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成藜原本只是睡不着，闭上眼便是父亲的模样，而后袭来的雷声令他恐慌地翻滚下床。左成藜茫然地环顾周围，他扯着枕头，慢慢地弓下腰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轰隆隆——”

“啊——”

没能忍住的惊叫逃逸而出，他无法再在房间里呆下去。

——无法一个人，孤零零的、满心恐惧的呆下去。

小小的孩子站起来，他左顾右盼，最后奔你而来。

你打开昏黄的睡眠灯，周遭亮起来。

你发现左成藜没有穿鞋。

你担忧道：“会冷吗？”左成藜摇摇头。

你蹲下来，手握住他凉得同冰锥一遍的脚踝：“感觉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他不好意思地点头了。

一道闪电骤然打亮夜幕，左成藜栽进你的怀里，瘦弱的身躯轻飘飘的，显得楚楚可怜。

你讶然：“害怕打雷吗？”

“嗯。”左成藜闷闷道。

你抚摸他的后脊，棉质的薄睡衣摸起来有几分湿意，你这才注意到左成藜出了一身冷汗。他被某种情绪折磨得不轻。

“那今晚和姐姐一起睡吧？”你顺势提议道，左成藜立刻便应下。

男孩紧绷的肩胛渐渐松软下来。你将他汗湿的头发拨到耳后，指腹下的耳朵也是一片凉意。

上床前你领着左成藜在卧室的卫生间里洗了洗脚才让他上床。

左成藜带来的被子不知在地上拖行了多久，你对这条被子的卫生状态并不信任，于是被子留在你的椅子上，左成藜抱着枕头和你睡在一起。

他轻轻捏着你睡衣的一角，蜷缩在你身边，冰凉的呼吸顺着领口往你的心口钻，你耐心地轻拍他的后背。

“阿嚏。”左成藜打了个喷嚏，你为他拢了拢被单。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你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左成藜突然开口了。

“姐姐。”

你睁开眼睛，只看到他的发顶，你说：“我在。怎么了？”

“妈妈总有一天也会和爸爸一样离开吧？”他语气很轻很轻，似乎是一片被风吹着四下飘忽的羽毛。

你随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妈妈是左阿姨。

“会吧。”你觉得这时候也许应该撒谎或者说些什么轻松的话来转移左成藜的注意力，可“一个人会不会死去”这个问题的答案太过简单明了，无法狡辩，无法回避，你有些为难，只能在肯定的回答后加上个语气词，力图降低答案中冷酷的成分。

“但是姐姐不会太早离开我，说不定是我先离开姐姐......姐姐还很小呢，我也很小——姐姐会和我一起长大，再一起离开......”左成藜喃喃着。

你弓腰听他絮絮叨叨。你说：“话是这么说......？”

左成藜讲道：“爸爸他说，等我长大，他就会变成老头。”

你想，现在李叔叔没机会变成老头了——这句话你本能地没说出来。

“爸爸他永远不会变成老头了。”左成藜说出来了。

你动作一顿。

“姐姐，陪陪我吧，”左成藜贴着你，他听着你的心跳，“至少......等我成为不会哭的孩子吧。”

“多陪陪我会好不好？”

左成藜的声音微微发颤，你将他抱紧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