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告诉过他的话在西格玛的脑海中响起。
——“我的咒力太乱了,如果你让我的情绪太过激动,我可能会崩溃的。”
男人心底有些窝囊地想,说什么他让她情绪太过激动,他根本不敢,连话都不敢插,反倒是她自己越说越激动。
但她这样明显不对劲,先照做吧,应该……他应该不会被她杀。
如此想着,西格玛半抱着上野江,身躯贴近着她,轻声安抚道:“上野小姐,没事的,冷静些。”
边说着,他边用力按着上野江坐回原位,原本摁住少女肩头的手越过她的后背,搭在她握着大仓烨子的手上。
“上野小姐,不要激动,放开这位警官吧。”
大仓烨子看着那一头长发像双拼色冰淇淋的男人握着上野江的手,贴着她耳边轻声细语地讲话,又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腕上的两只手,一时间感到有些无语。
搞什么……这两人是在演戏吗?怎么那女人忽然就像要疯了一样,眼神都变了。
要不是她和立原加起来也打不过这女人,她才不会在这里听上野江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真想一巴掌把这两只手都打掉。
想是这么想,但不需要权衡利弊大仓烨子也知道不能这么做,只是看着西格玛安抚着上野江,同时用力把少女抓着她手腕的手扯下,坐回了原位。
上野江仍在说着,语气起伏得明显,叫大仓烨子不明就里。
“你知道神威是谁的,你认识那人的!”
大仓烨子晃了晃自己方才被抓得紧紧的手腕,笑着回道:“谁?你吗?上野小姐,你表现得可比天人五衰其他人的危险性大多了,我按照你提供的情报这么怀疑没问题吧。”
说着,她瞥了眼半搂着上野江的西格玛,摸着下巴说:“毕竟按照你说,这位可爱的赌场经理也是天人五衰的一员,那么上野小姐是天人五衰一员的可能性很大,这是合理怀疑。”
听着大仓烨子的话,西格玛瞪着她喊道:“闭嘴!”
非得在现在火上浇油吗!他能把她摁着坐下来都是万幸了,居然还在这里说什么上野江是神威?!万一她真的崩溃了赌场说不定真的会分崩离析!
大仓烨子被吼得愣了一下,闭上了嘴。
……这两个人对着她,真是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唯有少女和男人可以看见的「书」再一次在西格玛面前指示着。
「试探一下她的体温。」
与此同时,被摁着坐下来的上野江也渐渐地恢复了理智,闭上了嘴——当然,她本身也没有多不理智,只是有些激动而已。
嗯,对,她只是有些激动,她在心底想。
如此想着,她垂下了眼,在心底复盘着自己的计划,借此冷静自己的思绪和情绪。
“上野小姐,冒犯了。”
忽然,一只体温灼热的手撩起了她的刘海,贴上了她的额头。
那体温灼热得上野江不自主地转头看着西格玛,捕捉到男人淡粉色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凝重。
她想起那莫名激动自己的状态,又想起方才耳边的安抚,有些歉意地笑笑,温声说:“抱歉,西格玛,刚才麻烦你了。”
学着赌场里女客人试探孩子体温时的样子,西格玛整个手掌贴住上野江的额头,宽大的手掌遮挡着她大半张脸,堪堪露出她那对漂亮的眼睛。
西格玛皱起眉,回道:“不客气。”
他心想,好低的体温,好奇怪。
先前一直握着手的时候他没有太发觉,人的手部温度本身就会比体温高一些。但当他摁着她肩的时候,这低于常人的体温暴露无遗。
估计是生病了,等下让人给她加个毯子吧……上野江要是病倒了,光凭他是天人五衰一员暴露的事情,他就可以被面前的军警追杀一万里。
想到这,他探温的手松开,落在上野江的肩上,滚烫地灼着少女。
“你现在……”西格玛试探地问,“感觉怎么样?”
