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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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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走柳远泽之后,柳折清就拎着药包去厨房煎药,他漫不经心地打着蒲扇,眼神盯着屋角沉思,瘟疫通常发作于饥荒战乱之地,三山镇虽说最近不太平,可偏偏没有这两样。

这次疫病来的不明不白,若说疑点,便是苦力曾说过途径乱葬岗,见过古怪的黑狗。他当时猜测或为异兽狡、尸僵魃,可这两种邪祟均无生瘟的本领,要想查明疫病源头,恐怕还得亲自去一趟乱葬岗,而且还得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以免那黑狗躲起来空跑一趟。

他行事果决,下定决心便无转圜的余地。等熬好药温了一会,便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汤去找元安,元安此时正拿着一根不知何处来的长竹竿,大约两指宽,粗的一端用匕首打磨平整,细的一端劈掉一半,更适合插在泥土石砾间。

柳折清坐在他对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还是目光无神,心中有些焦虑,偏又轻佻惯了,不肯正经明说担心,只是皱眉嘴硬道:“你做根拐杖干嘛?说不定明日就好了,到时候这玩意儿扔柴火堆里都不好使。”然后将药碗推到元安手边。

元安脸微侧,耳朵朝向发出声音的一面,手却准确无误的拿起药碗,抬头一饮而尽,他咽下苦涩的药汤,用手一节一节仔细摸着自己打磨的竹竿,熟悉这个新伙伴,开玩笑道:“管他什么时候好,现在总归用得上,难不成让柳兄白天夜里伺候我这个瞎子?”

沉默一瞬,柳折清啐了一口,笑骂道:“好不要脸,说好的救命之恩,你要鞍前马后伺候我,现在这是倒反天罡了?”

元安却眉头微皱,这等玩笑话柳折清向来顺杆爬,若是往常,他必然巴不得和元安时时粘在一起,现在却不肯回答,甚至推脱出去,他试探地询问:“柳兄,这几日有安排?”

柳折清立刻意识到元安起疑,那黑狗还未查明,无论于情于利,他都不愿元安如今涉险,他轻笑一声:“我一个大闲人能有什么安排?不过你若是起夜需要人陪,柳某当然乐意效劳。”

他声音缱绻轻浮,尾指勾住元安腰带,轻轻扯了扯,正好像巴不得似的。

元安心中明了,原来事在夜晚,他反手握住柳折清的手指,点头应诺道:“那就麻烦柳兄了。”

柳折清闭眼,咬牙笑着:“不麻烦。”

——

夜半数着时辰,柳折清坐起身,穿好月白色窄袖长袍,他朝着自己身上看了眼,轻轻啧了一声,今日他哥来了,就该问他讨些银子做身新衣服。

这锦袍还是当初他被赶出柳府,随便拿的几件,虽然也绣有青色暗纹,可却是龟背纹,用作防御还行,攻击却是不行,不过想来今晚只是去乱葬岗摸个底细,倒也不用太担心。

他轻轻推开门,瞧见元安屋子静悄悄的,想必是睡熟了,便提着一盏摇晃的纸灯笼,放心地朝大门走去,灯光往前一绕,柳折清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夜晚天寒,柳兄还是多加件衣服。”元安抱臂斜倚在门框上,正好拦住了去路。

柳折清停住脚,干咳一声道:“今晚月色正好,出来散散心。”说完抬头望天才发现今夜黑云厚,连颗星子都瞧不见。

好个赏景。

“柳兄打算散去哪?该不会是乱葬岗吧。”元安虽是疑问,但语气平平,反倒像是陈述事实,今日只有柳远泽来,他提到的去处只有三处。一处柳家,可回自己家柳折清没有必要瞒自己,一处回春堂,医馆夜晚闭门去也无用,还有一处便是乱葬岗!

“怎么可能,谁半夜不睡觉发癫去乱葬岗,哈哈哈……哈。”柳折清笑了几声,声音愈发艰涩,然后转身回屋:“突然困了,我先睡了。”

元安没有离开,反而是靠着门框合眼休息,如今三山镇一团乱麻,而瘟疫此事重大,源头不清,又涉及柳折清家人,他必然想早早解决此事。

柳折清自恃仙术几乎没有不敢去的地方,可瘟疫不同,仙术能否隔绝疠气尚不可知,而且柳折清吐血在先,夜半一人去往乱葬岗,他绝不放心,哪怕等他眼睛好转,两人同去再探也不迟。元安叹了一口气,摸摸自己的眼睛,灼伤感早已消失,眼前却是一片黑色的虚无。

夜半虫鸣声更清亮,院内许久没有动静,显得极为寂静,元安忽然心头闪过一丝不安,他走到柳折清屋门前轻叩,低声呼唤:“柳兄?”

无人应答,元安神色一凛,哐当一脚踹开木门,伸手去探床铺,床褥整齐冰凉,床主人已经离开许久了,一扇从屋后打开的窗户吹进徐徐凉风。

元安冲进堂屋拿起自己的长弓,箭袋装满箭矢,他如今眼盲不需要亮光,也就不在乎灯笼,提起立在墙角的那根竹竿拐杖,径直冲进夜色深处。

通往乱葬岗的山路并不好走,元安深一脚浅一脚,拿着竹竿频频戳向脚前的地面,全凭记忆里的路线探方向。他气息凌乱,心中更为焦急,乱葬岗除了可能有的邪祟,还有柳折清这种富家公子未曾见过的东西。

乱葬岗乃是十里八乡弃尸之处,平日里鲜少有人问津,坟头插块木牌、草席裹着尸首便算尽心,更多的是如同野狗一样暴尸荒野,白骨横七竖八地散乱在荒草石砾之中,如今笼一层灰蒙的冷雾,中有青磷鬼火幽幽,更显阴湿。

柳折清嫌弃地将自己脚底踩着的不明软烂物蹭在草丛里,挑了块还算干净的大石头站上去,把灯笼放在脚下,袍角随风而动。一盏明灯加上活人的生气,就像是放了血的猎物,腥味扑鼻,勾引着乱葬岗隐藏的妖邪。

“人的事我管不着,可若是别的东西在我的地盘作乱。”他冷笑一声,凤眼望着黑暗深处,此处的确没有妖气,只有常人看不见的阴森鬼气连成一片,隔着老远冲天而起,看来此次瘟疫是鬼界的手笔。

柳折清寒声道:“那就别怪我送你再死一次了!”

