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在小镇上长租了一个院子,给每年来写生的学生住。
郁白声和边潮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院子前。
“对了,你晚上住哪儿?”郁白声问。
边潮:……
走得太匆忙,急着找人,没顾上找住处。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
郁白声想到这小镇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适合边老板的高档住所,最近的一个离这里都有二十公里。
来度假连住的地方都没安排,可信吗?郁白声没想到边老板也有一拍脑袋即兴做事的一天。
“所以你这次来……”
“哦,我前段时间在紫荆山看见了你没带走的画稿,想着要给你。”
“所以……”
“喵——”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院墙上蹿下来一只不明生物,拦在门前,就地打滚。
边潮借着路灯,定睛一看,才看出来是一只野猫。
这猫通体黑色,只有四只爪子沾了一点白。所以也叫“四蹄踏雪”,据说很有灵性。
“碰瓷的来了。”郁白声笑着松开边潮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猫条,“幸好上次还有剩的。”
猫的嗅觉十分灵敏,猫条包装一开,附近草丛里又蹿出两三只来要争食。
边潮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一分钟以前,这只手还是有人牵的。
现在呢?握手的人去握猫爪了。
看着郁白声十分耐心地蹲下喂猫,边潮也跟着蹲了下来:“这附近流浪猫不少。”
“这可不是流浪猫。是房东散养的,玩性大,一个没看住就跑出去鬼混了,一点不着家。”
是啊,可真一点不着家。散养果然野性大。外面到底有谁在啊?
边潮看着一个劲舔人手指的猫,鬼使神差问道:“你一直很有爱心吧?看见路边流浪的阿猫阿狗都会给口吃的。”
不知为什么,边潮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和郁白声喂的这些流浪猫狗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他对自己好,也只是因为他善良。
郁白声:??
怎么感觉边潮这话似曾相识,好像在下城区的时候,他也这么问了一句。
“所以我和你这前投喂的流浪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
郁白声:???
看着边潮手里的大包小包,郁白声:“呃……怎么会没区别?你会爆金币。”
边潮:……
“白声。”边潮语气平稳,眼神却不对劲。
突然被人喊名字,郁白声顿有不祥预感。
“你不知道吧,散养的猫狗野性大,没喂饱的话可能会咬人。”
“啊?”
什么?是他想的那样吗?
警报警报!
救命!!
请求支援!!!
“你手里就一根猫条,这几只都要把袋子拽烂了。”
“哦,你是说猫啊。”看着神色自然的边潮,郁白声松了一口气。
“不然,我说的是什么?”边潮微笑,端的是纯良温厚。
“哦对了,你说要给我送落在紫荆山的画稿,画稿呢?”
“走得太急,忘记带了。”
“所以你……到底来干什么?”
明明自己才是在逼问的一方,才是占理的一方,可郁白声问出这话时,还是下意识心虚了,尾音渐渐弱了下去。
“我来是因为……”
想你啊。
“声声!”几个美院的学生此刻也从游神会回来,看见两人站在院门口,上前招呼了一声,“哦,叔也在啊。”
边潮突然后悔站在院门口,怎么猫也拦人,人也拦人。
“嗯。”边潮礼貌微笑,“我今年二十八,还没到要喊‘叔’的年纪吧?”
众人:……可真尴尬呀。
“哦对了,忘了和你们介绍,这是边潮,算是熟人。边潮,这些是我同学。”
算是熟人啊,好得很。边潮想。
“你好你好。对了声声,这么晚,你朋友住哪儿?”
“他……”
郁白声还没说完,其中一个学生就开口了:“哎,要我说不如住你那间吧,不是还有一张床吗?大晚上的,再找地方也麻烦。”
“我说怎么不愿意和我拼一间,原来是要留着给这位啊。”另一个同学说。
众人七嘴八舌之下,边潮还真就拎包入住了郁白声的屋子。
人拦人,还是有点好处的。边潮想。
看着边潮把大包小包放下,郁白声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边潮,要不这些东西的钱,我转你吧?”
许愿花别人的钱,不太好吧。
这话音未落,郁白声就肉眼可见面前的人脸色一僵,十分骇人。正想着要把话收回,没想到这人就把终端打开递了过来。
“先加个好友。”
“哦好。”
原来这么长时间,他俩还不是对方【好友】。
边潮这一动作太突然,郁白声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打开了终端,加了好友。
“这下我们是好友了。”
“嗯。”郁白声总觉得边潮情绪怪怪的,从小院门口开始就不对劲了。
“对了,这些一共多少钱?”
