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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艳羡,宗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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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贞沉默了下来,反复摩挲着手里的药盒,明月道:“不过玉仪我还是要去看的。万一玉仪真的病入膏肓了呢?在她心里,我或许是她最亲的亲人了。”

德贞唇瓣微抿:“那我和姐姐一起去。我也想见见玉仪。”

明月问:“你身子不好,可出得了宫吗?”

德贞说:“谢姐姐关心,之前是因为从清河一路跋涉到洛阳,所以才身体欠佳,如今休养了一阵子,已经好多了。”

德贞轻叹一声,神色淡然,仿佛是接受了明月方才的婉拒,她语气平静,缓缓道:“说到底,我们这些宗室女在很多事上都无能为力,姐姐辗转多处,周旋至今,心力交瘁,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很羡慕姐姐的。”

明月却问:“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德贞笑笑,艳羡道:“当然是羡慕姐姐身为公主的尊荣。如果陛下也和我亲近就好了,不知道这样的话,他会不会也封我做公主呢……”言罢,她目光微垂,似有无限遐思。

这次换明月缄默了,原来一个公主的名头,也能引得人这样趋之若鹜。

午后,明月带着德贞和可玉一同出了宫,刚走到神虎门前,三人便吃了守门禁军一拦。

明月皱眉道:“之前还好好儿的,今儿怎么拦起人了?。”

神虎门统领闻讯而来,拱手道:“参见公主!不是不许公主出宫,是陛下有令,若公主出宫,需派遣两位禁军相随……来人,备轿——”

元修又来了,又要做一些自以为为她好的事了。

德贞倒是无谓,又在一旁羡慕道:“瞧啊,陛下多重视姐姐,连出一趟宫门都要操心。”

明月一边看着两个便衣禁军在夹道上领着一乘严翟车阔步而来,一边对德贞道:“难道清河王就不替你操心?”

德贞道:“哥哥当然疼我。不过姐姐贵为公主,得到的可是皇帝的关怀,而不仅仅是亲王。”

明月觉得德贞别有想法,无奈道:“……其实并没有不同。”

“姐姐已经是公主了,当然不会觉得不同。”

两个禁军向明月行了一礼,道:“请公主上轿”

三个女子提裙上车,明月甩了下车帷,扔下一句:“去孙腾孙侍中府上。”

德贞摸了摸厌翟里舒适的软垫,叹道:“我越来越羡慕姐姐了。出门在外,什么都是好的。”

德贞倒在车里,“不过也是姐姐应得的,哥哥说,姐姐与陛下同甘共苦,几次死里逃生,比亲姐妹还亲。若我是陛下,也会对姐姐一万倍的好。”

明月托腮,透过车帷被微风吹起的小缝看着轿外:“是我们运气好而已,若不是斛斯将军,我们可能还在乡下种着庄稼,也可能早被尔朱兆的残兵打死了。”

德贞轻轻道:“那也是姐姐的本事,毕竟陛下奇货可居,丞相偏偏相中了他。”

明月问:“清河王不服吗?”

德贞转着眼珠道:“是有一点。毕竟京兆王曾经谋反,父亲可一直以来都匡扶魏室,鞠躬尽瘁。”

明月看着厌翟外的车水马龙,也淡淡说道:“……生在魏室,有几个没做过糊涂事?”

德贞躺在软榻上玩着自己的发梢,意味深长地浅笑道:“姐姐说得对,人活一世,总要糊涂一回。”

厌翟轻摇,几番颠簸,终至孙腾府邸。打头的禁军在门外一通报,不消多时,孙腾便自府内窜了出来,哈着腰迎接公主大驾。

明月下轿,淡淡扫过孙腾一眼,问道:“孙侍中有礼,你派人进宫,说玉仪病入膏肓,不知现下玉仪可好?”

孙腾闻言,脸上皱纹如鱼尾般舒展,像棵不服老、但依旧顽强向上生长的老树:“托公主鸿福,玉仪好多了,下官这就给公主带路,玉仪也久候公主多时了……”

“有劳。”

明月跟着孙腾穿堂而过,宅内除了仆役,便是一些总角之岁的小丫头。这些女孩子稚嫩的脸蛋上涂脂抹粉,和玉仪一样,也是孙腾的……家妓。

明月跟在孙腾后面冷声问:“孙侍中府上养了这么多家妓?还是奴婢?”

孙腾回头,笑容可掬:“回公主,实不相瞒,下官早年丢了女儿,然而只怕她如今也沦落为谁家贱婢,所以瞧见无家可归的孩子我便心软,收留府中也权当行善积德,也盼女儿也能遇上好心人,可早日还家。”

明月垂眼:“那孙侍中一定找了女儿许久,令爱是几岁时走失的?又走失了多少年?”

孙腾道:“小女走失时也不过七八岁,如今也有十年了。”

明月望了望走廊对面巧笑嫣然的稚嫩少女,说:“那她现在也该十七八岁了,可孙侍中府上的奴婢多是些十岁不到的丫头。”

孙腾在前方道:“……是下官自己心里有疙瘩。”

接着走一段路后,孙腾在偏院打开一道房门,明月见室内宽敞明亮,清幽干净,竟有些意外。

玉仪正躺在榻上,见了明月也不惊讶,起身就要行礼。

明月赶忙过去扶住玉仪,担心道:“哎——好好躺着,不舒服就别起来了。”

玉仪点点头,滑动眼珠,偷偷看了看明月身后的孙腾。明月见状,便道:“孙侍中,我们几个姐妹多日不见,要讲讲话,你能否回避?”