无数双赤红眼睛从土包后面显现,一只正如鸿宾楼男人所描述的那样的黑狗踩着白骨,缓缓向前,甚至比他说得还恐怖!黑狗约有半人高,毛发油亮硬如刚鬃,嘴角咧开,黄绿色涎水啪嗒啪嗒滴落。

它凄厉地长嚎一声,露出獠牙,身后无数身形稍小的黑狗从四面八方朝柳折清扑过来,似哭似笑的吠叫连绵起伏。

元安耳朵一动,猛然加快步伐。

“来的正好。”柳折清眉宇张扬,袍袖抖出那支黑漆螺钿画筒,这异兽纹极为凶悍,乃是他师傅留给他的,每月不可多用以免反噬。

柳折清咬破指尖,将血涂抹在“异兽纹”三字之上,十丈画卷迎风展开,他眼扫繁复的纹样,这次选用的是另一纹,喝道:“诛邪破魔,祸斗出!”

祸斗生于南荒厌火国,乃是坠星击中母黑狗所生的妖兽,身亦似凡狗,通体漆黑,尾有分叉,身披炎炎之光,口能食火。

未见祸斗现形,炽烈的火焰已经将柳折清包围,形成一道火圈,来不及止住身形的黑狗霎时被火焰吞噬,惨嚎不止。

而柳折清长袍之上的龟背纹居然自动浮现,环绕在他周身,他擦擦嘴角溢出鲜血,以他的身体一月连用三次异兽纹还是太勉强,他皱着眉伸出食指,未接近火焰便“嘶——”地一声后退,看来这火焰居然不分敌我,连操使者也伤。

火圈之外,仍有悍不畏死的黑狗继续撕咬上来,谁料到就在他们身后睁开了一对兽瞳,兽瞳外围一圈呈金黄色,中心是比夜色还深的瞳孔,兽瞳凝视着不自量力的黑狗和火圈,终于显出身形,一只堪比小山的祸斗。

它张开巨口咬住一只黑狗,发出令人牙酸骨寒的嘎吱嘎吱声,黑狗凄厉地嚎叫,下一瞬便皮开骨裂,腐烂的黄黑色液体在嘴里溅开,而祸斗却毫不在意,又是一口叼住一只。

它与黑狗长相极为相似,如此一来更像是同类相食,或者说是母食子。它吃的欢,可兽瞳还盯着柳折清,仿佛真正想吃的是这个胆敢操使它的人。

同伴一个个惨死,连不通人事的畜生都胆寒,随着一只黑狗嗷呜一声夹着尾巴退走,更多的黑狗开始四处逃散。

“追!”柳折清命令道,若是这些东西能够传播瘟疫,就不能让他们轻易逃脱,祸斗鼻尖抖动,喷出一股热气,极像是人类不屑,但仍是朝着一方懒洋洋动身,抬起一只举爪扣下奔逃的黑狗,活生生将其碾碎。

柳折清见祸斗追出去,周边再无古怪的黑狗,总算放下一截心,他在龟背纹的保护下穿过火圈,一步步迈向乱葬岗的坟堆,想查看还有什么线索,更想知道疫鬼是怎么来到人间的。

他越走越深,心中虽无对坟堆和死人的怯意,可还是心中烦闷,周边气味恶臭,时不时踩着些黏腻腻的东西,他不喜欢这里,更何况还是大半夜不能睡觉,他揉了揉眉头,打算再无线索,就先回去睡觉,等明日再来。

“谁?!”柳折清猛然转身,他听见了身后有轻微的响动,正当他谨慎地打算摇动黑漆螺钿画筒,召回祸斗时,突然又一只黑狗从一个土包后跃出。

柳折清凤眼微眯,放下画筒,虽然祸斗漏了一只,可一只疫鬼不难对付,他周身的龟背纹闪着荧荧青光,可那只黑狗不闪不避,竟直直扑过来。

柳折清陡然变色,龟背纹居然没有拦住!若是龟背纹不敌妖邪,碎成一片片,也能为他争取片刻时间,可这只黑鬼直接无视了他锦袍上的龟背纹,这只能说明这居然是条普通黑狗!

原来他这仙术虽然诡妙,却是绣在衣物之上,未免日常与人相处麻烦,因此专门设计只对妖邪起作用,在此种情况下竟成了弱点。

这黑狗同那疫鬼几乎无差别,身形高大强健,獠牙之上全是黄褐色液体,想来是日常以腐尸为食,自带毒性,又常和山野中的野兽搏斗,因此格外凶悍。它咬住柳折清手臂不松口,獠牙深深扎穿,并不断嘶吼摆头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从柳折清身后冷不丁又蹿出三只黑狗,两只分别扑咬住柳折清小腿,让他不能动弹,一只直接跃在半空,狠狠咬在柳折清腰眼上,霎时血流如注,柳折清吃痛,惨叫一声,手上的竹筒滚落在地。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兄台又见面了,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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