“不用给了,就当是【好友费】了。”边潮划拉着屏幕,头也没抬。
郁白声凑过去瞄了一眼。
哦,边潮在看他的动态。
还点了赞。
只是隔得有点远,时间也短,没太看清边潮看的是哪一条动态。
郁白声出于好奇,也点开了自己的社交账号。
哎?怎么是几个月前的动态,还是柑橘凤蝶的动态。
边潮是不是、全想起来了?
美院资金雄厚,所以租住的院子也是五脏俱全的,每一间屋子都有独立卫浴。
边潮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郁白声正迎着灯削铅笔。
灯下看美人,美人刚出浴,果然还是养眼的。
见郁白声盯着自己看,边潮一笑。
郁白声暗自唾弃,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这么没出息!明明洗澡的是边潮,脑子里进水的好像成了自己。
“我好了,你进去洗吧。”边潮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郁白声旁边,“在削铅笔?”
“嗯,练习要用。”
“我帮你削吧。”
“啊?”郁白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边潮,边老板,事事不必亲力亲为的金贵人物,要帮自己削铅笔!
说话间,边潮已经坐了下来,拿起削笔刀开始干活,看着架势十分熟练。
是了,在下城区那会儿,边潮也是这样。其实边老板还是很能干的。郁白声想,自己应该摒除一些偏见。
“哦对了,我等会儿还要练一下静物,如果你要休息的话,隔壁还有间空屋。”
“这么晚了还要画?”边潮不解。
“没办法,学生暑假也是有作业的。”
“那好。”也许是暑假也有作业的悲惨遭遇取悦到了边老板,对方闻言一笑,“没关系。我陪你。”
郁白声没想到,边潮削铅笔还是削出了伤来。
刚刚不是见你还挺熟练的吗?怎么一会工夫就受伤了?
“呀!流血了!”
郁白声赶紧压住伤口止了血,把人拽到水龙头底下冲洗伤口,又翻出棉签沾了碘伏擦拭。
“嘶~”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削铅笔的时候怎么不注意,非要把自己搞流血。”
“没事。”
郁白声一抬头,对上的就是边潮一张笑脸。
“看来还是不疼,你自己贴创可贴吧。”说着扔给边潮一个小盒子。
结果这祖宗单手开盒撕包装都费了整整五分钟。
郁白声合理怀疑边潮在卖惨。他很想大喊一句:这边不走工伤!
又五分钟后。
郁白声叹了口气,终于走上前,给人把创可贴包上。
果然,白声还是在乎我的。边潮想。
“你!伤口不要沾水。现在!去隔壁躺下!我还要画画!!”
“好。”
边潮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今天这些,已经够了。
郁白声一人挑灯夜战,终于在困得睁不开眼的前一秒完成了作业。
再一睁眼,郁白声发现自己竟然在床上。奇怪,明明昨晚自己是在椅子里睡着的。还是因为太困,产生了幻觉?还是其实是肌肉记忆?
“醒了?那就起来吃早餐吧。”
郁白声一抬头,边潮正端着碟子进来,还围着围裙。宽肩窄腰,倒是和围裙出奇相配。郁白声恍惚又回到俩人一起在下城区的那段日子了。
怎么能因为一顿早饭就陷进去了呢!
好吧,他承认,边潮做饭的确好吃。
边潮如果再在这里留上一段时间,郁白声真不敢保证能忍住不再动心。还好边潮事忙,满打满算留了三天也就走了。
【我下飞机了。这边气温果然是要高一些。】
边潮说高一些,那应该就是很热了。郁白声想着网线对面的人一边擦汗一边冷静敲字发信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好,注意安全。】
夏天一下子就过去了。郁白声和边潮几乎成了网友。毕竟都忙。
秋天也似乎是眨眼间的事情。郁白声才在和边潮分享美院满地的银杏叶,刮在脸上的风就刺骨了。
【这边下了半尺多厚的雪,我给员工们都放了假。图片。图片。】
【慕了慕了。可惜南方没有雪的温柔,却要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大哭JPG】
【不哭。摸摸头JPG】
【你能在雪地里帮我写几个字吗?】
【写什么?】
【Midwinter】
【有什么含义吗?】
【没什么。你写了记得拍照给我。】
【好。】
过了一会儿,终端响了一下,有消息进来了。
是边潮发的雪景字图。
《In the Bleak Midwinter》
【白声,幸好我还读过一些书。】
【不是写给你的。】
【??那是给谁的?】
【秘密。】
屏幕这头的边潮眉头紧缩。他连郁白声住处有几只阿猫阿狗、什么花色都清楚了。盼着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水到渠成。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一个【秘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