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杳惊得睁大眼睛,这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自古以来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普天之下哪有人只想一辈子当个平头百姓而不愿意往上爬。更何况以池南的身份,池涧野怎么会放弃让池南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楚杳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妥,他认定了池南这样说只是想安慰自己。
一想到他居然要为自己牺牲这么多楚杳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虽然他也偷偷对此感到高兴,但总归不能拿池南的大好前程开玩笑。
楚杳试图说服池南: “可是......”
池南打断他的话,整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认真,楚杳看了也下意识正经起来。
池南: “殿下,你就真的不想让我陪在你身边吗?”
楚杳定定地看着他,忽而垂下眼睫: “我当然想,可我更不想你因为我而失去大好前程。”
池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怎么还没明白,殿下口中所提的那份虚无缥缈的前途我从未在意过,从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我是真心想和殿下一起去关洲的。”
“况且去关洲有什么不好的,京城这块地我都已经待厌倦了,这次去关洲正好可以看看外面的一番天地,这不是挺好的么,再说了关洲又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换个地方生活不也挺有意思的嘛。”
“殿下就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徒添烦恼。”
楚杳怔怔地看着池南,半晌才开口道: “我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豁达的人,竟然连当官也不在乎。”
他若有所思道:“池南,你真的很不一样。”
池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是吗?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废话,他能说自己本来就不想当官吗......
楚杳却十分肯定道: “有,你身上的气质总让我觉得和别人不一样,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池南别过脸: “或许是因为殿下自小就在宫里生活,没见过太多宫外的人,也没和他们接触过所以才会觉得我比较特殊。”
楚杳皱眉,摇头道: “不对,我总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具体是哪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池南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一脸的镇定可内心却在狂叫不停,所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扯到这个话题啊,还能不能愉快地继续聊天了!
池南表情甚是无奈: “殿下你又想多了。”
楚杳狐疑地看着他: “是吗?
池南决定要立即斩断这个话题,他非常肯定地点头道: “当然。殿下,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楚杳沉默了片刻,眼中情绪复杂,他掀开车帘最后看了眼高高的城门,眼眶微微湿润,眼底流露出依依不舍之情。
池南知他现在心情不好受,但自己该说的也已经说尽了,他知道楚杳现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适应。
他出声安慰道: “殿下,我们还会回来的。”
楚杳放下车帘回过头看向池南,池南对他的关切之情清楚地映在眼里,好像有一阵暖流淌过,如春风化雨般温柔地填补内心的干涸。
此去山高路远,幸而还有你陪我。
楚杳脸上复又扬起一道明媚的笑意,反过来握住池南的手,眸光闪烁: “嗯,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
城门楼上,庆安帝一身便服而立,紫金冠束发,身形直挺,一人负手目视着远方,直到远处那辆古朴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内。
刘福站在庆安帝身侧,他抬眼看了下天色,复又低头对庆安帝轻声道:“陛下,殿下已经走远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启程回宫了?”
庆安帝收回视线,轻轻叹息了一声,道: “太子这一走,怕是要在外面吃些苦头了。”
刘福一听,还以为庆安帝的意思是指关洲的地方官员会因为太子是被贬过来的原因而怠慢于他,对他不敬。
他低头想了想,太子毕竟是庆安帝最受宠的儿子,又是庆安帝一手带大的,这次没有任何预兆就让身娇体贵的太子去关洲也难怪庆安帝现在会这么担心。
刘福斟酌着语气道: “殿下再怎么说也是太子身份尊贵乃天潢贵胄,关洲的那些个官员谁又敢这么大胆子敢让殿下吃苦头呢。”
庆安帝听了却也只是阖上双目,没有回应这番话,这个反应倒是让刘福有些捉摸不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暗自琢磨着陛下方才说的那句话。
只了一会儿,又听见庆安帝道: “吃些苦头也好。”
刘福这时反应过来了,他顺着庆安帝的意思道:“陛下说的是,太子经此历练回京后必然会有一番大作为。”
这时他眼角一瞥看到刘太傅正上城而来,他又轻声提醒道:“陛下,刘太傅来了。”
闻言庆安帝睁开双眸,目光转而落在刘太傅身上,刘太傅一袭青衫款款登楼而上,黑发濯然,微风中被带起的几缕发丝让他整个人都少了几分疏淡感。
庆安帝:“念君,你来了。”
刘太傅拱手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庆安帝的目光移至他行礼的手上,沉默了片刻,道:“你我之间可以不用行这些礼数。”
刘太傅听了却也只是道:“陛下,君臣之间该有的礼节不可废。”
庆安帝垂眸没有说话,“罢了,你喜欢就好。”他又转身看向城楼外,半响才道:“太子已经走了。”
刘太傅的目光也看向城楼外:“嗯。”
说完后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刘福见情况不对赶紧出来打破沉默:“陛下,我们出来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现在是不是该启程回宫了。”
庆安帝垂眸想了一下,淡淡道:“回宫。”他又看向刘太傅,道:“刘太傅也随朕一块回宫吧。”
刘太傅没有拒绝,直接应下:“是,陛下。”
自庆安帝贬太子出京后,朝中大臣便大致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刘太傅为首仍然全力支持太子,另一派则是以太后的亲信和荣妃亲的信为首,他们主张上书请求陛下另立太子。
荣妃的亲信更是趁此机会公然提出改立二皇子楚风为太子的想法,此番举动直接惹怒了太子派,朝中不少太后的亲信虽然不像荣妃的亲信那样明目张胆但也没有站出来反对。
两派在朝中经常因为要不要另立太子而吵起来,直到庆安帝大发雷霆杖打了几个大臣后两派才堪堪作罢,不敢再提这件事。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在两派争吵之际,庆安帝手里已经拟了一份名单。
凌波殿内
荣妃慵懒地躺在软塌上,随手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指甲上染的凤仙花汁鲜红夺目。
涵儿进来绕过牡丹屏风半低着头来到荣妃身边,低声道:“娘娘。”
荣妃瞥了眼左右:“你们都下去吧。”
“是。”
待所有人都退下时涵儿才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到荣妃面前:“娘娘,这是李太傅让奴婢交给您的。”
荣妃拆开信件,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生气,涵儿仔细观察着荣妃的脸色,问道:“娘娘,李太傅怎么说?”
荣妃叹了一口气,“陛下还是没有采纳大臣的意见废掉楚杳的太子之位,不过李太傅认为陛下的态度已经不似先前那样坚定了,太子被废一事还有希望。”
荣妃心事重重地半倚在软椅上,涵儿看了眼荣妃,劝道:“其实娘娘大可不必这么担心,如今太子已不在京中,再加上有太后的支持,皇上改立太子也是迟早的事。”
荣妃手指无意识地敲点着,她又瞥了眼信件思索片刻,最后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你说得对,太子都已经不在京城了,他的位置迟早会变成风儿的。再说了,就算本宫不出手太后那边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涵儿附和道:“娘娘说的是,不管怎样我们背后还有太后在呢,娘娘大可放心好了。”
荣妃靠在软椅上,阖上双目想起那日在生辰宴上的事不禁感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太后为了能彻底扳倒楚杳竟然能做到这份上不惜以自己为诱饵也要陷害楚杳。
就是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彻底让楚杳失去一切。
其实有时候她也感到挺疑惑的,太后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楚杳,明明楚杳也是她的亲孙子可很多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太后比自己还要恨楚杳。
楚杳究竟是做什么才会让太后这么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