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左成藜父亲逝世的第七天,这意味着停灵结束,葬礼开始了。
成年人们忙上忙下,大人顾不上左成藜。小男孩唇瓣闭得紧,早上起便一个字也没说了,而你唯一能做的是始终牵着左成藜的手。
“如果......”
你听到左成藜说话了,声若蚊蝇。
“如果?”你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左成藜摇摇头:“没什么。”
主持葬礼的神甫在人群中央滔滔不绝地说这些什么。
许久后,那副透明的棺材被推进火化炉。
你感觉到被攥住的手紧了紧。
左成藜盯着火化炉,世界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姐姐会讨厌我吗?”他不自觉地问出口,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从远处晃去飘来。
“不会,”你脱口而出,随后才意识到左成藜在问什么,“怎么这么问?”
左成藜的嗓子干涸得不像话,说话时干燥的粘膜彼此摩擦,牵动一阵疼痛:“因为,我和妈妈突然住进姐姐家......姐姐和叔叔得关系变糟糕了......对不起。”
你意外的感到松懈——不是有谁对左成藜说三道四就好。
你环抱住他:“我和那个人关系不太好是因为他不是个好丈夫。”或许左成藜并不能理解你得这句话,但你依然诚实地坦白并且希望他知道:“我和他关系差也并不是因为你和左阿姨住进来。”
被你抱着的孩子身躯颤抖,你说:“我不讨厌你,以后也不会讨厌你。左阿姨不是我的母亲,但你是我的弟弟。我不会讨厌你。”
左成藜鼓起勇气抱住你,隔着单薄的衣物你能感觉到后腰覆上两只小小的手。
“......”左成藜的声音被埋进你的衣物里,你听不清。
你发出疑惑的单音:“嗯?”
“......”回答你的声音依旧模糊。
于是让左成藜再讲一遍的想法被你克制。是故意的吗?怎么样都好,是左成藜自己的意愿就可以,你想,其实说与不说没那么重要。
夜里雨下得很大,雨打在庄园的凉亭上,雨声滴滴答答。
你坐在书桌前喝完了文殊送来的热牛奶,将将驱散凉意。
斜飞的雨丝黏连在玻璃窗上,滑落一道道痕迹。第一声突兀的雷响吓了你一跳,你维持着面无表情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出,很快你洗漱完毕爬上床榻。
雷声接连不断,扰人入眠。你睡不着,翻来覆去,间或着用枕头堵住耳朵的动作。
你想到了左成藜,他现在是否也像你一样被雷声吵得辗转难眠?
“轰隆隆——”
你又被吓到了,于是用手捂住脸,脑袋也钻进被窝里,你希望这场雨快快过去。
“咚咚、咚、咚......”是房门被敲响得声音,你满目狐疑地下床。
离开温暖的被窝后冷空气钻进脖颈,你被冻得一哆嗦。
门是向里打开的,你看到左成藜抱着枕头和被子伶仃一人站在门口,枕头和被子堆叠着遮住左成藜的脸,他的手臂抬了抬,是在调整被子的位置,他想被你看到,所以努力让自己的脸露出。
“姐姐——”左成藜向你迈出两步,立刻被吹落地面的被子绊倒,跌跌撞撞地倒下。
你想扶起他,手刚搭上,又是一声惊雷,你眼睁睁看着左成藜腿一软又坐下了。
“姐、姐姐......”左成藜仰头看你,似乎下一秒眼泪便会从湿漉漉的眼睛里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