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欲还草的那些人一下子生生老了许多,但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再次活过来的人没有再消失,可这一切的代价远比我们想象的大。”
随即田夫人眼中悲痛顿现,悔不当初:“此后一生我们就再也拜托不掉被吸掉生气的命运了,‘祂’每月十五都要来村中‘赐福’,但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闻言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赐福?”
传音结束,叶子随即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大抵就是一些吸纳活人生气的仪式罢了,”谢昔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装神弄鬼。”
田夫人所说的那“神”不过是早有图谋,靠吸取他人身上的生气为己用罢了,什么死而复生,若是真有这么简单,当初……
谢昔双眸微微一沉。
白梵说:“每月十五,那岂不就是今晚?”
“既然引我们前来,那便一定有所行动,且看今晚吧。”景渊沉下脸来,眼色冷厉。
谢昔默不作声瞥了眼他,忽然“吧嗒”一声,一扇子就敲在他头上。
景渊立马满眼不解地看向他。
“小小年纪,装什么苦大仇深,来,给为师笑一个。”
景渊打掉他伸过来的极为不正经的手,皱着眉看他。
“嘶!疼!”谢昔忽然用另一只手捂着被打的那只手,整张脸都疼得皱起来。
景渊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匆忙要去查看谢昔的手:“你别动,我看看。”
就连在一旁的白梵都被吓了一跳。
谢昔捂着手左扭右扭,不动声色躲着景渊,低下头暗中偷笑。
怎么也抓不到手的景渊也意识到被耍了,可偏偏就是要叫这个劲,两人看似在胡闹,实则已经交起手来。
你追我闪数次,谢昔明显败下阵来,景渊一下子便抓住了他的手,微露出个狡黠的笑来。
虽知他大抵是装出来的,但景渊仍是在那手上瞥了一眼——当真是连个汗毛都没少啊!
“唉,被你抓住了呢。”这句话说的极不走心。
景渊挑挑眉:“手疼?”
“……为师皮糙肉厚好得又快,这不你一看就好了。”谢昔露出个笑来。
景渊与他对视一瞬有些呆愣,半晌放下谢昔的手,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捻了捻。
……
晚饭时间,三人纷纷拒绝了林村长邀请共进晚餐的好意,只说是要到村子晚上风景好,要到外面走走。
为此林村长极为惋惜,多次出口邀请白梵来尝尝手艺,但也无奈作罢。
临近午夜,三人最终决定待在一起比较安全,便在一起闲聊。
“醉仙楼的糕点当真如此好吃?谢前辈可莫要诓我。”
“自然是真的,”谢昔说起来一连比划着,努力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当然要说好吃那还得是老掌柜在的时候,现在换了,可没当初的那个滋味了。”
“啊,那真是遗憾……”
景渊默默在旁边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地聊着,眼神从没在谢昔身上离开过。
谢昔此时的眼睛如初见时想象的那般好看,整个人有种令他很想亲近的引力,从初见到现在这种感觉一直存在,好像在此之前,他们不是什么素未谋面的路人,而是一对挚友,家人,又或者是什么更加亲密的关系。
就在此时——
“咚,咚,咚。”
门很有节奏地轻响了三声。
众人一下子警觉起来,相互对视一眼。
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吗?
门外那人久见无人开门,便又敲了三下。
“咚,咚,咚。”
景渊一手握住门把手,另一手拿着剑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将门外之人一击毙命。
门缓缓打开,一片安静,无事发生。
随着门越开越大,那敲门之人现出全貌来。
“打扰了各位仙师。”只见门外站着的女人一脸歉疚,苍白着一副病容,手中还拿着许多包裹。
众人在这张脸出现的瞬间辨认出来——这赫然就是林村长的夫人贾茵!
谢昔先前便已猜到她已不是活人,如今深更半夜到此前来实在是诡异。
景渊眼神扫过她,见她没有攻击性,便暗暗将手中的剑放下,但仍未放松警惕:“夫人这么晚来有事吗?”
贾茵嘴角轻扯了下,一双眼中有了些神采,不再像之前那样怪异“我见几位仙师晚上没有吃饭,便来端些拿来了。”
谢昔上前笑嘻嘻接过,又将纸包拿来放在鼻前闻了闻,毫不吝啬夸赞:“隔着纸都能闻到香味,夫人有心了。”
说完便被景渊顺手接了过去,放在一边,瞥了谢昔一眼。
谢昔见好就收,过了一会,心中不合时宜地懊恼,又被这小子拿捏了!
贾茵似是知道为何大家态度都很警觉,出言解释道:“你们放心这些都是在镇子上买的,跟村里的不一样。”
看样子这贾茵是知道食物是有问题的?