上野江不明就里,只觉得他体温有些滚烫,烫得她感到几分舒适,就连方才突兀地覆在她额头的举动也被她因此放过。
少女偏开头,把视线重新交回给对面的大仓烨子,嘴上回答:“我没事,多谢你让我冷静下来。”
说着,她像先前一样,眉眼一弯,对着男人笑。
被西格玛拂乱的刘海迟疑着滑落些许,有些毛茸茸的,遮住她平直的眉头,敛去几分长相的淡漠,配着她的表情,让人砸吧出几分礼貌温和外的安抚。
被言语婉拒关心的西格玛倒也没再多问,刚才把上野江摁下来的一连串举动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收集信息,了解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说白了,如果旁边这人不是认真地想要他做同伴的话,他就只能靠自己保住赌场。
这么想着,西格玛搭在上野江肩头的手收紧了些。
大仓烨子看着两人的举动,心底在思考着方才上野江给出的信息。虽然这女人看起来刚才是有点疯,但是她迄今为止还没有给出过假消息。这也是她哪怕被炸了一次,还愿意留在着安分喝茶的原因。
照她方才的话,天人五衰其实只有五个人,那么……武装侦探社很明显就不符合标准了。可是又是什么人能够让她那么激动?是因为在这之下还有阴谋吗?
如果今天追查是跟在武装侦探社后面发现了这些会流通各国的硬币炸弹,那么这起案件就会被判在武装侦探社身上,让他们更加确幸武装侦探社是天人五衰,并把他们这个犯罪组织的定性升级为国际犯罪组织,案件也不再只是一国的刑事案件。
……世界都会行动起来。
想到这,大仓烨子咧起嘴笑,心想,如果这都是栽赃陷害,也太大张旗鼓了吧?怎么可能?
上野江看着大仓烨子的表情,心里猜出她的思绪,冷不丁地出声说:“神威是你的队长,「书」残缺的那一页在他的手上。”
幼女外表的军警瞬间眼神凌厉了起来,看着上野江直白地质问:“你什么意思?”
说着,她倏地站了起来,腰间利刀出鞘,刃尖直指上野江的面门。
她压着眉头,厉声道:“你敢质疑队长的正义?!你是想要污蔑一个军人吗!”
上野江抬手点在刀尖,仰头看着大仓烨子,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有污蔑他,我也没有否决他的正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敬爱的队长在背着你们所有人执行一个看似无私、实则自私的计划。”
她的指尖在刀尖摁住,任由利刃刺破自己的血肉,鲜血像断线的珠链滴滴落下,敲在明几上散开。
“他背着你们接受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背着你们决定了自己死去的结局,为世界牺牲而死。”
下一秒,那刀尖沾血的刃身寸寸断裂,散落一地。
碎裂铮鸣声中,上野江看着咬起牙面色难看的大仓烨子,雪覆碧海般的眉眼弯了起来。
她像是安慰般地说:“警官小姐,不要脸色这样难看,你们队长依旧是那个人民英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界。他只是想把事情闹大,好骗出「大指令」,然后用自己的命为福泽老师铺路。”
大仓烨子坐了回去,压着眉眼冷声说:“你继续说。”
听到这句话,上野江的心情忽然就明朗了几分——这孩子现在这幅样子,说服她加入自己的计划十拿九稳。
她沁着血的指尖轻轻地搭在茶几的玻璃桌面上,应允着:“好,那我就继续说。”
“你的队长早就预测在不久后就会迎来世界大战,因为横滨的莫名状况导致计划不得不延后,所以他迫切地展开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制定的那剑走偏锋的计划。”
“先是把武装侦探社栽赃成天人五衰,然后把今天会波及世界的硬币炸弹案件继续算在武装侦探社身上,让武装侦探社和你们猎犬同时走进世界视野。在这之后,全球会爆发一种病毒,而那实则是吸血鬼的传播。”
“全球为了抵抗这些吸血鬼,同意组成人类军,并且由福地樱痴统领,并且同意了他使用「大指令」的请求。事到最后,再和老师托出一切,并把那页「书」作为证据交给他,让老师向世界揭露他的真面目,”
大仓烨子随手丢掉手中残缺的刀柄,坐在沙发上环着胸,看着面前人嘴巴一张一合,拳握得紧紧的。
她下意识地想要出声反驳,又硬生生憋住,因为……
这未必不可能是真的。
“你的队长自顾自地写好了牺牲的戏码,甚至思考好了你们的后路。而他也确实是为政府做了很多不由心的恶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道貌岸然的罪犯。而甚至是有证据的,他这个计划设计的非常好,就像是走投无路的殉道者。”
上野江瞥着幼女阴暗的眼神,再一句加码道:“我想,他或许早就撑不下去了,这次计划里的牺牲也是他想要的,这对他来说也是解脱吧。”*
“够了!”大仓烨子忍无可忍地把面前桌子踢翻,原本落在桌面的血滴滑落着想要坠地。
她恨恨地瞪着上野江,压着声质问道:“你的证据呢!只是说几句就想要我相信你,你这是在侮辱一个功勋累累的军人!”
