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府内，池涧野高坐上首，眉头深皱，脸色不悦地看着池南： “你当真决定要陪太子一同去往关洲？”
池南身形挺立，毫不犹豫道： “是，孩儿已经决定了还请父亲应允。”
池涧野骤然起身怒斥道： “胡闹！太子如今是名存实亡，关洲路途遥远此一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跟着他只会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池南却镇定道： “不管太子是不是名存实亡，既然我现在还是太子的侍读就应当尽职本分，随太子一同去往关洲。”
池涧野还以为他担心这个，于是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明日我会请陛下赐旨辞去你的太子侍读之位，二皇子前途无量，我会向陛下推荐你成为他的伴读。”
池南脸色一变：“父亲，池南不愿成为二殿下的伴读。”
池涧野脸色一沉，看向他：“你说什么？”
池南重复道：“我说，我不愿意当二殿下的伴读，我已经是太子的侍读了，既然太子没有赶我走，那我永远都是他的侍读。”
“父亲的好意，池南心领了，但池南不愿意。”
池涧野勃然大怒，指着他大骂道：“你这个逆子，枉我这么器重你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在这件事上竟如此糊涂，太子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
池南：“太子没有给我灌迷魂汤，我说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池涧野刚要生气，想了一下又语重心长道：“你糊涂啊，就算陛下日后回心转意让太子入京可他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反观二皇子，不仅品行兼修而且又有太后支持，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你向来听话，这次为何要执迷不悟呢。为父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池南却抬眸看向他，眼神明亮，仿佛将池涧野看穿了一样，他十分平静反问池涧野：“父亲为什么执意要让我投奔二皇子？父亲这样做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为了父亲自己。”
“你——”池涧野恼羞成怒后扬手就要打池南，可在看到池南倔强又不服输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池涧野临走前背对着池南甩下一句话：“你若执意放弃一切去关洲，池府的大门你以后也不必再踏入了。”
池南转身望着池涧野离去的方向，来见池涧野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样的结局于他而言毫不意外。
池南回来的时候看到莺儿一边帮他收拾行李一边偷偷抹眼泪，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匣子，
池南出声道：“莺儿，先不要收拾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莺儿听到池南的声音连忙擦了下眼泪来到他身边，她接过木匣子，“少爷，这个是什么？”
池南：“你打开看看。”莺儿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卖身契，还有银子。莺儿抬眼看向池南，眼里是不解，“少爷，你这是......”
池南：“我要跟着殿下去往关洲，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想来想去觉得留你一个人在府中不好，所以就替你赎了身，这些银子够你下半生的生活，今天起你就是自由的了，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莺儿眼里蓄满了泪水：“少爷，莺儿想跟着你去关洲，莺儿想继续伺候你。”
池南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慰道：“傻莺儿，关洲那么远又舟车劳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听我的话，拿着银子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莺儿：“可是，莺儿舍不得少爷。”
池南安慰道：“傻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也不能一辈子伺候我啊，你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往后的生活你可以为自己而活啊。”
莺儿看着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道：“可是，莺儿还是舍不得少爷。”
池南：“舍不得是正常的，等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释怀了。再说了我又不是一辈子都在关洲，我还会再回京城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再来看我不就行了？”
莺儿抱着木匣子，觉得池南说得有些道理，也不哭了。
***
皇城门外，池南回头眯着眼最后看了眼城门，心中顿时感慨万千。
真没想到从前心心念念的远离京城居然在这一天真的实现了，虽然和自己最初预想的离去大相径庭，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实现了吧。