还未等众人问出口,贾茵便道:“今晚这里会很危险的,各位仙师还是快走吧。”
“哦?能有什么危险?”谢昔惊讶,满眼都是真切的疑惑,“夫人不妨详细说说,我们也好帮帮忙。”
“你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贾茵忽然顿住,眼中带着恐惧其中还惨杂着怨恨,他又将目光转向白梵,摇了摇头,“你们还是现在就快走吧。”
景渊神色凌厉,强势地问道:“为何让我们快走,这个村子今晚会发生什么?”
贾茵顿了一下,长叹口气,身体放松下来,眼睛看向虚空。
谢昔忽然觉得面前的贾茵在这口气叹完之后,好像生生老了十几岁,灰白的病容下是一副勉力支撑数年的零散骨架,而今终于像是要走到尽头了。
她思索良久道:“想必各位已经发现酆桑村的不对劲了,只是这一次我没有想到他竟将算计都打到仙师身上来了。”
原来这贾茵原名为陈茵,为掌管南无崖的大家族家主陈家韫之女,世人皆知陈家韫为陈氏家族的第五位家主,在南无崖与溯月湾共事,可却少有人知这陈氏家族中还有一个第二位家主仍现存于世——陈囿凡。
此人在当今天下仙门还未成形时便已存在,曾经修习仙法,端的是斩妖除魔,同时他也是最先察觉到天下灵气日益枯竭的一批人之一,飞升成神希望渺茫,愤怒、不甘种种情绪交杂,于是便开始钻研起歪门邪道,靠邪术在世苟活两百余年。
从开始家族中便流传着一种说法,陈家是受诅咒的,所有人都活不到四十五岁,可他们竟从未怀疑过那本流传下来的功法,甚至还在勤学苦练,而这更实惠加快衰亡。
期间所有的族人变成了他的“药引”,在生气源源不断的供应下,陈囿凡也不再满足于这些族人的生气,他开始将目光看向这个偏僻、狭小的村子。
说到这里,贾茵沉下声来,恨道:“若不是那些村民太过愚蠢,又怎么会相信这种人会死而复生的鬼话,尸体都没了回来的还是那个人吗!”
谢昔看着她无奈一笑,半晌又不知是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但无奈还是失败了。
从小就被吸食生气病弱的她,早早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对,长大反抗无果后便连夜逃出了那个那个令人窒息的宅子,身无分文的她流落接头,被一群乞丐扔着石头,就在这时林源生也就是酆桑村村长帮助了她,二人因此结缘。
“他那时真的很高大英俊,就犹如天神般降临到我面前。”贾茵那双干瘪的眼睛此时不自觉透出些温柔来。
三人听了这话,不禁想到第一天开门时的林村长……果然啊,岁月是把杀猪刀。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笨啊,”贾茵眼中的哀伤似乎都要满溢出来,可惜她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人都死了,断气了……就算成了活死人也是不人不鬼的,他明知道这一点的,可他还是信了林囿凡的鬼话。”
“这几年里我时常意识全无,化作一团行尸走肉受陈囿凡的操控,每月也只有这一天才会恢复少许仪式。若是不阻止,最后所有参与的村民人都会死的。”
“……你已经有计划了是吗?”
她抬起头看着谢昔默然不语。
谢昔接着道:“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是想要我们帮你什么?”
贾茵浑身颤抖,面色狰狞咬牙切齿道:“我想你们去杀了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若是不除掉他将来还一定会有人受害的。”
谢昔眼也没眨一口便答应了:“可以。”
“只是你真的要让我们走?”谢昔将景渊,白梵两人挨个点了一遍,“这个一看就强壮如牛,一拳能打爆十个,还有那个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有我们帮忙胜算很大的哦。”
听他这样说完景渊不自觉隐晦地扫了眼自己,强壮如牛?一拳打爆十个?
……原来自己在谢昔眼中是这样的,好像还挺厉害。
贾茵无奈道:“你们吃了欲还草,接下来的仪式会对你们有影响,还是……”
“最后谁影响谁还不一定呢。”说完就冲她眨了眨眼。
“好吧,”贾茵道:“午夜时陈囿凡会将所有参与的村民召到一处进行换气仪式。”
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美其名曰换气,实则为夺气,说什么将气换给死而复生的人,明明就是全部占为己有。
“……到时我会将法术逆转,进而重伤他,到时便靠几位仙师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发现贾茵的表情忽然僵硬,眼神变得呆滞,又过了一会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时间到了……”
说完便僵硬着出了门。
若是有人站在屋外便会发现,此时整个酆桑村都被一层雾气所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屋门开开的一瞬间,便见到层层的雾气翻腾,雾气后就是一片未知的领域。
谢昔刚要伸出脚,便感觉衣袖被身后一股力量拉住了,他顺着袖子往下看,果不其然就见到了景渊皱着眉的脸。
他笑了笑,拍拍景渊肩膀:“没事的,别怕,为师会保护你的。”
衣袖从手中划走,谢昔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中,景渊想都没想便跟着一起踏进雾气中,摸索着想再找到那片熟悉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