“好,好。”孙腾拢袖,“下官回避。”

明月静静地等着孙腾从房中退出,又结实地关上房门才看向玉仪。

玉仪猛然握住明月的手腕,她眉目里满是担忧,沙哑着嗓音道:“我就知道姐姐会来,但姐姐不该来的。”

明月掖好玉仪的被角,淡然道:“他既然说你病入膏肓,不管真假,我肯定要来。”

玉仪咬了咬唇,“只是染了风寒而已,我根本就没什么。这屋子也是,我本来不住这儿的,是因为姐姐要来,县伯才要求我躺在这儿。”

明月说:“嗯,我猜得到,但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明月又探了探玉仪的额头,直到她没有摸到异样的温度时,她才肯放下心来。明月道:“玉仪,时至今日,你还要跟着孙腾吗?你不是说,你不想做他儿子的妾室?现在我有能力为你争取了,我可以去求陛下,把你接进宫里。”

玉仪摇头,眼眶一红,握紧了明月的手:“姐姐,你带我走吧……你是公主,你带我走吧……”

玉仪抬手蹭了蹭泪花,抬眼瞥见了明月身后的元德贞。

元德贞注意到玉仪的陌生眼神,也跟着温婉一笑,凑到玉仪的床边:“妹妹别哭,我名叫德贞,父亲是清河文献王。”

“姐姐有礼。”

德贞道:“我听过你的事,所以和明月姐姐一起来看看你,看见你安然无恙,我可就放心了。只不过,我要向你打听一件事,你愿意帮我吗?”

玉仪轻轻地点了点小下巴。

明月微怔,转头看向德贞,只听德贞语意温柔,循循善诱地问道:“玉仪,你知不知道最近都有哪些权贵曾来过孙侍中的府上?”

玉仪茫然地想了想,发觉大脑一片空白后又不自觉地惭愧起来,她眨着眼,内疚地嗫嚅道:“可我……我都不太认得……是不是……没有帮上姐姐的忙?”

明明不是玉仪的错,可玉仪仍下意识地会归咎于自己。明月看着玉仪闪着泪光的眼神,心里蛮不是滋味,可想而知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被孙腾磨成这样的性子。

明月拍了拍玉仪的手,说:“不关你的事,你好好养病就好。”

德贞不肯就此罢休,仍然笑意不改地问道:“玉仪,你再想想,连姓氏也没有提过吗?”

明月低声呵道:“玉仪还小,她已经这样可怜了,为什么还要逼她?”

德贞撅了撅嘴,摸着玉仪的头顶娇嗔道:“姐姐,玉仪都十岁了,不小啦!能为魏室效力,是与有荣焉,姐姐不愿意便罢,未必别人也不愿意。”

德贞虽表面上弱柳扶风,说话却字字诛心,她再次向玉仪轻声问道:“玉仪,你仔细想想呢?”

玉仪抬了抬蛾眉,未几,她呆呆道:“德贞姐姐的父亲是清河王……好像前些天也有从清河来的贵客。县伯让我去端酒,我听见县伯喊他……‘崔公子’”。

德贞如愿以偿听到想听的,这下子她展颜一笑,轻轻摸了摸玉仪的脸:“玉仪可厉害着呢,明月姐姐偏要小瞧了玉仪。”

明月凝望着德贞,一时又说不出是非了。

有人想求自保,有人想求尊荣,但在大势所趋之下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谁最顺天命,最识时务;紧要的是,这些女人虽身处王朝倾覆之际,却仍被这场权力之争视为筹码,榨尽最后一滴血,直至枯竭。

甚至,连一丝怨言也无。

明月在玉仪房中待了许久,直到黄昏将近,禁军前来催促,明月才打算离开。

玉仪牵着明月的手,最后哽咽道:“姐姐……就算、就算我出不去也无所谓,县伯心思很重,他很早就相中了你,我不想你因为我的事劳神。如果……如果他再说点什么,你千万别再信了……”

明月安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要照顾好自己。”

明月离开时,孙腾春风满面,他狡黠若狐,似藏了几分谋算。明月心中惘然,想不通他这一招到底有什么企图。三言两语之间,孙腾又能有何作为?

明月不做他想,再无片刻停留,翩然上轿。护卫的禁军一声令下,这乘朱锡厌翟车缓缓启程,尘埃落定。

德贞此行却真真是心满意足,她在轿里轻啜着可玉递来的糕点,目光还时不时地掠过闭目养神的明月,似有所思,又似无所思。

德贞道:“清河崔氏的算盘打得叮当响,不管是谁做了禁军近侍,都是姓崔的,他们才是这朝野上的赢家。”

“如若不是呢?”

德贞讥诮道:“不是?若不是也和他们有九成九的关系,毕竟他日还有得是机会见风转舵,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

明月睁开双眼,说道:“我一直都死心眼,所以没有机会见风转舵。”

德贞眸光微闪,意味深长道:“刚才在孙侍中府上时,我就一直在后面瞧着他,一路上他老拿眼珠子瞟姐姐,就像只见了肉的狗。”

“你觉得我会理会这些吗?”

德贞道:“姐姐一向清高,只不过我还是要奉劝姐姐一句,不要总想着置身事外。树虽不动,风却不止,参天大树一样会被狂风连根拔起。”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更何况,姐姐曾豢养死士,这些道理,姐姐应当比德贞更明白。”

明月看了眼德贞,冷冷道:“你和你哥哥很像。”

德贞一怔,接着道:“哥哥可比我有作为,他有自己的野心。我头脑就简单多了,我只想活得长久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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