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6

满月时，阿德刺斯忒亚将嘴里的叶子吐出，放进先前准备好的水晶墨水瓶中。

禁林边月色澄澈，对着闪耀的月光，她小心翼翼往里面加入一根头发，还有不多不少，一银茶匙的露水。

最后，她忍着不适，加入一个鬼脸天蛾的蛹。

这颗蛹，是从阿德刺斯忒亚计划与莉莉同游霍格莫德村，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中扣除的。她曾听过学长学姐谈论过霍格莫德村各类商店的物价，现在，也许只够她喝上两三杯黄油啤酒，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德刺斯忒亚心里隐隐作痛，她在心疼钱。

别想，阿德刺斯忒亚告诫自己，不要后悔。

她不再是初入魔法界的那个小孩子了，不再需要莉莉婆口苦心地劝诫她上进。阿德刺斯忒亚知道她处境危险——不能太无能，会被欺辱；不能太强大，会被盯上，被针对，甚至是——

加入食死徒。

斯内普曾被邀请加入研究黑魔法的小组，他顾念莉莉，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一口回绝。他也是混血，母亲也是所谓的“纯血叛徒”。

但在可利用的价值面前，这一切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是混血，父亲是臭名昭著的纯血叛徒，母亲杀死父亲，被判处死刑。没有人能庇护她。在

混乱中，她得活下去，她得尽量自由地活下去。

活下去，阿德刺斯忒亚在心底重复一遍，只觉想哭。

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只有她家世破碎？为什么她不能和其他人一样？

她甚至不知道该怨恨，仇视谁，她的情感除了妈妈和莉莉，没有寄所。

哭吧，没有关系。远处有狼的嚎叫，近处的湖水不安地翻涌，你的声音隐没在风里，像世界上任何一条被遗忘的枯竭的河。1

不会有人听见，不会有人在意。

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安慰她。哭得眼睛红肿，头脑缺氧而晕眩的时间里，阿德刺斯忒亚总觉得有人在轻柔地抚摸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抚平她的不安。这种感觉像雾，存在，难以捕捉。

把水晶瓶攥在手里，阿德刺斯忒亚起身回寝，把它藏在床底。

每日日出日落用魔杖指向心脏，口念咒语，阿德刺斯忒亚孜孜不倦。

“阿马多，阿尼莫，阿尼马多，阿尼玛格斯。”

等待暴风雨，等待第二个心跳。

或许阿尼玛格斯的意义在于创造，创造一个新的物种——既是人，又是兽。

阿德刺斯忒亚没有感受到新的心跳，她只是觉得浑身有一种痒的感觉，她总觉得有毛发要从血肉中长出。

或许她真的会变成一只猫。阿德刺斯忒亚对此充满希冀。

“你要变成雾了。”潘多拉对阿德刺斯忒亚道。她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莉莉和麦克唐纳去霍格莫德度过周末，阿德刺斯忒亚囊中羞涩，不得不拒绝莉莉的邀请，借口要来读书会。

还没到开始的时间，但阿德刺斯忒亚不想出门时撞见莉莉和玛丽一同出游，于是早早来了。

开展读书会的场地几乎不像个教室——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被卷到一起系着。早晨的阳光透过窗照进室内，洒在木质的地板上，洒在随意摆放的坐垫上。同样随意的还有书，满地的书，满桌的书，满架的书——有巫师的也有麻瓜的，有苏格拉底也有花花公子。

潘多拉盘腿坐在地上，她没有抬头，没有睁眼，只是陈述道。

阿德刺斯忒亚知道她此刻应该询问原因，但气氛实在太美好——静谧而神圣。阳光落在潘多拉身上，她就像在发光。

最后，阿德刺斯忒亚小心翼翼地走进教室，坐在潘多拉身侧的一块软垫上。注视对方近乎透明的侧脸，她轻轻说，“我不会变成雾。”

从墨利修斯决心改姓弗罗斯特的那一刻起，他的后代就不再是雾。

哪怕，她有雾的血脉。

“俄狄浦斯也想反抗命运。”潘多拉睁眼，语气淡淡。

阿德刺斯忒亚嘴张了张，在突如其来的直觉中，她预感潘多拉预知了她的命运。她想开口询问，却被鱼贯而入的人群打断。

······

结束读书交流已是下午，阿德刺斯忒亚去厨房，囫囵吞枣地吃了些东西。吃完后，阿德刺斯忒亚不急于回寝，她坐在小小的餐桌前，家养小精灵不断询问她是否还需别的什么，她停了片刻，接着，阿德刺斯忒亚对瘦骨嶙峋，衣衫破烂的家养小精灵莱拉道，“亲爱的莱拉，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墨绿色的眼睛像湖的漩涡，莱拉除了被卷入，什么也做不了。

她神色激动，兴奋而急切地尖叫，“为您做事是莱拉的荣幸！”

“嘘。”阿德刺斯忒亚竖起食指，轻轻在嘴边嘘了一声，“莱拉，我很感谢你。但这是我们的秘密，你愿意和我一起保守它吗？”

“莱拉愿意！”家养小精灵声音轻了，但语气不改坚定。

“谢谢你，莱拉。”阿德刺斯忒亚十分真诚，她感激地望着莱拉，“他的名字叫——汤姆·里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