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说完这段话后悔了。

芷光被打击到，已然丧气得不行，眼睛无神的盯着地面的沙砾。

金落心软了，与沈玉商量。“这样吧，我去把郝凌找来，你们两个在这等一下。”

芷光一听事情有转机，一扫阴霾，刹那间宛若无事发生，昂首挺胸，看向沈玉的眼神都带着感激。

他为沈玉娶到了金落而欣慰。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郝凌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答应母亲学习书卷，争做饱读诗书的才子，可惜装模作样也需要天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汉字在眼前转圈晃悠。

郝凌的身材虽比不上金落，不过他弯腰时，衣料勾勒出劲瘦的腰线，动作间带着读书于小哥儿的妩媚，却又透着几分江湖人的洒脱。

有江湖气息，是因为他正看着一本武林秘籍临摹画卷。

郝凌昏昏欲睡，直到金落朝他这边走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郝凌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双桃花眼里仿佛盛满了春光。

“看进去了？”金落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跟前，伸手捏了捏郝凌泛红的耳垂，“要不要出来帮一个忙？”

芷光拍开他的手，故作镇定道：“别闹了，我娘禁足我了，我只能呆在家里等相亲对象了。”

“门外面又没人看着你，你想走不就走了？”

“哦？”郝凌挑眉，羽婧骗他她会堵在门口，恼怒的哼了一声。“我娘竟然骗我！”

金落凑近看桌上的书，“你练拳和成为书卷气的小哥儿有啥联系？”

郝凌这才发现手中的书确实拿反了，顿时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金落见状笑出声来，伸手把画卷拿开。

“你做什么！”他惊呼一声，“你不会想带我走吧？”

“让我猜猜，是不是芷光在你家？”

郝凌一口气连问两个问题，整个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出门。

没等金落组织话语，他就从衣架上拿下一个面纱蒙住下半张脸，“走啊，还等什么？”

门打开半扇，芷光和沈玉就等在门口，四个人面面相觑。

沈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头，冲金落失笑，“我拉不住他，他硬要来。”

明白人都知道芷光：不是沈玉的对手，沈玉就是故意送他来的。

郝凌和芷光的目光在旁人注视下汇聚，不遮掩，坦坦荡荡。

芷光倒是霸气，一把将郝凌拽入怀中，他身上带着阳光和清风的气息，让郝凌一时忘了挣扎。

郝凌没抗拒，顺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衣襟，“比武那天，我站在台下看你，隔着有些远看不清脸，这回我在你怀里，看得很清楚。”

郝凌调情的境界很高，对于比他小的芷光很有用，芷光一时害羞撒开了手。

芷光赶紧换了话题，“你们院子里种的菜可真好，虽然不大，却能管饱。”他为接下来的话铺垫一句，袖管下的手紧张的发抖。“为了你，我不会再回清山门，沈悠的指令我不会再遵守，我甘愿在这乡野间过平凡日子，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我没办法解释我何时喜欢你的，就感觉遇到你就会心悸。”

“你娘那边……”芷光犹豫着开口。

郝凌手上的动作一顿，被他的心里话所感动随即若无其事道：“她总会想通的。”

芷光知道郝凌在安慰他。郝夫人不喜欢江湖人，觉得他们朝不保夕，不是良配。今早他去郝府，郝夫人坐在堂上，冷冷地看着他。

“江湖人最是无情，”郝夫人说，“今日与你海誓山盟，明日就能为了一本秘籍远走天涯。我儿若是跟了你，岂不是要日日担惊受怕？”

芷光记得自己当时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晚辈不求江湖地位，只愿与郝凌相守。我可以不要武功，不要名声，只要一个家。”

郝夫人冷笑：“说得轻巧。江湖人哪个不是身不由己？就算你愿意，那些仇家会放过你吗？”

想到这里，芷光心里一阵酸涩。为了郝凌付出了太多，所以更要好好珍惜这段感情。

“想什么呢？”郝凌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芷光摇摇头，看向沈玉。“今日多亏了沈兄和金小哥儿，不然我没有勇气来见你。”

沈玉想得周全，担心羽婧发现他们。“那我和小落先回地里了，你们两个不要聊太久，估计夫人一会就回来了。”

芷光果断摇头，“我现在就和郝凌去见夫人，如果争取不到夫人的祝福，我们两个今后不会幸福的，郝凌也会容易在家人和爱人间发愁。”

