没给我爹娘送过。”她看向向云开,“如果……我送给喜欢的公子,他会喜欢吗?”
“若我得此一物……”向云开低眉端详手中的荷包,笑容中温柔又眷恋,“便是三生有幸,视若珍宝。”
何花苏悄悄靠近向云开一步,伸手摸到了长木盒的边缘,指尖停在上面不动了,眼珠一点不错地盯住簪子,小声道:“那……我们交换?”
这一句娇软的、短小的试探不如它表面听起来那么弱不禁风,而更加坚实有力、绵长深厚,像春日惊雷,像雪溪云梨。
向云开喜欢何花苏,那簪子本就是要送给她的。他向母亲坦白自己的心意时,母亲无奈又不忍,问他日后可会后悔。他当时说不会,本就知道结果,何来后悔。
今日进门之前,他是没想过眼下这一幕的。
他如何能与何花苏两情相悦。
以至于事情真正发生了,他心底隐秘的幻想成了真,一时倒只觉难以置信、慌张无措。
他骤然变得犹豫、不安:“小姐……你想好了?我只是村野农户,我……”
“那又如何,”何花苏眨了眨眼,睫毛轻轻颤动,“我喜欢你。我爹娘也会喜欢你的。”
“你会不让我吃……”何花苏人生里没几件大事,吃排第一,只是经了前几天那一遭,这第一的位置有些动摇了,她抿了抿唇,垂着头很低落,“我……我是不是再瘦一点比较好?”
向云开一愣,随即道:“不用。”
他紧张又忐忑,声音里却全是笑意:“我喜欢你。”
你不用变成别人,因为我喜欢的就是你,是我第一眼遇见的那个你。
“现在这样就很好。”向云开又说,“很可爱。”
何花苏的“胖”其实不是一种病态的肥胖,而是“圆润丰腴”,她皮肤白嫩,杏眼樱唇,脸虽圆,却不似一些肉多而松弛的人会赘出皱纹,笑起来眼尾还会出现小月亮,身姿挺直,气质乖巧,在祁城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但向云开不说何花苏漂亮,因为那是大家都能看见的,是羡慕和欣赏的,只在皮相,他则觉得何花苏更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多对她好一点,想哄她笑,免她哭。
他看见了何花苏笨拙天真的善良,看见她好吃,看见她懒散,看见她天气热会有小脾气,看见她不成熟的女红和坚持不懈的心意。她不是供人流连追慕的一幅画,而是他很想牵住手就不放的好姑娘。
何花苏觉得“可爱”从向云开嘴里说出来像仙人在施法术。
迷惑得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耳根麻麻痒痒,脑袋热得晕乎乎的。
何花苏小声说了“哦”,然后东张西望:“我饿了,好饿……荷叶鸡怎么还没好?”她不好意思看向云开的脸,但好意思推他,“你快去给我端荷叶鸡!”
向云开笑着顺从地被推了出去,还不忘将荷包和发簪都留下。
回来时发现何花苏已戴好了发簪。
向云开尚未夸一句好看,手里的东西忽然没了,接着响起何花苏迫不及待的声音:“快快,坐下陪我一起吃!”
比起浪漫,姑娘心里还是吃更实在。
向云开也在美人榻上坐下,给何花苏递水,“刚才我与樱桃姑娘说你饿了,她十分高兴,吩咐厨房准备了许多你喜欢的。”
“唔唔……好!”何花苏一口水一口鸡,抽空含糊地应一声,掰一只腿给向云开,向云开不吃,于是很快塞进了自己嘴里。
不多时樱桃便带着一桌菜和点心来了,摆好又默默退出去。
何花苏常年养成的饭量和食速不容小觑,解决完荷叶鸡后任向云开给她擦手指,擦干净了拉着人衣袖就去饭桌边坐下继续补充这两天白白错过的美味。
向云开不太饿,只稍微吃了几口,何花苏吃了不少。
狮子头,贵妃鸡,酱黄瓜,焖草菇,芝麻卷……
“啊……”何花苏正要夹下一盘烧茄子,忽然眉头皱紧筷子一丢捂住了肚子,“好痛……”
向云开一听便着急了:“是哪里疼?这些菜……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呜呜呜……”何花苏捏住向云开的手,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怜兮兮的,“胃疼……一抽一抽地疼。”
常年多吃多食,猛地削减过头,又忽然吃太多,身体不适应了。
向云开明白过来,也心疼,将人轻轻抱住小心地拍背,安慰道:“那便先不吃了,明天再吃。请大夫来看看?”
“不要!”何花苏揪紧了向云开前襟,“大夫只会开那些苦药。而且……我这几天不吃饭我爹娘已经很担心了,我不想他们再担心。”
“这……”向云开有些犹豫,不让父母忧心自然可以,但胃疼……
何花苏把脸搁在向云开肩上撒娇:“你抱着我,多抱抱我就不疼了。或者……你给我揉揉?”
向云开身体僵了僵。他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握住贴到了一处,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下面的柔软。心仪的姑娘在耳边呼出热气,要他抱她,帮她揉肚子,语气天真又单纯,他的慌乱倒像意图不纯。
但向云开到底还是心疼和舍不得。
“……好。”他低声应了一句,然后手指并拢,慢而轻地在那一小片软肉上打圈。
何花苏感觉疼痛好像真的没那么明显了。
但等向云开揉了一会儿问她:“现在如何?”
她坚持道:“嗯,还疼,你再揉揉。”
“不然还是……”向云开神色忧虑,始终不放心。
何花苏一下坐直了:“果然好多了!”
她抱住向云开的手臂摇:“都是你的功劳。”
向云开哭笑不得。
“真的,你比大夫好,我多看你两眼都会更舒服的,”何花苏小步跑去将荷包拿来,笑意明媚,“要是你能再把这个戴上我就一点都不痛了。”
向云开看了看何花苏,片刻后也笑了:“好。”
他戴好了,何花苏欢天喜地地倚到人肩上,“我不痛了!”
向云开觉得何花苏真是个宝贝姑娘,他想摸摸她的头……
“哼!”
好大一声气愤填膺中气十足的不满。
紧接着是樱桃:“老爷、老爷……老爷慢走!”
何花苏:“……”
向云开:“……”
向云开不知该不该追:“伯父……似乎不太喜欢我。”
何花苏觉得没必要追,她爹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该听的该看的估计都一点没漏,追上去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她上下看了看向云开,猜道:“爹应该是不喜欢你的身材,你太瘦了。他喜欢胖一点的,有福气。”
向云开:“……那怎么办?”
“简单!”何花苏自信满满,“我把你养胖!”
向云开:“……”
何花苏目光灼灼,眼里映着向云开温润的笑脸。
于是向云开听见自己很没辙地应道:“好。那就有劳你了,苏苏。”
或许这就是重若千金的爱——
喜欢你喜欢到希望你变胖。
还希望和你一起变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