现在宫中局势复杂，太后已经迫不及待对楚杳出手了，楚杳又太年轻，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他都不能直接和太后对上，更何况宫里还有个荣妃处处盯着他。
如果继续留在宫中楚杳指不定还会面临更大的危险，庆安帝在这个时候选择顺水推舟让楚杳出宫，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能够离开皇宫对楚杳、对他而言都好。
池南走了几步，抬眼看去赫然见到一辆简单古朴的马车就停在前面不远处，马车后面还跟着十几个男人，穿着打扮十分低调。
坐在马车前的小福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池南，他欣喜地朝着池南挥手： “池侍——”刚喊了两个字又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闭上嘴，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左右转动。
身后车厢里的人也有了动静，楚杳掀开车帘就见池南已经往这边过来了，虽然已经知道池南会来可当亲眼看到他向自己走来时心里又是另一种感觉。
楚杳眸子闪了闪，此刻心里明明高兴得要命却偏要装作一脸镇定，淡定地开口问他一句： “你怎么来了？”
池南偏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 “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随即话一转： “还是说——殿下其实是不希望我来？那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便真的转身要走了。
楚杳慌忙叫住他： “哎，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希望你来了？”
池南回过头看他，表情落寞： “殿下虽然没有这样说，可脸上的表情却是这样表达的。”
楚杳一时语噎，早知道刚才就不装矜持了。
小福子见状赶紧下车走到池南身边，捂着嘴笑道： “池侍读就不要这样为难我家殿下了，您明知道殿下没有那个意思的。”
池南不依不饶：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在胡闹了？”
小福子顿住： “这...冤枉啊池侍读，奴才可没有这个意思。”
楚杳： “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逗你，你快别为难小福子了。”
池南转头看向楚杳，眼里藏着一丝笑意。
楚杳耳尖微红： “其实看到你来我很高兴。”
池南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也不和楚杳耽误时间了绕到马车前就直接爬了上去，但一进去就顿住了。
只见宽敞的车厢内刘太傅一袭青衣坐在里面，一双好看的双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池南，池南一想到刚刚自己和楚杳的对话都被刘太傅一字不落地听了去瞬间就羞红了脸。
刘太傅倒是一脸从容，“真没想到池公子对太子这么......”刘太傅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语，片刻后道：“情深义重。”
池南羞得都不敢抬头，楚杳：“太傅，你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太傅方才说的话学生定会铭记在心，此番多谢太傅特意前来相送。”
刘太傅也敛了神色，道：“殿下，此去关洲还望一路保重，臣不便多留就先告辞了。”
楚杳：“太傅慢走。”
刘太傅走了后车厢内竟一时陷入片刻的沉默，池南脸上的红晕已经慢慢褪去，楚杳轻咳了一声，解释道：“那个，太傅他平日里都挺严肃的，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这样说。”
池南抬眼看他，有些生气道：“你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刘太傅也在车厢里。”
楚杳一怔，随后有些委屈道：“我，我不知道你会跟我开那样的玩笑......”
池南听闻这话别过头不理他了，楚杳见状赶紧凑过去拉着池南的衣袖，有些笨拙地解释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车外，小福子敲了敲车厢，问道：“殿下，可以启程了吗？”
楚杳看了眼池南，犹豫道：“池南，你是真的决定好了吗？”
池南闻言转过来看向他：“决定什么？”
楚杳低着头道： “其实你能来特意过来送我一程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关洲的生活必然是没有京城好的......”
池南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面色一沉，声音闷闷道： “殿下的意思就是不要我了，要赶我走，对么？”
楚杳赶紧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毁了你的前程。”
“你是池府的长子，年轻又有才华，将来参加科举一定能取得功名留在京城对你来说只有好处，若是去了关洲说不定日后还会被我连累，怎么算都划不来。”
池南定定地看着他： “所以，在殿下眼里我就是个无情无义，只会算计这些功利的人吗？”
楚杳着急解释道： “当然不是！我就是，我就是不想害了你。”
池南握住楚杳的手： “殿下怎么就知道这样就是害了我呢？殿下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根本就不想参加科举呢？”
楚杳愣住： “这...怎么可能，普天之下哪有人不想有朝一日能入朝为官，平步青云？”
池南： “天下这么大，殿下怎么就能确定所有人都想入朝为官呢？”
“至少，我对这个就不在意。”