七天后，芷光没再来找沈玉，明明前些天来得那么勤，突然不来，沈玉还有点不适应。

沈玉和金落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把豆角秧和黄瓜秧都插好了。

东侧种的麦子也逐渐长高，有肥沃的黑土栽培，麦子比别人家长的又快又好，眼看快到了抽穗的时候。

郝凌擦了擦汗，指着麦田附近冒出来的杂草，“这些明天再弄，我们先去吃饭。"

沈玉却站着没动，目光落在远处的麦田上。麦苗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怎么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沈玉低声说，“我总觉得芷光最近不太对劲。”

郝凌皱眉：“或许他和郝凌忙着幽会？”

沈玉摇头：“如果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我这心里头老是不得劲。”

郝凌神色一凛，紧张的捏住拳头。“是不是又去与人切磋，受了伤回不来？”

沈玉：“哎，我不敢往不好的方向猜，等着他回来吧。”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入床榻上的沈玉耳中，今夜失眠耳朵更是敏锐，马上就锁定了声响传来的地方。

他迅速下了床，没批衣服就裹着单薄的里衣打开窗，寒风一下子吹进来。

“沈兄，我今日来就是与你告别的，我不太想让金小哥儿为我担忧就没在白天来找你们。”

沈玉看了眼芷光，心里才踏实下来，无奈指了指窗棂 ，“跳进来吧。”

“你要去哪？”

“我回门派，潜伏在沈悠身边。”

“为什么？我都没有——”

“我担心，”芷光打断他。“你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我怕沈悠会对孩子不利。”

沈玉以为他是私仇，没想到他是因为自己，沈玉赶忙握住他的手：“你别冲动。沈悠再怎么不是东西，也不至于对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芷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墙壁上的金落的字画出神。他知道沈玉不能像之前我行我素，现在有了家庭不能再铤而走险。但他不一样，他在江湖上见过太多人心险恶，而且一个人，死了就死了。

沈悠对沈玉的嫉妒，他是看在眼里的。那人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背地里却处处与沈玉作对。如今金落有了身孕，沈悠怎么可能甘心？

沈悠人脉广大，只要在弘一村安插个眼线就能知道金落的近况。

芷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他从百里城的黑市带来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服用后三个月才会发作。到时候，谁也查不出死因。

他紧握瓷瓶，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为了郝凌，为了沈玉，他必须这么做。

沈悠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伤害他在乎的人。

芷光义愤填膺，若不是逼上绝路也不会有背叛的心。

“你知道沈悠为了杀你花费多少金银珠宝，那么你的孩子也会成为他的眼中钉。他记仇，已经不是江湖的秘密了。这回他用手段让我冲刺排行榜，说明他已经不要脸面了。”

沈玉心里太纠结，就算报仇也不能让刚出世的少年去。“我不能让你去冒险，你消失这么多天，沈悠不会起疑？”

“他不会的，我回到门派的一个月后就恢复了记忆，过往的事情我全都记起来了，就连他给我下蛊的事情也记起来了。”芷光落寞的摇头，自己爱戴的师父连禽兽都不如。

沈悠心思极坏，担心身边人会背叛自己，给还是孩子们的徒弟们都下了蛊，这样就有了拿捏他们的方法。无人能忤逆他，唯有乖乖臣服。

沈玉不再犹豫，忽然眼睛一横，目光越发凶狠。“也罢，你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肯定有详细的计划。等毒发那天告诉我，他的命必须死我手里。”

“好！”

“沈兄，金小哥儿生娃不易，你要多给他关爱，以后当我和郝凌的榜样。”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喜欢他。”沈玉还是不敢相信芷光会喜欢和他对打的人，“等你回来给他带一株并蒂莲吧。”

他重重点头，等办完事回来就从江南水乡挑最好的并蒂莲送给郝凌。

谈起郝凌，芷光成了话唠。“他鬼点子多，我也是，我感觉我和他是同类人，只不过我喜欢遵守规矩有些盛气凌人，他反过来平易近人有颗玲珑心，处事圆滑。”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里带着泥泞的农具。

那些嫩绿的秧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生机。

沈玉心想，等田地里的菜苗长大结果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那时，不论是自己还是芷光，就都能过上真正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