上野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语气凌厉道:“你以为我不想这些是假的吗!如果是假的我可以考虑直接把人都杀了然后直接摆出证据来昭告全世界真相!但是他是福地樱痴!”
她一脚蹬在翻到的茶几上,咬着牙骂道:“他凭什么自顾自地决定为老师牺牲!”
西格玛看着眼前两人争执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但想起先前上野江莫名激动的情绪和她那低得有些可怕的体温,扶在她肩上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真是的,他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夹在这中间。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上野江看也不看地回手搭上,撇开大仓烨子的视线,语气平和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给你们队长定罪,只是为了卖你一个人情。我需要你来一起帮我掀翻这个阴谋,顺便清除掉其他的绊脚石。”
她指尖的血依旧在流,刺痛着,染红了男人的皮肤,连带着自己的体温都泄出去了些。
“你和福地樱痴都参加过上一次世界大战,应该清楚他对于战争的情感。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让他接受了这些计划,接受计划中自己的牺牲。”
大仓烨子此时也没那么激动了,只是反问着自己的质疑,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队长又是如何知道下一次的世界大战的?”
上野江抬头看着她,轻声说:“你应该知道答案的。”
“「书」选择了我,所以我通过它知道了有可能的悲惨未来。你的队长手持神刀雨御前,所以他向过去的自己发出了警示。”
“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没什么不对的。”
大仓烨子重新坐了下来,压着脾气,支着脸问道:“所以,你到底是想要我做什么?”
上野江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西格玛,先前一直交握着的手松开,说:“西格玛,接下来我说的话,是属于你的部分。”
不等男人回应,她继续说:“按照我原先知道的走向,你在这个计划中只是引导武装侦探社来到天际赌场的一环,而他们来了这后,你负责牵制、出局,并给出关于「书」的那一页的所在位置,最后被果戈里带走。”
“现在硬币炸弹的事情被发现了,如果你真的想要留下赌场,就必须摆脱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影响。”
说完,上野江转头看向大仓烨子,说:“大仓警官,我想要你们把这些炸弹的罪名安在别人身上。”
别人?
大仓烨子被这词引得挑起眉,反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给你们做替罪羊的吗?”
上野江笑道:“当然,这赌场里有另一个国际犯罪组织,你们等下就可以见到了。”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的墙壁,原本白净的墙上顿时浮现出有色的画面。
一屋子的黑衣人昏迷着,而其中那个眼角下纹着蝴蝶的短发女人尤为显眼。另一旁是另一幅画面,一个带着眼镜的长发女人身穿休闲服躺在另外两个黑衣男人旁边,其中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装束显眼,叫人一看就知不是好人。
少女看着大仓烨子有些茫然的表情,解释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国际地下组织,在全球都有势力分布,就连政府都有属于他们的卧底。”
“你不认识他们很正常,他们的做事风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